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金队长回到一楼大堂，小吴他们还等在那里。
金队长说道：“大伙过来一下。我们重演一遍4月25日的拍摄过程。”
小吴跑去跟方长老借了仓库钥匙，从里面搬出几张踩脚凳。
照片上的人按身高分成三排，但根据高度差，第三排的人是垫高的，小吴向方长老证实过，第三排的人就是站在踩脚凳上。
由于人数不够，金队长安排大家大致站了个位置。由于叶英子身高近一米七，站在第三排的最左边（面对大堂门口），在她前排的朱女士不足一米六，在场又都是男人，金队长就选了身高落差比较大的我和小吴站在这两人的位置。
大家按照金队长的指示站好，金队长退到大门的左侧（即我们对面的左侧）。
“古力，能看到我吗？”金队长不停调整着自己所站的位置问我。
“不行，我的视线被第二排的人挡到了。”我说。
金队长迈开一步，站到了靠近二楼楼梯的地方，说：“这样呢？”
“一点都看不到。”我的眼珠子都快要跑出眼眶了。
“看来这些位置都不行。要么你能看到，其他人也能看到，要么大家都看不到。”金队长说着，在门边走来走去。
“那这样，你看行不行？”金队长转身走到门外。
大堂门口两旁的墙壁不是砖块砌成的，而是蓝色透明的有机玻璃幕墙。
我看着蓝色玻璃后面的金队长说：“这倒是看得见。”
“其他人呢？”金队长叫道。
小吴和另外几个小伙子先后回答，看不到。
我跳下踩脚凳，走近玻璃幕墙，轻叩着蓝色玻璃说：“但是，不知道到了晚上，还能不能看得到外面。”
金队长默不作声地走回大堂。
“这还不简单，我们等到晚上再模拟一次嘛！”小吴提议道。
其他人纷纷向小吴投去恶毒的眼光，心里在哀鸣，美好的周末夜晚又得泡汤了。
小吴同志却对此毫不知情：“你觉得怎么样，队长？”
“其实不用这么多人，我一个人就够了。大致的情况都掌握了，我只用确认一下玻璃幕墙的事就行了。”我瞅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大伙，说道。
“我一定及时向你汇报。”我走到金队长的身边，笑嘻嘻地说。
金队长缓慢地点了点头，笑意回到了消瘦的脸上：“那就辛苦你了，我晚上还有一个重要的私人会面。我会派一个人辅助你，小吴，你就留下来帮古力。”
小吴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吗？”
金队长把小吴晾在一边，对大伙说：“那就这样，大家先下班，明天一早在会议室见。到时，我再布置任务。”
大家临走时，感激地拍拍我的肩膀，我身后的小吴想必看在眼里怒在心头。
晚上还有一场主日崇拜，不到七点，就有人等在大堂。
我在教堂门口徘徊，一边观察着天色。小吴坐在休息区，一支接着一支地吸着烟，烟雾从鼻子和嘴巴里喷出来，连同他的怨气冲出体外。
我看看手表已经到七点，外面也整个暗下来了。
“小吴，走。”我向里面走去，顺便叫上烟雾缭绕的小吴。
小吴捻灭烟头，不情不愿地跟上我。
“来，你站在这个位置。”小吴像个木头人似的戳在下午金队长站过的地方。
大堂里开了灯，我跑到里面站定。
远远地看去，蓝色玻璃后面漆黑一片，小吴连个影儿都没有。
“小吴，你在吗？”我喊道。
玻璃幕墙后传来小吴懒洋洋的声音：“在。”
“你移动下位置。”
“移动了吗？”
“一直在移动——”
“从最左边到门口。”
“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小吴觉得我把他当成白痴，生气地抗议道。
“可以了，谢谢。”
小吴精神萎靡地从玻璃后面走了出来。
站在叶英子的位置上，只能看到泛着白光的蓝色玻璃，和玻璃外浓重的黑暗。
“怎么啦？”小吴看着一蹶不振的我问道。
“什么都看不到，难道一开始我就想错了？”我对小吴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吴摸摸上衣和裤袋，找到一个干瘪的香烟盒，从里面抽出仅剩的两支烟。
“要不要？”他把一支夹到嘴里，另一支递给我。
吸一口烟可以醒醒脑，但是我拒绝了。
“你先回去吧。”我说着，慢慢地踱向大堂门口。
“你呢？”小吴追上我问，态度没有了刚才的恶劣。
“我再想想。”我说。
“不行，队长交代我要协助你调查。”这个愣头青和我唱起反调，“查明真相是警察的天职。”
“好吧，随你的便。”我说道。
“怎么，你们还在？”走到门口时，方长老从二楼走下来，他随手按掉楼梯口的灯，奇怪地看向我们。
“还有些问题没搞清楚。”我含糊地说。
方长老走到我们面前，和善地说：“有哪些问题，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我本想推辞，小吴却欢喜地插嘴道：“多个人多个帮手，你帮我们参详一下。”
小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像在和一位老友谈心。
就要讲到我们卡住的关键部位时，我打断了他：“小吴，这些麻烦的问题还是留给你们警察吧，你以为方长老和我一样游手好闲吗。”
小吴住了嘴，没好气地瞪着我。
方长老把手插进裤袋里，眼睛看向我左边的小吴：“听起来是挺复杂的，我想，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掏出手帕，抹了一下脖子上的汗，抱歉地说：“警察同志，那你们费心了，我得去准备待会儿的主日崇拜了。”
我回身一看，教堂里人头攒动，人们热切地等待着走上讲坛的方长老。
“你知道你犯了办案的禁忌吗？”我注视着人群说道。
“什么？”小吴不明所以。
我把目光转向小吴：“在案子查明之前，每一个有关的人都有嫌疑，说不定，你滔滔不绝倾诉的对象就是凶犯。”
小吴皱紧眉头问：“你说方长老吗？”
“对，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我说。
“可是目前没有证据……”小吴天真地想要解释。
“年轻人，不要丢掉可贵的怀疑精神。”我温和地说道，并把目光投向讲堂上诵念经文的方长老。
主日崇拜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