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少女将图贴放进韩愠允手心里，很真诚地摇了摇头。小地方的人总是朴实无华的，他们并不夸虚好让你买下所有的东西，而是表达最真实的情感，即使不过是一瞬间停驻的游客。
“怎么了？”国外游人已经走了，陆维也蹲下来。
“没什么。”韩愠允做贼似的飞快地将图贴放进口袋里，指着远处的山说：“那里真美，我们走近点看看吧。”说完飞似的奔了出去。
“你想画我妻子？”
“你，你怎么知道？”少女被抓到包，神态也不自然起来。
“从我们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你就开始拿起画笔在打轮廓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画我妻子吗？”陆维笑着他并没有恶意，想必这个女孩是学美术的，估计是为了人物素描作业吧。
“你们应该是新婚吧，我刚才看到她走过来的时候脸上洋溢的那种满足的笑容一下子就有了想要动笔的冲动，这样的幸福感让我看着觉得很美，那个，先生，你不会生气吧？”
“有人喜欢我妻子脸上的幸福感就是等于变相说明我了的优异，我应该高兴才对，不是吗？对了，她刚才在你那里买了什么？”
……
韩愠允愣愣地一直往前走，直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走到一座小桥上了。不远处就是那座山，仍是早春那里却一派郁葱，因为早晨细雨的水汽给山蒙上了缭绕的水雾，看上去更有一种悠远的感觉。
“你怎么一下子跑了这么远？”手臂被忽然拉住，韩愠允转身即被陆维一下子拥进怀里。
“头发上都沾上水汽了。”陆维笑着抹去她发丝上的湿意，下巴靠在上面，温柔地说。
“这里可真美！”韩愠允不由赞叹，看惯了城市的钢筋水泥这样的硬朗，即便是道路两边的绿化也只是点缀罢了，根本不能显示出自然的秀美。这样连片的山峦是多久没见了？
“的确很美。”陆维拿出相机在韩愠允眼前晃了晃，笑着说：“怎样？我们合个影？”
韩愠允拿过相机对着陆维的脸，摇了摇头：“还是拍你吧，我不上相，呵呵。”陆维可真好看，镜头里镜头外都是。
陆维自是随她拍，他看着笼罩在迷蒙中的山似乎是陷在了回忆里，他对韩愠允说：“知道这座山吗？”
韩愠允还在按快门，她笑着摇了摇头。
“这叫远山。这里的老人说曾经有对恋人相约着各自从山的对角往上爬，如果能遇到就不顾家里继续坚持。可是等到他们只剩不到一米的距离时却被漫山的大雾遮住了对方的脸，就这样错过。所以老人们就把这里称做了远山。”
相机的镜头渐渐从陆维脸上移开，韩愠允对着不远处的那座山，心中有丝恸然。
“沿着山的对角往上走，只要一直走就可以见到了，不是吗？这样结局不是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注定了吗？那为什么还会这样？”
“陆夫人可真是聪明。很多人都认为是因为这雾才导致两人的分开，其实被称为远山真正的原因是两个人的心。即使近在咫尺，只要对未来心里有了害怕什么都会变得遥远。老人想要告诉我们的就是如果相爱，就要坚定。很多东西只要坚持到最后一定会有所收获，那时你回过头来在看原来横在两人之间的不过是仅仅一米的距离。”“怎么？被我这长篇大论弄愣了？”陆维好笑地拿掉挡着韩愠允脸的相机，说。
“陆维，”韩愠允忽然开口：“我们拍张照吧，以远山为背景。”
“好。”
……
之后的几天老天都很给力，阳光一直暖暖的，直直想照到人心里。陆维带着韩愠允逛遍了他喜欢的任何一个角落，吃遍了各类小吃。韩愠允看到了很多个眼中的第一次的陆维。他也会坐在那样狭小的店面里，也会当街和小摊贩讨价还价，也会为了一碗好喝的豆浆拉着韩愠允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
本来还有一天时间的，可是韩愠允接到一个电话说韩妈妈晕倒住院了，她和陆维急忙收拾行李，匆匆赶回了家。
“妈妈，你怎么样了？”韩愠允行李还没有放就来到了医院，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怎么不进去？”陆维随后而来，他搂住韩愠允的肩膀问道。
“好久不见。”坐着削苹果的韩黎允站了起来，“我正好在北京，听说妈妈身体不好，所以就来看看。”
