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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荒野之中(6)

为了炫耀NeXT电脑播放立体声音乐的能力(当时大部分个人电脑还只能发出简单的蜂鸣声),乔布斯特意租了旧金山的戴维斯交响音乐厅,还聘请了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家和电脑一起合奏巴赫的乐曲(多年以前,乔布斯在吸食了迷幻药后曾出现过巴赫交响乐的美妙幻觉)。乔布斯还花了6万美元,买下专供摇滚乐演唱会使用的投影仪,他花了很长时间,研究了27种只有微小差异的绿色,精挑细选出一种,作为幻灯片的背景。每一张幻灯片的内容他都仔细推敲,写得像一句句诗。

乔布斯亲自敲定了参加发布会的3000人名单。他还亲自安排了午餐的菜单(矿泉水、牛角面包、奶油乳酪、豆芽,都是按照他的口味而定的)。

乔布斯光芒万丈地登上了舞台。这是一次极尽视听享受的发布盛会。《芝加哥论坛报》的报道甚至称这次发布会“就像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上的教徒聚会一样”。

乔布斯说:“你们即将见证一个10年中才会发生一次的历史性事件。这是一台令人难以置信的电脑,是我们所能想象的最好产品!”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除了很酷的黑色外形,NeXT最先配备了高容量的读写光盘(速度比较慢,盖茨曾经抱怨过这一点)。这台电脑还内置了最早的电子书,有牛津版的莎士比亚全集和其他一些大部头的书籍。乔布斯将其称为“自古腾堡以来,印刷术从未出现过的进步”。这台电脑里还有电子词典,乔布斯示范了如何在电脑上查询英文单词。这台电脑还可以播放立体声音乐。乔布斯精心选用了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和肯尼迪的《不要问》这两大传世演讲名篇,现场播放(这两大演讲的分量及内蕴一点儿也不弱于鲍勃·迪伦的《时代在变》)。

观众沸腾了。在他们兴意盎然,陶醉于这台神奇电脑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功能之际,乔布斯一再宣称这些功能都是价值“成千上万美元”,用来设定一个基准的锚定。然后,他宣布了这台电脑的价格:“我们打算以每台6500美元的价格卖给高等教育从业人士。”乔布斯已经非常擅长运用数字的锚定作用了,有了“成千上万美元”的铺垫,6500美元的价格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但是,这些观众可能还不知道,他们买了美奂绝伦的NeXT电脑后,如果再选购配套使用的打印机还得花2000美元,如果要解决光驱速度缓慢,另配一个外部硬盘又需要额外的2500美元。实际上,这台电脑就是一台最新版的丽莎。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乔布斯用于演示的电脑只是一台样机。尽管乔布斯已经用打造艺术品的标准兴建好了一个可以月生产1万台电脑的工厂,但NeXT电脑的批量生产至少还要等到1989年的第二季度。

所以,乔布斯尽量用玩笑话来淡化这个极为不利的因素:“明年初,我们将会推出09版,适用于软件开发者和勇于尝鲜的终端用户。”

乔布斯当初承诺要在1987年初推出NeXT电脑,现在看起来却至少要拖后两年了。现场的一位记者对此提出质疑:“为什么这款电脑会推迟这么久?”乔布斯以他灵敏的反应,出众的口才,不屑地回答道:“什么推迟,它领先了时代5年。”

乐师与电脑共同演奏的巴赫的《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开始萦绕在整个会场。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价格、拖延,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乔布斯用他充满魔力的演出,为NeXT电脑赢得了炫目的开门彩。除了乔布斯,还有谁,能够让一个新产品赢得如此广泛的关注呢?

各大媒体盛大地报道了这一次发布会,乔布斯的照片又登上了好几家杂志的封面。《新闻周刊》上显眼的头条标题写着“乔布斯卷土重来”,正文里则说:“NeXT电脑也许会在几年内成为最激动人心的机器。”《时代》周刊则写道,这是“史上最大肆宣扬的新品发布会之一”。

看起来,那个神奇的小子在被苹果驱逐了3年多后,又以一个漂亮的“回马枪”杀了回来!

