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蒙蒙,热闹了一整天的街市渐渐冷去,街道人烟稀疏,不论是路人还是马车,都匆忙而过,赶着归家,亦或寻找暖酒热菜之地,痛痛快快饮他一杯,驱走夜幕的凄寒。
醉古楼高耸于寒昌城中央,数万盏暖灯亮起,瓦解黑夜的震慑,歌舞谈笑从四面八方的光明中响彻云霄,越是明亮,越是喧哗。
透过窗子望去,灯火辉煌,整座城池沉浸在纸醉金迷的梦幻中。然而黑暗,被繁华旺地驱赶的黑暗,拥簇于僻巷旧屋里,从未如此浓重。
“夜景真美。”
耳边传来万俟玄心的声音,一古收回目光,转头微笑了一下。
“嗯。”赫连一古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子留给对方。
“听说风城夜里漫天都是纸鸢灯,我们去风城吧,肯定比这里美多了。”
赫连一古低吟了片刻,抬头望着对方,“我决定去北海寻找沧海岛。”
“可以啊,我们先去风城,之后再去寻找补天卷轴。”玄心开朗地一笑,故作迟钝地回避着对方的真意。
赫连一古明白对方的意图不在观赏纸鸢灯,而是在于距离风城几百里外的地下森林。
“玄心,我已经决定了,先去寻找补天卷轴。”地下森林,多少闻名天下的侠客都命丧于此,赫连一古不想冒险,至少是在重新封印四灵神之前!待四极稳定,天下安生了,他才能毫无顾虑地为自己拼一次。
“一古……”万俟玄心蹙着眉头,欲言又止地瞧着对方,半天,才轻叹了一口气,各种利弊,想必一古已经仔细思量过了,尽管心底不赞成,可是还是只能无条件支持。
尔后,玄心再次开口道,“帝台之浆只能暂时压制心锁的反噬,如果补天卷轴不在沧海岛,那不是白白错过我们寻找心锁之钥的最佳时机吗?”
“补天卷轴在沧海岛。”使用了玉髓匕首最后一次召唤巫祝的机会,虽然并没有得到补天卷轴,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为寻找它指引了明确的方向!
万俟玄心疑惑地望着赫连一古,只见紫眸里满是坚定,心底的迟疑也不再困扰着他了。
“好,那明天早上我们俩就出发,势要找到沧海岛!”
赫连一古由衷地笑了笑,目光炯炯。
“师兄,还有我呢!”
左丘圭元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灵活地一个翻身,倒挂在窗前。
“怎么哪里都有你!”对方自以为帅气地跳进窗内,惹得万俟玄心不由翻了一白眼。
左丘圭元回过头,双手伸出窗外,一把接住了化为原形的小狐,随后开口道。
“我不在,你好拐了我师兄?!”
“怎么说话的!一古可是自愿跟我一块儿离开的!”万俟玄心双手叉腰,做好架势,准备在离开之前,热热闹闹吵他一架。
“你……”师兄和万俟玄心从玉龙寒泉回来后,不知道为何途中发生了什么,连左丘圭元这般迟钝的人也明显感觉到俩人一反之前的亲密。
“好了,你们就别闹了。”瞧见左丘圭元被对方激得说不出话来,赫连一古急忙站出来,平息战火。
“师兄!下山之前,师尊怎么说的!”既然当事人发声了,左丘圭元就转过身子,搬出师尊拾孤来挽回颓势。
闻言,赫连一古倒是认真地回想着,半晌,才摇了摇头。
“师尊只说了,快走。”
左丘圭元只觉得一口老血都快吐了出来,眼珠子转了转,却又清晰回想起师尊拾孤遣他们下山的嫌弃,许久,平复了心情,才略显底气不足地说着瞎话。
“咳咳……不是不是,师尊明明把我托付给你了,如今你怎么什么事情都只跟万俟玄心商量着,这次去玉龙寒泉也不带着我,难不成你真打算就这么把我甩掉了?”
万俟玄心心想,好啊!居然搬出个救兵出来,看我怎么治你!于是探着身子插嘴道,满脸诚恳,给出良心建议。
“你不是跟掌柜很好,正好借此留下来,以后要吃什么山珍海味还没有啊!”
“……”
见到左丘圭元呆怔的表情,万俟玄心继续好言相劝道,“再说了,醉古楼我是有份的,如果你做得好,我会优先考虑提携你成为新分部的掌柜,到时候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金银珠宝,美女佳肴统统自个送上门,你又何必非要去荒郊野外受苦呢,像你这样的三脚猫功夫,弄不好是要翘辫子的!你说是吧!”
万俟玄心尽情展现他高深的游说术,夸张的表情,有如天下之最都双手奉送一般!
赫连一古不由勾起了浅笑,看着俩人,虽然万俟玄心话里行间有夸大的成分,不过却也在理,此去北海,路途险恶,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寻到沧海岛的踪迹,左丘圭元一同前去,恐怕也是三餐不继,甚至可能会危及性命,因此,赫连一古倒是有意让左丘圭元在此安居,待他日后归来,再作打算。
“师兄……”左丘圭元凑近一古,可怜巴巴地叫唤了一声,露出一个被吓坏的表情。
“玄心,你别说了。”赫连一古回过头,揉了揉师弟的脑袋,才开口,“我们要去北海寻上古卷轴,路途十分凶险,你和小狐在这里会安全一些。”
“呜呜呜……”左丘圭元抱着怀中的小狐,哭天喊地道,“师尊啊……我没用……师兄嫌我不中用了……呜呜呜……”
“呵!你小子是从玉河那里学得吧!”玉河是醉古楼里的女仆,天生机灵,最善装装可怜,常令人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也是异色者。
被识破后,左丘圭元只好收起假哭,挠了挠脑袋,难得绷着脸,严严肃肃开口道。
“师兄,我不吃饭也不会饿,我只是看着嘴馋才吃的,至于什么金子美女,更不感兴趣,我从师尊哪里捡了不少宝贝,尽量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可以保护自己!如果哪个妖怪敢来,我就扔死它!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一古师兄,你就带着我一块儿走吧!”
左丘圭元发自肺腑的一席话,令赫连一古不由想起七年前,他们一起从苍梧书院离开,紫眸一阵波澜,久久才开口。
“好,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