韩愠允不知为何觉得第二句话似是在跟陆维解释的，她不敢看陆维此刻的表情，走到沈淑英身边坐下：“妈妈，你没事吧？这几个月你都晕倒好几次了，医生看过有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没有没有，”沈淑英看上去很开心，她拍拍韩愠允的手笑着说：“就是有点贫血什么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妈妈，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她看向陆维，说：“陆维哥哥，哦，不，现在应该是妹夫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时间送我一程呢？我今天没有开车。”
“好。”
陆维走到韩愠允身边耳语，说：“我马上回来。”摸了摸她的头，跟着韩黎允走了出去。
“怎么了？还是在担心什么？”沈淑英看着仍旧一直看着门口的韩愠允，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韩愠允转回身来摇了摇头。“妈妈，你下学期开始还是别工作了，好吗？”
“担心妈妈？”
“恩。”
“傻孩子。”沈淑英抚上韩愠允的脸，语重心长地说：“愠允，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妈妈既然同意你嫁给陆维自然是有自己一份考量的，至于你姐姐，这么多年的心思一下子放下也是不容易的，妈妈希望你别怪她，她也有自己的苦。啊？”
“妈妈，我怎么会怪她？真正说上来还是我对不起她呢，您想多了。”韩愠允笑着说，她拿起一边的香蕉剥开皮，“妈妈，吃水果。”
“你呀！”沈淑英还是接过韩愠允递来的香蕉。
“你好像不太欢迎我回来，真的有那么恨我吗？”坐在车上韩黎允把玩着刚做好的指甲，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没有。”陆维的声音很冷，他急速地转了一个圈，往韩黎允所报地址的相反方向开去。
陆维说会很快回来的，韩愠允等到沈淑英睡着他还没有来。看着时针慢慢指向四，韩愠允忽然发现自己开始头疼起来。
她刚走出病房打算醒醒头脑的时候却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何御寒。
“你回来了啊。”两人慢慢走近，韩愠允尴尬地开口。
“恩。”
何御寒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手上拿着水果篮，谁也生病了吗？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戴起来眼镜，脸上并没有带着一贯见她时的笑容，有点生人勿近的味道。韩愠允觉得头更疼了。
“你还有事儿吧，那——”
“听说伯母晕倒住院，我是来看她的。”何御寒把水果篮提起来，“能跟我一起进去吗？”
“哦，好。”
沈淑英还在睡，何御寒放下礼物对着韩愠允，说：“一起喝杯咖啡，好吗？”
“好。”
“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恩，”想起这次的云南之行，韩愠允又补充了一句：“很好。”
“看来是真的好。”从遇见开始何御寒第一次扬起了嘴，不过更多的自嘲。“对了，韩黎允回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韩愠允的笑容垮了下来，她握着咖啡杯似乎是想汲取更多的热量。她抬头看着何御寒，说：“对了，你怎么知道？你们见过了？”
“她在我叔叔家公司工作，我是她上司。她回来一段时间了，估计不会再回美国了，而且听她自己有人已经帮她找好房子了，打算等韩妈妈出院后就说服她离开那套简陋的屋子。”
何御寒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韩愠允的表情，她从开头的笑容之后便再也没有其他表情了，一直木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听进去。
跟何御寒分开，韩愠允回到医院的时候陆维已经在病房里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惹得沈淑英笑得合不拢嘴。韩愠允和陆维再坐了一会儿看沈淑英疲惫的样子便离开了，刚坐进车里的时候天空便飘起了小雨。韩愠允看着规律运作着的雨刷，一路安静。
“我离开后有谁来过了吗？”遇到一个红灯，陆维停下车问道。
“恩？”韩愠允转过头来，愣了一会儿才知道问的是什么。估计是看到那个水果篮了，便回道：“哦，是何御寒来过了。”
“何御寒？听说他现在他叔叔公司工作。”
韩愠允点了点头。可能没有什么话题想说了，陆维后面就开始专心开车，韩愠允也继续看着她的雨刷接着发呆，她其实也想问些什么，可那么多问题绕在脑袋里一滚一滚变成了一团乱麻，线条在哪儿她也找不到，只能任由它继续乱着。