在一片喧闹声中,乔布斯也陶醉了。他以为,成功似乎又一次轻易地到来了,转眼间,自己又登上IT王国的巅峰。苹果从他身上夺走的,他要连本带利地夺回来。

心理感悟:记住从哪里跌倒,但不要执著于从哪里爬起。

40老虎的伤疤揭不得

比尔·盖茨刚刚还在庆幸乔布斯与IBM的合作最终没有成为微软的梦魇,NeXT的发布又令他心悸与妒忌。他第一个发出了负面的声音。他对《华尔街日报》说:“坦白地说,我很失望。1981年,当乔布斯向我们展示麦金塔时,我们真的因此而激动,因为当你把它和别的电脑放在一起时,它不同于以往任何机器。但NeXT电脑不是这样。整体来看,它的大部分功能都真的无足轻重。”

还是那个老伎俩,但盖茨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了。他的话对于业界来说,可不是“无足轻重”的。而且,盖茨还抛出了另一记重锤。他宣布,微软像以往一样,不会为NeXT编写任何软件……

乔布斯对他的另一家公司——皮克斯的关注是从烧钱让他肉痛开始的。他花1000万美元买了这家公司,此后每年皮克斯都需要他掏出1000多万美元来维持运营。

最初,皮克斯希望通过售卖硬件(电脑)来赚钱。皮克斯电脑是针对专业市场的,售价极贵,高达12.5万美元。乔布斯要求他们开发售价为3万美元的电脑,并销售给大众市场。他还大肆招兵买马,员工人数从45人增加到117人,并在美国的7个大城市设立销售处。但是,价格昂贵、应用软件匮乏的皮克斯电脑却乏人问津。同时,皮克斯的渲染软件也因为电脑动画尚未普及而成了“屠龙之技”,虽然技术出色,却没有市场。作为副业的动画制作只是为了更好地推销皮克斯的硬件和软件而设的,除了偶然给电影做一点动画外,也很少有收入。

三块业务都不赚钱,皮克斯从一开张就是在亏损。为了推销软硬件,乔布斯和卡特穆尔决定制作一部动画短片参加美国计算机绘图专业组大会。约翰·拉塞特做出了《顽皮跳跳灯》——台灯爸爸和台灯孩子把一个球推来推去,最后球破了,小台灯很伤心。这个片子获得了奥斯卡提名,但没有获奖。不过,乔布斯对动画的兴趣却被勾了起来。

不断亏钱的皮克斯让乔布斯很烦恼。但是他不太愿意自己直接掏腰包付账。每次当埃德·卡特穆尔和阿尔韦·雷·史密斯去找他要钱时,他就到银行,用自己的财富做抵押担保,让银行发放贷款给皮克斯。后来,乔布斯又提出要这两个创始人交回公司的股票,他才肯继续在银行担保。盈利乏术的皮克斯最终硬生生地让这两个创始人交出了所有的股票,沦为了普通员工。不过,只要皮克斯找不到赚钱的道,这些银行贷款最终还是要乔布斯付账的。

这边皮克斯不断在烧钱,那边NeXT电脑迟迟开发不出来,心烦意乱的乔布斯脾气更加暴躁。皮克斯的创始人之一阿尔韦·雷·史密斯也是一个精力旺盛、非常自负的人。当乔布斯施展“现实扭曲力场”,在想象的世界里肆意徜徉时,阿尔韦总是会站出来反驳他。虽然乔布斯因为确实不懂电脑动画而表现出难得的宽宏大量,但这也注定了两个人之间不可能长久地相安无事。

在一次董事会会议上,乔布斯因为新版的皮克斯电脑不得不延期而对阿尔韦和其他高管大光其火。阿尔韦不吃他这一套,反驳说:“嘿,你们的NeXT电脑拖延更迟呢,所以别对我们大呼小叫了!”

