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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夺魂摄魄(13)

“俞……俞沛华!”开车的黑衣人从后视镜中瞧见了闯入者的脸孔,像见了鬼一般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他想要从座位上跳起来,无奈安全带死死地困住了他的身体,他像发疯一样手舞足蹈地挣扎了起来。一道阴影缓缓落在了他的头顶,仿佛是死神的悄然来临,那闯入的少年站在他的身后,不慌不忙地一手揪住了他的头发,另一只手端住他的下巴,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一眨眼的功夫,三名黑衣人相继毙命,刚才还热闹不已的面包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俞沛华听到了面包车的后面传来了一阵微弱却痛苦至极的呻吟声。俞沛华翻过了后排的座位,看到车子的后备箱里蜷缩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那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裸露的皮肉可怖地翻起,后备箱的底部已完全被他的鲜血所浸透。

俞沛华感觉到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他从还不会说话的时候起,便开始跟随穆桑昆学习杀人的本领,恐怖血腥的场面他早已司空见惯,这或许是他第一次为此感觉到想要呕吐,而且这感觉还是如此得强烈。他是为自己感到恶心。躺在地上的,那是鬼猴儿,那个一天前还在和他一起吃饭、洗浴、玩漂流,和他称兄道弟的男人——虽然,他并没有后悔,他想如果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去做。这就是他。

“华哥……”鬼猴儿艰难地抬了抬右手,冲俞沛华咧嘴一笑,脸上的伤口快被撑开了,像是有无数张嘴,都在弯起嘴角,冲他微笑。俞沛华慌忙跳过去,抓住了鬼猴儿的手,他的手掌软绵绵的,掌骨和指骨全都被人敲得粉碎。俞沛华感觉胸口仿佛挨了一枪,痛得他无法吐出半个字来。

“华哥,我……对不住你,我实在扛不住……”鬼猴儿每吐出一个字,浑身便是一阵剧烈的抽搐,仿佛每一个字都将耗尽他全身的气力,大口大口的血沫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可是他依然坚持着,一定要将这句话说完,“我……我把那几个孩子的下……下落,告诉了他们……华哥快……”

俞沛华心中一惊,这个结果倒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不过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镇定,微笑着将一只手覆在鬼猴儿的脸上,轻声安慰说:“没关系,那处别墅不够安全,我早已将他们转移到别处了。”

“真的吗……”鬼猴儿欣慰地一笑,绷紧的身体瘫软了下去,仿佛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华哥,快点动手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俞沛华颓然地僵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华哥,快啊,真的……好难受啊……”

俞沛华闭上了眼睛,从一旁摸过一把手枪,将枪口抵在了鬼猴儿心脏的位置,一咬牙抠下了扳机,“噗”的一声轻响,车厢内彻底安静了下来。周围都是死人,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呼吸,只有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七年前,十三岁的他浑身是血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个名叫俞浩然的特警大步朝他走过来。他以为自己即将迎来新生,他可以忘却过去所有的杀戮,像一个普通的孩子开始一段平凡的生活。

他从来没有做到过,那一段过去他无法忘记。

他一直在努力,一直没有放弃过。

然而是谁,又让他重新回到了这个充满了血腥和杀戮的世界?

北野锋。穆桑昆。烂人雄。

俞沛华慢慢抬起头来,两眼里又恢复了那冰一样的寒冷。他松开了鬼猴儿已经没有了温度的手,在一个黑衣人的腰间摸索了一阵子,抽出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他脱下沾满了血的外套,丢在了车上,从狭窄的车窗翻下了车,比常人从车门下车还要利索。他利落地一甩手,准确地将匕首刺入了面包车的油箱,棕色的汽油“咕咕”地流了出来,像蛇一样在地面蜿蜒爬行。

俞沛华大步地走开,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身后开了枪,子弹击打在一块石头上,迸溅出一星火花,熊熊的火焰在地面燃起,然后将面包车团团包裹。片刻过后,“轰”的一声巨响,一大团火焰腾空而起,遮蔽了全部的背景。

俞沛华在烈焰的前方大步前行,像是一个穿行在战火中的勇士,幸存到末日的那一人。

管怡推开了房间的大门,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她感觉心情舒畅,于是大步走出了房间,来到了花园里,迈步在花草间,那淡淡的花草香味真是令人感觉妙极了。

有多久了?一周,或是半个月?自从那群恶魔找上门来,她本就不够平静的生活患上了绝症,仿佛从此永无宁日,她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她再次看到了一线希望。