“我说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呀？”明子捏着韩愠允的脸颊，眼睛瞪得老大。“老实交代，是不是陆维惹你生气了？告诉姐们，姐找人揍他！”
“说什么呢？”韩愠允掰开她的手，深吸了口气，说：“明子，韩黎允回来了。”
“然后呢？”明子搬来凳子坐到韩愠允对面，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表情变得严肃。
“她想让妈妈搬过去跟她一起住，但妈妈说那里住惯了，不想搬。”
“那不挺好的吗？”明子松了口气，她仔细分析道：“你看，你妈以前一直不是拼命工作弄到晕倒不就是为了等你爸出来的时候能换套采光好的大房子吗？现在她都不在意了，这不是件好事嘛，你担心什么？还是说那女人缠着你老公了，如果是的话——”
“没有没有。”韩愠允捂住明子的嘴，她怎么一下子这么大嗓门了，这还在幼儿园呢！
“呜呜——”
“啊，对不起，对不起。”韩愠允立马松开，明子大口喘了一口气，这女人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见韩愠允仍旧闷闷不乐的样子，明子后来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一个电话打来才制止。看着明子做贼似地轻声背着她接电话，韩愠允有丝了然。没想到一向大胆的明子也会脸红，韩愠允真心为她高兴。
今天有点不舒服，韩愠允打的回家的时候正打算下车却见陆维的车正好从里面开出来。她跨出去的脚鬼使神差地立刻缩了回去，她紧张地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跟着前面那辆黑色的车。”
陆维驶入的一个小区，他似乎和门卫大爷很熟了，他打开车窗还和他说了一会儿话。
“小姐，您要下车吗？”
韩愠允将视线从窗口移开，她现在手心都是汗，她知道自己应该选择离开这里，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变了味。
“师傅，麻烦您在这儿停一会儿吧，这段时间我也给您钱，您看好吗？”
“小姐，前面那先生是您男朋友吧。有什么事情不能两个人好好坐下来谈谈呢？算了，算了，我就陪您等着吧。”
“谢谢师傅。”
……
在等待的过程中，韩愠允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等到的是什么，又或者不想等到什么，直到韩黎允出现的时候韩愠允才知道原来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
“师傅，回去吧，我想回家了。”
“是回之前的那个地方吗？”做的哥那么多年了，也算是看多了人生百态，这样年轻的女孩又为爱情所伤了吧。
“不是，我回我妈妈家。”韩愠允其实根本不知道该回哪儿，想来想去也只有沈淑英那个地方，虽然她是韩黎允的妈妈，可她不想一个人呆着，真的。
“愠允，你怎么回来了？”沈淑英刚吃完药，见到韩愠允站在自己身后慌张地把药瓶塞进抽屉里。
“妈妈，您在吃什么药啊？我没记得医生给你配了这样的药。”韩愠允想去看却被沈淑英一把挡住。
“没什么，就是陆维送的营养药，对了，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沈淑英把韩愠允拉到沙发边上坐下问道。
“就是想您了。”韩愠允依偎到沈淑英怀里，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终于可以做到，是不是还是算得到了些什么呢？
“呵呵。你呀！”沈淑英将韩愠允搂得紧了一些，“那今天就陪妈妈一起睡吧，好久没有这样了，好吗？”
“恩。”
吃完晚饭和沈淑英躺在一个被窝里的时候韩愠允真希望自己还是个孩子，不长大该有多好。她静静地和沈淑英看着电视，手机又开始震动。
“快接啊。”沈淑英说。
“哦。”韩愠允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到卧室外面看见沈淑英仍看着电视才接了起来。
“怎么才接电话？”电话一接通，陆维的声音就这样吼了出来。韩愠允其实特不想和他说话，尤其听到他语气中的不善。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手机调振动了，刚才没听到。”
可能也觉得态度不好，陆维马上变换了语气。
“你现在在哪里，怎么还没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