阿尔韦的话不仅揭了乔布斯的伤疤,而且还明显地表现出了“外群体偏见”。他的这句话中把乔布斯划归为“你们”的群体,而将整个团队划归为“我们”的群体。

揭伤疤,乔布斯还可以容忍。但是将乔布斯摒于皮克斯之外却深深刺痛了乔布斯!尽管乔布斯出钱买下了这家公司,尽管乔布斯不断掏钱或担保让皮克斯得以为继,但这句话明白无误地表露了在阿尔韦的内心世界中,乔布斯从来就没有拥有过皮克斯。皮克斯还是他们几个人的紧密团队。

乔布斯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将公司搬到离他更近(这样可以方便他管理)的旧金山市区,为什么每周一次向他汇报很快就变成每月一次,除了找他要钱外,其他的事情根本就不对他汇报。

乔布斯愤怒了,这是对他控制欲的最大凌辱与挑衅!他立即爆发了,污言秽语滚滚而出!阿尔韦也暴怒了,两个人面对面,指着对方大声怒吼。阿尔韦一激动,就会冒出西南部的口音。乔布斯抓住这一点,大肆嘲讽。

身材魁梧的阿尔韦按捺不住,一把推开乔布斯,拿起记号笔,在会议室的白板上挥写起来。白板是乔布斯的“私人领地”,是他展示控制力和权威感的重要道具。他从来不允许别人在上面写画。

阿尔韦的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乔布斯。乔布斯大喊道:“谁允许你这样做的?!”盛怒中的阿尔韦立即回应道:“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在你的白板上写字?放狗屁!”

乔布斯听了这句话,摔门而出。看起来两个人是要决裂了,但实际上乔布斯就是吃“以暴制暴”这一套的。当年法国人加西就用过这一招,非但没有引来乔布斯的忌恨,相反赢得了乔布斯的信任,以至于乔布斯将自己的“政变”计划都告诉了他。不过,加西没有选择跟随他,而是向斯卡利“出卖”了他。

乔布斯怒气过后,来到阿尔韦的办公室,拿出一张纸,画了一幅起伏波动的曲线,对阿尔韦解释道:“这就是英雄混蛋过山车,一开始你是英雄,现在你变成了混蛋。如果你继续努力,又将变成英雄。”乔布斯故弄玄虚的目的是要留住阿尔韦。但阿尔韦再也不想和他玩什么“英雄混蛋”游戏了,他已经厌倦了乔布斯反复无常的个性和颐指气使的做派了。

阿尔韦最终还是辞职而去。

乔布斯非常恼怒,在报复心的驱使下,他在皮克斯公司所有的档案或活动中删去了阿尔韦的名字,就好像阿尔韦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来没有对电脑动画技术的开创与发展做出过贡献,从来没有和卡特穆尔一起创办过皮克斯公司。

眼看皮克斯难以为继,乔布斯就想着要裁员砍项目。那个作为副业的动画制作小组,虽然只有5个人,但因为赚不到什么钱,乔布斯就想解散这个小组。不肯放弃梦想的约翰·拉塞特坚决予以抵制。

拉塞特内心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他想制作一部电影短片《锡铁小兵》,讲述一个击鼓手玩具在婴儿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这个婴儿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与房间里其他的玩具发生了很多故事。

这意味着必须让乔布斯再掏出一笔钱。在一次痛苦而沉闷的董事会上,埃德等人非常想向乔布斯提出这个要求,但他们也知道整个公司的运营状况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乔布斯怎么可能答应这个要求呢?几个人面面相觑,却不敢说话。

拉塞特没法抗拒内心制作《锡铁小兵》的冲动(他已经投入了相当的精力,并精心编纂好了一个故事情节版),壮着胆子向乔布斯提出了这件事。

也许是大家对乔布斯营造的“暴君”形象有了习惯性的恐惧,其实“敢于提要求”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利。这是一个普适性的绝招。如果有人“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敢于对乔布斯提要求,也一样会取得成功的。

拉塞特的勇敢一试,引起了心绪不宁的乔布斯的兴趣。他说:“你先把故事情节版拿来我看看!”