这栋别墅,仿佛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存在,在这里生活了几日,管怡的心情渐渐得到了平复,就连弟弟管唯也安静了许多,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暴躁和冲动了。之前的所有遭遇,仿佛都已经远去,如果那群坏人找不到这里,或许他们可以一直生活在这里。

安静的地方,安静的生活,还有一个或几个朋友陪伴在身边,这一直都是她所向往的生活方式。只不过这一天的到来,比她原本设想的要早了许多,中间跳过了一个本该发生许多故事,留下许多回忆的大学时代。

至于报仇什么的,管怡没有想太多,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能耐向千年眼公司的人复仇。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让俞沛华那孩子去做吧,他一看就知道是个中好手。

对于管怡而言,她的生活中没有敌人,没有阴谋,没有仇恨,唯一的问题,是没有钱。这栋别墅毕竟不是他们的,它的主人凭什么要让他们长久地生活在这里呢?

除非他们可以赚到钱。他们也许可以在附近找一份工作,负责自己的吃穿用度,他们可以向别墅的主人交房租,交水电费。这份工作,如果能够在别墅里完成,那就更完美了。

梁咏成给她出了个主意,他为管怡搜集了一大堆的英文原版小说,建议她将其翻译成中文版本,投往杂志社或是出版社,以赚取稿费。管怡不会说汉语,不过也仅限于发音,她对汉字的掌握和使用却是极为纯熟的,翻译这项工作对她而言没有什么难度,就像是将水从一个杯子倒进另一个杯子那样简单。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她就完成了十几篇小说的翻译,将它们投往了各个杂志社,两天后她就收到一个回复,她的一篇译作被一家杂志社录用。按照这家杂志社的稿酬标准,她这一天的收入还不低呢。

现在,最后的问题也不再是问题了,也许他们真的可以长久地生活在这里。

管怡绕过了花园,又穿过了一段走廊,来到了李林涛的房门外,急着想要将这个好信息告诉他,也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房间的门没有锁,管怡推开门进去了,李林涛正在屋子里聚精会神地看书,他周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大堆的大部头,书籍的封面上满是高深莫测的字眼。管怡进了屋,他也没有发觉,那模样倒是个正在备战高考的高三学生。

管怡走上前,轻轻敲了敲桌子,喊了声:“李雷。”

“美美!你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李林涛抬起头,瞧见是管怡,开心地大叫了起来,像是看书看到了兴起处,急着找人分享,不管不顾地将手里的书递到了管怡的面前。管怡可没觉着他正准备去找自己,自己进来的时候,他看书看得正起劲呢。她低头瞧了一眼,书中满篇都是“神经损伤”、“精神分析”,还有这这那那的“综合征”,她什么也看不懂。

“你看到了吗?书里说,科学家们已证实,像我们这种太过复杂的精神症状,都是由心理因素造成的,生理上的神经损伤基本上都是诱因!”李林涛自顾自兴奋地说,“这就意味着,我们所有的症状,都有希望通过自我调节,或是心理治疗而治愈!我们可以恢复正常,我们也许恢复记忆,我们彻底地‘逃出’千年眼校园!我们可以选择像约翰·纳什那样,无视那些凭空出现的虚无的人!”

李林涛激动得手舞足蹈,抓住了管怡的双臂,似乎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管怡却兴味索然,只是淡淡地问:“这些很重要吗?”

“这些……不重要?”李林涛像是没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皱了皱眉,又大声叫了起来,“不不不,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在‘校园’里,他们控制了我们的心智,某种神秘的精神控制术,这是他们对付我们的武器,我们要了解这些,才能予以还击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最后一句话,李林涛是用汉语说出来的,虽然很生硬,发音也有些古怪,可是看来他这些天的苦读与研究还是有些成果的。

可管怡却只是惨然一笑,说:“还击?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向他们报仇吗?况且,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父亲母亲都已经死了,我不想再失去什么,我只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

李林涛没有料到管怡会这样想,他怔怔地望了她还一会儿,才坚决地摇了摇头,提出了一个有点莫名其妙的问题:“美美,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管怡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傻傻地回答:“你是李雷啊。”

“不,我是李林涛!”李林涛咬了咬牙,眼睛里射出了两道仇恨的光芒,汹涌的泪水也随之涌了上来,“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吗?因为我答应过林涛,要把他带出‘校园’……可是我没有做到,林涛他死了。吉姆也死掉了。如果不是他们的牺牲,死的就会是我们。我出来的时候答应过林涛,要替他报仇,为他查明他的真名实姓。就算不为这个,我们的朋友们,莉莉、露西、凯特……他们还被困在那恐怖的地方,我们总该想办法救他们出来吧!就算他们已经没救了,这见鬼的人生,这么多年的遭遇,我们总该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吧!我******现在连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方都不知道!”

