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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为君沉醉又何妨

乌云特勒出门后,莲初终究还是听着自己的心,来到了阆仙苑门前。

她告诉自己,此来是一定要将竹笛还给玉宸,以了断这段孽缘的……

明日,终将离去,从此汴京繁华、阆苑如画都将紧锁进记忆,再不想起,再不惹动心伤。从此后,大宋将成为她心中禁忌之地,玉宸将成为她心中禁忌之词。

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忘了这种思念与痛苦绞缠并生的感受,从此终老西域,再不回首中原之地的烟柳繁花。

可是,心内偏偏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不断响起,“他昨晚随了杜将军而去啊,他还好吗?他是否一切安泰?去看看他,去看看他……”

虽然昨夜曾经眼睁睁看到是玉宸主动要求随了杜将军而去,可是莲初的心中始终流淌着玉宸滴滴坠下的血;始终看得见水光倒映的月影在他的眸底,一晃,又一晃……

疼,纠缠不止的心疼,明明知道那个人曾经重重地伤了自己,却止不住地想要确定他的安好……

或者,就只站在阆仙苑门前吧;或者,就只隐身在丁香树后。

只要偷偷地看一眼他,只要确定他归来之时面上会带着云淡风轻。

就够了,就够了……

手上的这支竹笛,早已失却了任何的意义,就算此时还在自己手上,但是玉宸早已经用他的行动截断了与她之间所有的可能……

既然竹笛所代表的缘分早已结束,归还这支竹笛与否便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好在还有这支竹笛作为见他的借口啊……

阆仙苑外,晨光乍放。浅金色的阳光照射在紫如烟云的丁香树上,紫花金光,炫彩华贵。

又有条条金光穿过花叶,筛下地面,一丝一缕宛若金色的丝线,细细密密垂满莲初身前,宛若一道巨大的金色帘幕,将莲初与帘外的世界分隔开来。

透过丝丝如金的阳光,莲初仰头望阆仙苑。梦中的亭台,鲜活眼前。

纯白的“清莲雅榭”、嫣红的“风月楼”、碧色的“翠芜听荷”,每一个都美得宛如仙境,却也每一个都拥有各自截然不同的气度……德谨说过,玉宸的阆仙苑中共有十八个院落,每个院落都有自己的颜色与主题,风景各异,情趣迥然。莲初心下实有微微的遗憾,遗憾没能亲身走全这十八个院落,没能一一赏尽这浓缩了人间美景的十八番风情。

天下园林,谁比阆苑?

天下男子,谁比玉郎?

阆仙苑的风流百转,阆仙苑的清流雅品,其实更是它主人心性的展现吧。世间无人能再有这般的风雅况味,世间无人再解这般的风情……

只可惜,这般绝世的园林越埋葬了自己的痛楚。

只可惜,这般倾绝天下的男子却不爱她……

晨风徐来,丁香吐芳,微微的苦涩悠悠萦绕心身。

其实又何必埋怨他?其实又何必总在说着他伤害了她?

其实从一开始,错的便只是她。

是她女扮男装而来,是她没向玉宸挑明自己的身份,是她几次犹豫终未能将竹笛爽利地掷还,是她在大错铸成的那一刻依然没有说明自己其实是女儿身……

对于玉宸来说,那夜本就是酒醉之下宠爱了一个名叫“绾思”的少年,而这个少年之前一直给人的感觉是早已经委身给了静云,所以玉宸从没想过什么处子之身,更从没想过伤害她的心……

一个独爱男子之人,一夜****醒来后,却发现枕边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初夜的女子,他的心头该涌起什么样的厌恶与憎恨?换了谁都会如此,换了谁都会这般反应啊……

莲初握紧了手中的竹笛更何况,就算她腰间别着这支竹笛,可是他陆玉宸也完全有理由不识得她的身份当年,阴差阳错中,玉宸将这支竹笛送给她母亲沈秘色之时,玉宸还只是一个一岁多大的孩子,还被抱在他母亲的怀中,咿呀着全无记忆……

就算他的父母一定会对他提起这段竹笛做就的姻缘,但是玉宸也早已经无法记起这竹笛的颜色和形状了吧……

所以,莲初仰头吸入空气中丁香的苦涩,怆然而笑所以,这一切的错都只是她自己做就,或者可以说是她,咎由自取……

自己,总是那般地骄傲啊……总是昂着头看待这世间的一切,总是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理好人生中所遇到的一切。

就连这次从西域高昌独自来寻玉宸,其实心下也是鼓荡满了丰盈的信心。

不过是来找到陆玉宸,不过是将竹笛掷还给他,不过是要告诉他她不要嫁给他,不过是想看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诧……以为这一切都会很容易很容易,只需要她来了,便可以顺利地转身离开。

却没想到,一来一走之间,却不但失落了自己的童贞,更失落了自己的心……

总是不想服从命运的安排,总是藐视命运的存在,总是自作聪明相信自己能够改变命运,却到头来终于受到了命运的嘲弄……

越想躲开的,偏偏越深纠缠。

越想结束的,偏偏早已进驻心房……

“哐”忽听得道路延伸的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锣响,远远看得见玉宸坐在一匹白色的马上,悠然而来。

莲初一惊,终还是躲身在了丁香树后。

明明告诉自己说是来归还竹笛,了却孽缘却依然是不敢面对他啊……

显见,昨夜的杜将军该是满意至极,否则也不会大清早地动用了他将军的仪仗,鸣锣开道着送玉宸归来。这该是一份张扬的宠爱与炫耀吧,这般的鸣锣开道,整个汴梁城中,所有人都会明了玉宸与杜将军的关系了吧……

好在玉宸的面上平静无波。浅金色的朝阳映照在他的脸颊上时,似乎还有隐隐的笑意。他一袭白衣更是披满了朝阳的金色,衣袂翻飞处,点点光晕燿人眼目。

莲初心下有淡淡的平定。

他还好,至少看起来,还好……

至此,所有心愿已了,所有借口都已经用尽,终是该离开了……

就在莲初想着离别而忧伤地垂下眼眸之时,白马之上的玉宸忽地心有所动,明澈如晴空的眸子不经意地瞥向丁香树的方向。

朝阳金如丝,丁香碧似云,紫色金纱之中,却似乎有隐隐一抹嫣红在树干后一闪而过。

玉宸心下一跳,眸子中已经不自觉地潋滟起一片柔情。

要不是腰间的硬物鲜明地抵住他的腰,玉宸真的想一提马缰定住身形,亲自去树干之后寻找那一抹红裙的身影。

却最终放弃,将手指按了按腰间的物件儿,一催马蹄,迅速隐入阆仙苑中。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纵然心跳如狂,纵然明知她此一去将是海角天涯,却依然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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