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淮南子》
传说,女娲娘娘根据补天卷轴,炼就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于西蜀之地,耗尽气血,力竭而亡,随身宝物补天卷轴从此消失,不知所踪。
万俟玄心四处打听,才从一只上古神兽的嘴里知道,当年女娲娘娘为了补偿贡献鳌足以支撑天地四极的神鳌,将补天卷轴赐予它,并赋予沧海岛世代神力,与其立下契约,终生守护北海水神上古神鳌。
尽管打听到补天卷轴的下落,然沧海岛已伏藏北海深处,更听闻有数万里的山海迷阵掩护,除了二十几年前,赫连一古之父赫连复兴误打误撞闯入仙岛之外,上千年间,再无人得以一见。
赫连一古听闻能够重新封印四极灵神的补天卷轴在北海沧海岛——乌雅族人居住的地方,生母的故乡,心中更是惊讶不已。
同万俟玄心一起回到寒昌城里,并于等待了三天的左丘圭元和小狐寒暄过后,赫连一古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取出娘亲留下的遗物——玉髓匕首,玉髓匕首的刀鞘是用通天犀导制成,据说通天犀导入土三分,可以召唤神兽助阵。不过从在娘亲腹中之时,到如今,这把匕首共用过两次,召唤出来的并非神兽,而是沧海岛的巫祝乌雅行的幻影。
一次是乌雅淳为了腹中未出世的赫连一古,召唤出巫祝,求对方保住胎儿。
另一次是赫连一古在潜龙洞府里,召唤巫祝,令其带回思乡成狂却无法找到归乡路的千年鱼妖玄虎。
赫连一古细细打量着手里的玉髓匕首,陷入了回忆之中——
赫连一古盯着眼前视死如归的老妖,紫眸闪了闪,随后从怀中取出玉髓匕首,刀鞘入石三分,此时脑中浮现娘亲召唤时的画面,跟着娘亲念着咒语……
通天犀导猛地一闪,青烟里走出了一位白袍拖地的老者,隐约闪动的身影,证明所见并非真身。老者蹙紧了眉头,一双戒备凌厉的赭色瞳眸扫了扫狼狈虚弱的鱼妖,终于停在了赫连一古身上。
这就是沧海岛的巫祝大人,赫连一古恭敬地双手抱拳,鞠了一躬,挺直了身子,任由这位不怒自威的老者带着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
本就因妖丹被震碎了半颗而极其虚弱的鱼妖,一见到从通天犀导里走出的老者,猛然跪倒在地,匍匐着身子,不敢抬起头来,默默贴在石地上,老泪纵横。
一时间,潜龙洞府里悄无声息,所有的动作,在老者的庄严下,都变得小心翼翼。
“能与心锁抗衡一二,还可以轻易损耗千年道行的妖丹!呵……我本就提醒过你娘亲,结果她还是一意孤行,非得用自己的性命换你平安!结果,人世间不过是多了一个疯子罢了!”
闻言,赫连一古低垂下眼睑,遮掩住紫眸里未散的杀意,心中不自觉羞愧不已。
“我曾应许你娘亲,可给她三次机会,向我求助,既然如今通灵匕首在你手中,你说吧,召我何事!”
“巫祝大人,晚辈想请你带他回沧海岛。”
赫连一古话一出,巫祝和匍匐在地的鱼妖均一怔,半天,才难以置信的回过神来。
巫祝俯瞰着脚边的鱼妖玄虎,他自然认得此妖,从前第一次见到玄虎之时,对方才不过一个手指大小,环绕着沧海岛而生,渐得灵性,修炼成型,却在圣女乌雅淳离开仙岛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此番再见,却是浑身血腥怨气,不由令人唏嘘。
“匕首上的符咒,只有三次召唤机会!你娘亲已经用了一次,难道你动用了第二次机会,只是为了让这只鱼妖回沧海岛?”
鱼妖万万没有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巫祝乌雅行,看见巫祝之时,他的内心才真正获得了平静,然而却不敢奢望回沧海岛。赫连一古的话,瞬间敲击他的心房,鱼妖颤颤巍巍抬起头,窥看着那一双重获纯净的紫眸。
“他是随娘亲来的,如果他能回去,娘亲一定会高兴的……”
——赫连一古从回忆里抽离,摩挲着玉髓匕首,潜龙洞府与沧海岛巫祝虽只是匆匆一见,不过从他的字里行间,可以知道他对图心国的敌意和戒备,如今要让他为了图心国交出上古宝物,恐怕也是机会渺茫……
轻叹了一口气,握着通灵匕首最后一次召唤的机会,不再犹豫,刀鞘入地,青烟忽滚,白袍老者悠然现身。
“巫祝大人。”赫连一古恭敬地行了个礼。
“年轻人就是浮躁,当年你娘亲不到最后一刻,也不轻妄使用,结果你倒好,这才过了几天!说罢,最后一次的机会,你想要什么!”
赫连一古也不愿闪烁其词,沉了沉气息,开口道。
“晚辈想借补天卷轴一用。”
闻言,巫祝脸上的震惊不亚于上一次听见对方让他带玄虎回沧海岛,甚至更甚许多!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愤怒!
乌雅行长袖一甩,左右踱步,半晌,才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放肆!补天卷轴是北海水神之物,可是你说借就借的!”
尽管做足心理准备,却也未料到会巫祝如此勃然大怒,赫连一古攥了攥手心,又不愿就此放弃,抬着头,直视正气凛然的瞳眸。
“为了天下苍生,请巫祝三思。”
“天下?为了天地生灵,图心国早该消失了!”
“可是国家覆灭,最可怜的是平民百姓。”
“你入世至今,可曾见到普通百姓过上好日子了?”
赫连一古犹豫了一下,脑中闪过姑蔑城外的小村落,回答道,“贫苦百姓不再少数。”
“那你还口口声声说为了他们?”
“巫祝大人,我的确亲眼见到不少孤苦百姓,他们被阻挡在图心国繁华之外。可是,若是再放任四灵神的怨气蔓延,引得邪灵妖魔四起,那他们就会失去目前唯一的归宿,仅剩的平静也会被打破!”
“你无须多言,你的要求,我拒绝!通灵匕首的咒印已经消失,你就不要再做妄想了!”
白袍老者说罢,就转过身,往青烟走去。
“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亲自来到你的面前,借得补天卷轴。”
“那我只能奉劝你一句,你身上有乌雅族背叛的血液和图心国贪婪的执念,如你踏上沧海岛,将受水神的惩罚,就像乌雅檀和图门浅一样,灰飞烟灭。”
青烟渐渐消散,屋子里徒留赫连一古一人,入地三分的通灵刀鞘,倏地一亮,又暗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