李林涛越说越激动,情不自禁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在屋子中间大吼大叫。可是管怡的心情却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看李林涛这个样子,估计是没有办法说服他了。她沉默地呆坐了,然后慢慢起身,淡淡地丢下了一句:“我先回去了。”便低着头朝门外走去。

李林涛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猛刺了一下,他看着管怡离开的背影,心中忽然感到巨大的恐惧,想要出声喊住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是傻傻地举起手,无声地挽留。管怡已经走远了,李林涛才缓缓放下了手,然后猛地将桌上的书推倒在地上,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窗外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鸟鸣,一群小鸟正在枝头欢快地嬉戏,恍惚间,李林涛仿佛又听到了那阵熟悉的旋律:“有点遗憾,李雷和韩美美,谁也未能牵着谁的手,一样的是,我们都有了个,当初不曾遥想的以后……”

只是这一次的旋律,不再神秘悠远,而变成了无限的忧伤,仿佛在歌吟着离别的十字路口,远行的旅人不舍却无力的回首。

管怡失魂落魄地在花园里乱转,早晨时的好心情早已烟消云散。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里传来了一阵阵爽朗的大笑,那是他们的两个小保姆,小赵和小周住的地方,她们好像每天都过得那么开心。管怡几乎是身不由己的,就被那欢快的笑声吸引着走到了房门前。房间的门敞开着,小赵瞧见了管怡,热情地同她打着招呼:“管小姐,你也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管怡连连摇头,小声说:“不了,我……”

“来嘛,一起来玩呀!我们两个人也没什么好玩的。”小赵却不由她多说,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硬将她拖进了房间。管怡低着头笑了笑,没有再推辞了,她也并不想推辞,她其实很希望能够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可是却又有些胆怯,所以实际上她是很希望身边的人能够主动和热情一点的。

小赵翻出了一副扑克牌,三人在一起玩斗地主,规则不算复杂,管怡很快就学会了。她不大会玩,可是运气却是出奇得好,随机摸取的牌妙得像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一上午玩下来,她居然是最大的赢家。小赵和小周一直在叽叽喳喳地开着玩笑,管怡因为语言不通,并不插话,却不时被两个小姑娘逗得大笑,偶尔也用表情给予一点回应。小周笑她和李林涛像对小夫妻,她也会红着脸狠瞪小周一眼。

一转眼,到了上午的十一点多,小保姆们该准备午饭。之前小赵和小周有过约定,上午谁输得最惨,午饭就由谁包揽。小赵本是斗地主的高手,可无奈时运不济,输给了小周,她很不服气,气咻咻地说:“中场休息,下午继续!我先去做饭,把火烧旺起来,下午定杀你们个落花流水!”

小周得意地大笑,说:“哈哈,我奉陪到底哦,只怕到时候你连晚饭也得包下来啰。”

“哼,臭丫头,可别得意得太早!”小赵气鼓鼓地说着,起身离开了房间。管怡玩弄着手里的扑克牌,心情大好,先前与李林涛争吵的不快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喂,你们是什么人啊?谁让你们进来的啊!出去,都快给我出去!”小赵在外面生气地大声叫喊着,似乎正在同什么人说话。

奇怪,这地方这么偏僻,什么人没事儿会往这里跑呢?管怡正想要起身出去看个究竟,却忽然想到了点什么,整个人僵在了那里,手里的牌“扑扑”全掉落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是他们,这里是安全的,那群人不可能找到这里来!也许只是……管怡还没来得及找好安慰自己的理由,外面已经传来了小赵短促的惨叫声。巨大的恐怖在一瞬间将管怡的心脏填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缝隙。

“小赵,小赵!”小周惊恐地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管怡想要阻止她,可是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按住了她的手脚,她丝毫动弹不得。

小周刚冲到门口,就又惊叫着退了回来,随后一颗子弹飞过来,击穿了她的脑袋,大片的血液泼洒在房间的地面上,有几滴溅到了管怡的脸上。她的脑子顿时一片恍惚,她颤抖着抬起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摸到了一些液体,黏黏的,带着一股腥味。

这一切,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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