机会就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如果拉塞特等乔布斯发话后才去制作故事情节版,十有八九会错过这次机会。因为乔布斯是出了名的善变。

拉塞特立即拿出了精心制作好的故事情节版。乔布斯被打动了。他说:“好吧,让我搜罗搜罗口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钱来。”这一搜罗,乔布斯拿出了30万美元。这也许是乔布斯这些年来所作的不计其数的决定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了。但是他不知道,就是这个小小的决定,在日后挽救了即将落入悬崖的他,改变了他整个后半生的命运。

《锡铁小兵》最终紧赶慢赶制作出来,公开放映后,在1989年初获得了的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

这次获奖引起了动画巨人迪斯尼的注意。迪斯尼是拉塞特的老东家,也是传统动画制作的霸主,电脑动画虽然还只是处于萌芽状态,但他们还是想重新将拉赛特收归门下,以为未来绸缪。

但拉赛特拒绝了老东家的邀请。他说:“我必须和我的团队在一起才能有所成就。”拉赛特的这个拒绝,对乔布斯来说价值连城,只是现在他还认识不到这一点。

事业进展不顺的乔布斯,对个人情感生活的关注当然也就比较少了。陪在他身边的还是莱德斯。曾经暗恋他的海迪终于对他失去了耐心,她找了一位很帅气的外科医生男友,然后告诉乔布斯她很快就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刺激了乔布斯。他已经34岁了,确实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他回应海迪说:“也许,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们俩都结婚了。”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已经决定要向莱德斯求婚。

可是,他将绝大多数时间与精力都投入到为自己正名的工作中去,莱德斯会接受他一辈子在情感上的若即若离吗?

心理感悟:穿上勇敢的外衣,会让一个人更智慧。

41爱上“病人”太痛苦

莱德斯除了在计算机公司工作外,还是负责整合心理健康方面资源的非营利组织的创始人之一,业余时间还热心于帮助心理疾病患者。

有一天,莱德斯偶然读到一本关于“自恋人格障碍”的精神病学手册。这本书让她惊呆了。书中列出了“自恋人格障碍”的主要特征:

1.对批评的反应是愤怒、羞愧或感到耻辱。

2.喜欢指使他人,要他人为自己服务。

3.过分自高自大,对自己的才能夸大其辞,希望受人特别关注。

4.坚信他关注的问题是世上独有的,不能为常人了解。

5.对无限的成功、权力、荣誉、美丽或理想爱情有非分的幻想。

6.有很强的嫉妒心。

7.渴望持久的关注与赞美。

8.认为自己应享有他人没有的特权。

9.缺乏同情心。

她一条条地看过去,每一条似乎都是为乔布斯量身定做的,每一条都能找出很多个乔布斯的具体案例来做注脚。比如,第8条,认为自己应享有他人没有的特权。乔布斯的奔驰车从来不上车牌,而且总是停在残疾人专用车位上,却从来没有感到羞愧。再比如,第9条,缺乏同情心。在乔布斯的眼里,世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天才,一种就是白痴。天才就该得到所有的蛋糕。白痴则什么也不配得到。凡是受苦的,都是罪有应得。所以,他从来不参与慈善活动。他对普通员工的极度吝啬实际上也是因为他缺乏同情心所致,因为他觉得他们不配。还有,他对待女儿丽莎的态度与方式也是一个极好的例证。

莱德斯一下子明白了,他们俩相处这5年间自己遭受的痛苦与伤害全都找到了症结。一般而言,如果一个人的个性有5条符合上述特征,就可以判定这个人是“自恋人格障碍”了。乔布斯是9条全部高度吻合,他应该是最最典型的“自恋人格障碍”患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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