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舒适的扶手椅上,我打开刘牧师的日记本,翻到最后一篇。
2010年2月10日 星期三 晴
费了好大劲才喝完杯子里的东西,因为约翰又来干扰我,老是伸出爪子来试图打翻我手中的杯子。
放下杯子,我转头去看门外,因为我好像听到敲门声。我隐约看到一个人影闪过,但定睛一看,却分明没人。
我觉得自己老得不中用了,眼神不济,耳朵也不灵了。就此事,我和方长老讨论过,他说谁都会有看错听错的时候,他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想,或许他也能理解我此刻的心境吧。
我唉声叹气地坐回我的安乐椅,手碰到了桌上的布袋,悲凄的心稍感安慰。袋子里装的是我早上刚买的参考资料,我希望他能喜欢。
我的手表有定时功能,它发出滴滴声,使我突然想起,两点钟还有个约会。
到此,刘牧师就收笔了,通篇讲的似乎都是自己的烦恼和当天的琐事。
约翰应该就是刘牧师养的那只猫,刘牧师在喝东西,它却在旁边百般骚扰,猫有时自以为撒泼犯浑能博得主人的欢心。但是,我想象不到那只冷静的黑猫也会无理取闹,难道是受了交配期大量分泌的荷尔蒙的干扰?
接着,他写到一个人影,他把它归咎为眼花造成的幻觉。他可能数次和方长老讨论过这类话题,但是方长老的看法反复无常。刘牧师说他终于理解自己了,可我觉得方长老除了会说一切信赖主之外就说不出别的话了。
日记里又提到买书的事和两点钟以后的一场约会。显而易见,刘牧师买的参考书不是给自己的,而是送给某人,而且他为自己做的这件事感到安慰,心境有所好转。什么人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仅仅帮买几本参考书就能让他开心?再者,他奔赴的又是一场怎样的约会,为此他还特意设置闹钟提醒。
除了以上几点,我还想知道叶英子是不是也注意到了日记里的不同寻常,可是她为什么没有任何明示暗示呢?
我愁眉深锁,转而端详起那副沉甸甸的眼镜,它的镜框变形褪色,说明被长时间地使用过。但是,我不记得刘牧师曾经戴过它。
刘牧师埋怨自己年老眼花,我猜想,这是老年人爱唠叨的通病,其实他的眼睛还没到需要配副老花镜的程度。
如果眼镜不是刘牧师的,只是机缘巧合出现在他的办公室,而叶英子因为某种原因把它偷到手然后珍藏起来。但是,这个逻辑有点牵强。
“我还是去问他身边的人吧,他们应该比我清楚得多。但就算是刘牧师的眼镜,叶英子干吗特意把它偷过来,或者说,她只是顺带?”我把眼镜放回盒子,又查看起其余的东西。
我打开其中一个纸袋,往里瞅了一眼,是一些橙色的粉末。我用镊子夹出来一点,弄到一张干净的白纸上。
分外眼熟的橙色粉末。我记得几个月前我也是这样牢牢地盯着自己的左手。
我盯着左手的无名指,它的边缘粘了些东西。
当时,我在使劲回忆自己是如何粘上它们的。
在洗手间?不,不,不,从莉莉安的手上?不是……
我想起来了,就是在刘牧师的办公室里。莉莉安打电话叫我下楼,我拿起搁在桌上的《圣经》放回书架。在小厅里,莉莉安发现了我手上的橙色粉末。在那个电话之前,这些橙色粉末就待在那张桌子上。
而我是左撇子,拿书放书包括接电话都是用左手。我右手拿着书签,左手握着手机。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只有我的左手粘到了些许粉末。
我把纸袋包了回去,准备拿给陈国强让他帮我化验一下,到时就能揭开橙色粉末的神秘面纱。
我用镊子夹出另一个纸袋里的东西。阳光照到我手中的镊子,反射出耀眼的银光。在银光中,几根短而直的毛发泛出红光。
毛发整体柔软顺滑,尾端尖细,根部黑中带红,长度比人类的体毛要长,但又不像头发。
我小心地把毛发塞回纸袋,心想,顺便也让陈国强确认一下它们的品种。
我又拿起《圣经》,红绳仍然夹在第702页的“以赛亚书42”,书签也在这一页。我不认为匆忙中的自己有这个精确度,刚好把书签放到这个位置。
果然,书签盖住的702页的下角折起了一个小褶子。
我把它抚平,一个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小小的数字12映入我的眼帘。
写的人下笔很轻,仔细辨认才能看清。12的左上角、右上角、左下角和右下角分别是蓝色圆珠笔写的数字1,左上角的1用黑色水笔画了个圈,水笔的墨汁在纸上晕开了,看起来像一只怪异的猫眼。
我找来铅笔将四点连起来,四边组成一个正方形,我用尺子量过了,边长分毫不差。
叶英子对王波说过,她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她,现在,我在刘牧师的物品里找到了她留下来的数字谜语。
她以欲盖弥彰的方式做下暗号,似乎早就料到有人会找到她家,翻找出这个盒子,并发现圣经一角暗藏的秘密。是敌人或是朋友都没有关系,只有知情者才能领悟它的重要性。
可是,她对王波欲说还休,也没有对我直言相告,她选择暗中行事,下场却也是莫名其妙地死去。
“12,1……”我在房间里走动,脑子在飞速地运转,“是什么意思?叶英子把这个暗号做在刘牧师的《圣经》里除了向我暗示和刘牧师的死有关,是不是也表示和《圣经》本身有关?”
我注视着书签上耶稣为门徒洗脚的图画,心头一动:耶稣最初收的门徒是12个,她会不会指这个?1就是12个中的一个,12门徒的其中之一就是出卖耶稣的犹大!
但是,那四个角上的1又怎么解释,更明确的暗示不应该是12—1这种类型吗?谁又是那个犹大呢?
我不禁在心里责怪死去的叶英子不该出这么难解的谜题给我,她把所知写在小纸条上岂不是更好。
可恨的是,除非我也死了,升到天堂或堕到地狱,才有机会当面质问她。
就像玩Amanita Design出的银河历险记时被困在谜题中,我的心情既糟糕又不甘。我和叶英子的谜题对峙了数分钟,谜底依然神秘而遥远。
我揉揉酸胀的眼睛,准备先把它搁置,等那两袋不明物体的化验结果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