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他对于我的体育委员身份产生质疑并给予冷嘲热讽,我在忍耐了好几分钟之后对他的话进行了挑逗性的反驳,我虽然说他对我有成见是思想僵化的表现,但我还没有像前两次冲突那样骂他没脑子。可显然他很快联想到了我曾经对他的羞辱,并让我站在太阳地里打发余下的几十分钟,禁止我参加其他同学自由组织的篮球赛,他的这个错误决定点燃了我的怒火,于是我公然违背他的命令上场参与了篮球对抗训练,他进场伸手拉我的时候,我顺势带球往他身上猛冲并把他撞了一个大跟头,从而引发了一场激烈的肢体冲突。
在同学们把我们拉开的时候,慕容老师的鼻子已经出血了。我之所以最终没有克制住跟他动手,是因为他击中了我大脑中的要害部位。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求做体育委员,我对这个职务根本不感兴趣,更无哗众取宠的虚荣心和积极进取的上进心,我做体育委员,就是想展示我自认为很匀称的身材和在球场上生龙活虎的英姿,而教学楼三楼正对体育场的那扇窗子里,坐着一个喜欢穿粉色衣服的女孩,她若稍微侧一下脑袋,就能看到体育场上是我带领我们班的男生们意气风发地在篮球上展现最动人的男性风采。慕容把我晾在一边干瞪着眼看其他男生展示自己的做法显然太不近人情了,于是我也就原形毕露,没有必要继续忍下去。
在校长室里,站在一边捂着鼻子脸色铁青的慕容老师对校长说,要是继续让他做体育委员,那就开除我这个老师好了!撂下这句话后,他就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陈校长皱着眉头瞅了我一眼,然后就坐在办公桌前翻一本教育杂志,把我晾在一边。我相信在我骨子里有一种天生的圆滑和世故,在我强烈地表现出对外界的抗拒性的时候,这种圆滑的潜质被深深地隐藏了,但当我因为深藏的目的性而有所求企图的时候,它就复活了。我主动走到校长面前承认了错误,并将这次冲突发生的前前后后详细复述一遍,叙述中重点突出了我的忍耐与慕容老师的阴毒。
这一点果然奏效,博得了陈校长的点头认可,但可能他的认可更多的是出于对我能破天荒第一次认错的奖赏。以往打架后面对校长的质问,我从来都是仰头闭嘴,一言不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这次的意外认错无疑应该使他感恩戴德。看到情势缓和,我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说,为了避免与慕容老师再次正面冲突,我也不想呆在这个班里了。然后我试探性地问校长,把我转到七班吧,我保证以后不打架了。五到八班的体育课是另一个姓刘的体育老师担任。更重要的是,林珊就在七班。校长思考了十几秒后居然答应了。但又问我为什么要去七班,我说我喜欢七班的班主任张老师。张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据说善于对学生循循善诱。陈校长大概考虑到我有点混乱的大脑确实需要诱导,于是居然又一次对我的话点头认可了。
我心底一阵激动,热流从脚后跟窜到了脑门子上。我离林珊越来越近了……
袁琳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很快联系我,我估计她在等我的电话或者短信。我想我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难道除了睡觉我们见面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吗?我不主动示好是因为我觉得那样做太虚伪,我对男女之情本就已经不抱希望了,再去谈情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想,她注定会在了解我的本性后离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女人需要哄。因为她们大都是情绪化的动物。但现在我已经失去哄女人的激情了,对女人的体贴和关爱在从前就没做好过,以后恐怕更没有做好的可能。
自从我和袁琳认识并睡了后不久,袁琳就开始关注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问题,对于我这个几乎一文不名的小职员,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她看中的大概是我一米八一的匀称而健壮的身体,而没有注意到我其实经常在睡梦中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在床上我近乎粗暴的表现却让她获得了最强烈的快感,在快感的巅峰时她曾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几乎让我窒息,那一刻她自顾自沉醉其间,说,我终于找到你了……后来她说她原来的丈夫是个沉默寡言畏畏缩缩的人,若他能硬朗一点,哪怕对她粗暴一点,她也不会离开他。她说,沉闷也会让人崩溃,当你想大声吵架而他却只会讪笑的时候你真的就要崩溃了。
但袁琳对我关于我是否真正在乎她的追问显然证明她开始在乎我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好征兆。我并非不愿承担责任,我只是不具备承担责任的条件,因为我的心早已经像破筛子一样千疮百孔了,让一个心里烂透了的人脸上露出深情的表情也是一件可怕而可鄙的事。袁琳曾经因为我对这个问题的含混耿耿于怀,我说我们都是跟着感觉走,不需要什么承诺,承诺都是骗人的,没有承诺也就没有必要追根究底地去探讨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婚礼中走进教堂面对神父和上帝信誓旦旦的人都做出过庄严的承诺,但很多人依然在后来无视承诺的庄严性而分道扬镳。为什么非要用那些虚假的承诺来把我们搅得像债主和欠债人一样灰头土脸?在偶然的相遇里走在一起,感觉开心了,轻松了,就行了,若觉得有一天该离开了,就离开吧,因为我们之间没有虚假的承诺。
但适时做出一点妥协是必要的,也许这是我能做出的最人性化的举动。于是我给她打了电话。打电话与承诺没有关系。
我对她说,周末晚上你过来吧,我请你吃饭,还有,我要继续给你讲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