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后。
在回龙村后高高的紫云山上,司徒家族的祖坟地。
一座用青砖与黄蜡石砌成的巨大墓园前,挂满了白绫挽幛。墓园正前方,一块汉白玉的石碑上刻着八个鎏金大字:“南楼抗战英烈之墓”。半圆形的墓堆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野花丛中,一排青石板的墓碑整齐肃立,像一排神色凝重的战士。在每一块碑身上,都刻着一个鲜红的名字:
“司徒振江檀城县回龙村人。生于清光绪十四年,卒于民国三十年。”
“沈雁行檀城县南华村人。生于清光绪十一年,卒于民国三十年。”
“司徒汉檀城县回龙村人。生于清光绪二十二年,卒于民国三十年。”
“司徒华光日本华侨,生于清光绪三十二年,卒于民国三十年。”
“郑炯菲律宾华侨,生于清光绪二十九年,卒于民国三十年。”
“司徒成林檀城县回龙村人。生于清光绪三十四年,卒于民国三十年。”
“司徒常发檀城县大林村人。生于清宣统二年,卒于民国三十年。”
墓园是回龙村的村民捐资建设的。阿连婶将藏在家里的八根金条全部捐了出来。柳花家里穷,没钱捐,便领着孩子们上山采野花,铺满了整个墓园。祭奠仪式是由新上任的檀城县长亲自主持的。许多政府要员和四里八乡的司徒氏代表上千人参加了祭奠。鼓乐在山峦间回响,炮仗的红色碎花铺满了弯弯的山路,飞上了葱郁的树梢,远远望去,满眼红花。
祭奠的人们陆续散去。而在铺满野花和炮仗碎花的墓碑前,还久久地肃立着三个年龄相若的少妇。冬日的阳光落在她们鬓角的一朵小白花上,白得更加晃眼。在她们身边,三个小男孩也手牵着手,望着他们的母亲。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将身后的松林摇得呼呼响。谢菱儿转过身,喃喃道:“振南,是你在叫我吗?我回来看你了,你的女儿依枝、华光的妻子阿琳也都回来了,亲人们都在一起了。”
远处,檀江如练,蜿蜒东去。落日橙红的光芒从她们的眼前一路铺陈,随着那静静的江水尽情挥洒,远处的海面也笼罩在一片动人的金色霞光之中。
沈琳将身边的孩子抱起来:“英儿,看见了吗?这条江叫檀江。你阿爸在这条江边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我们,还有你的爷爷、奶奶、叔叔,我们都是属于这条江的孩子,我们都在这条江边梦想、流泪、流血,一代一代……”
谢菱儿牵着司徒华强的手:“华强,你阿爸修的铁路虽然没有了,但是这条江还照样流淌,顽强不屈,奔流入海……”
司徒依枝喃喃道:“多美的家乡啊!我的亲人们,这幅乡图因你们而永远美丽……”
三个孩子似懂非懂地听着,三个女人却已经泪流满面。她们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们深爱的亲人们,孩子们正在成长。司徒家的血脉和梦想将永远延续,就像这日夜奔流向海的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