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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革命风行:从南昌到赣州(6)

烈钧行矣。廉颇不忘赵卒,庄鸟不废越吟,古人去国离乡油然生感。钧也何人,能无怅触之怀,低徊之概乎?临别衷怀回环万缕,谨就肝隔欲吐者,略一披陈,唯我父老昆弟幸垂察焉。烈钧一武人耳,痛祖国之阽危,慕田横之死义;东流负笈,学剑归来,滇海弹冠,淬锋以待;十年湖海,席突未安。天相中华,鄂为首义,身率士卒,援鄂规浔,汗血未干,形神已瘁。共和肇造,退引方殷,复辱我父老昆弟,过采虚声,谬相推选,梓邦义务,未敢或辞,恭领督摩,尽职公仆。任事以来,所幸寅僚将士协力同心,我父老昆弟推诚见信;用能上下辑和,闾阎安堵,萑苻悉靖,疮痍渐平。然还顾财政,库帑有竭蹶之虞,下念民生,富源多闭藏之虑。教育未普及,宵小时有潜滋,加以饥馑荐臻,流亡迭告,飞当挽粟,赈粜难周,凡苑檐呼吁之声,皆寝馈难安之事。抚衷自问,内疚滋多,久欲乞假归田养疴释责,只以国基未固,桑梓粗安,未敢遽行。兹承大总统体念免官,俾获退养。十亩有闲,七尺无恙,遂初克赋,俯仰皆宽。比者黎副总统兼领都督,欧阳师长擢任护军;军事方面深庆得人。贺君国昌护长民政,内治攸关必臻上理。刻复电请定黎副总统来赣,欧阳师长进省,以定赣局;并委赵旅长暂充省城卫戍司令,以冀治安。善后已,新犹是望。烈钧不敏,即可一舸离赣,疗此痼疾。所难堪者,一年以来,未为梓闾榆跪稍树良模,而弹指之间,竟与三老五更遽赓离间。抚今追昔,能无惭然?蠡水浩浩,西山苍苍,灵毓秀钟,人文渊薮。望吾父老昆弟,光大发皇,宏学校以蔚人才,扩实业以裕民力,平民政治于以植基。而浔轨交通,萍线衔接,他日商务殷闹,庶物蕃昌,匡庐屹立,光气熊熊,皆我章贡之辉,而父老昆弟富殖名誉之所丽也。岂不懿俟!烈钧奉职无状,贻邦人羞,居不能利国福乡,去乃思立走见影,覆饥之诮,知所不免。唯君子不以所恶废乡,昔贤每以遐思补过,此则未介之愆,未尽之志,所不殚貌亲缕,殷殷一切陈于我父老昆弟之前者也。临此赠话,泣笔神伤,诸盼鉴存,毋忘息壤。

——上海《民立报》1913年6月22日

五、赣州光复——江西全省趋于统一

赣南地区民风淳朴,人民疾恶如仇,富有反抗意识。辛亥革命前夕,“致用学堂”和“赣学社”的创办,后来赣州法政学校、高等小学的开办,以及赣南报馆、公私各学校的成立,革命思想得以在赣南广泛传播。

1906年,“赣学社”社员张周垣、魏荇丹等在孙中山派遣回江西组织同盟会的魏会英(赣州人)的领导下,秘密组建了同盟会赣州分部,进一步开展革命活动。并于1911年8月23日创办《赣报》,加强了革命思想的宣传。

那时,清朝官府仇视革命党人,极力压制新思想,以致大肆抓捕剪辫子的人。革命党人也毫不示弱,有一天,精练拳术且一身是胆的魏荇丹就拿着一把大剪刀,冲进官衙,把道台、府台等官吏的辫子剪掉,使得官吏不敢再捕杀剪辫者。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后,在同盟会赣州分部的领导下,赣州的“赣学社”社员有:法政学校监督张周垣,教员汤祚贤、卢尚同、陈荣广,高级小学校长黄邦直,教员尹考龄、刘子贞,《赣报》发行人魏荇丹,商会经理萧文循等,他们与在外地的社员刘景熙、陈任中、刘树堂、陈翔忠等密切联系,相互暗通消息,积极策划响应武昌起义。当时,由于清政府的严密监控,他们也不敢冒然起事,于是革命党人以“保卫地方治安”为由,通过私人关系向警察局借得毛瑟枪80支,组建民团,日夜训练,增强实力,为日后作好准备。

不久,南昌、九江相继响应武昌起义。革命党人认为时机已到,“赣学社”社员们一致认为,赣南地区毗连湘粤闽,为三省交界之地,游勇、土匪、盗贼时常出没其中。同时赣州又是江西南部的重镇,赣州如果不趋势及时光复,必然会增加已经光复的南昌、九江内顾之忧,使江西革命军根本无法抽调兵力援助湖北的北伐,而赣南本地民团的发展壮大也是大受阻碍。“赣学社”图谋光复的心情日益迫切,而当地守将吴庆焘的防范也是一天比一天严密。面对这种情况,革命党人和“赣学社”开展了细致的工作。一方面命令体育会加强实力,一方面号召在汉、沪工作和学习的社员陈锐、欧阳勋、刘景烈等,想方设法将各种革命文告秘密输入赣州散发,让社员和人民群众认清革命形势,增强信心和斗志。

1911年11月3、4日(农历九月十三、十四日),在南昌光复后的第三天,“赣学社”召开赣州各界代表会议,为民请命,要求赣南巡道吴庆焘反正,响应武昌起义。但吴执迷不悟,竟然表示要“与城共存亡,如有暴动者,当格杀勿论”。社员们不畏强权,与其激烈争辩。

光复大潮,事不宜迟。在张周垣等组织安排下,“赣学社”社员分头行动起来,有的秘制民国旗帜,有的秘密草拟光复通告,有的撰写好给各官厅的文告。1911年11月4日晚,张周垣再次召集“赣学社”社员汤祚贤、卢尚同、陈荣广、黄邦直等人商议,决定改变策动对象。随后就直接到统兵的巡防队统领刘槐森处,劝说他从长计议,迅速起义,并承诺事后代表赣南各界推举他为赣南宁分都督。刘槐森一开始听到这番劝说,脸色突变,错愕不决。经过一阵思虑和“赣学社”社员们对革命形势的解说,刘也知道大清王朝寿数已尽,革命乃大势所趋,任何的抵制也只是暂时的,于是最后答应了革命党人的请求。接着,社员们又前往徒拥带兵虚名的赣南宁总镇赵金凯处,劝他反正,并许诺成功之后以宪兵司令要职。赵则表示保证严守中立,并说明自己毫无实力,情愿解甲归田。随后,又去动员银钱票簿管理所总办林祖炘,林说自己年岁已大,早该告老返乡,同时表示愿将税收银钱款项全部交给赣南地方。

此时,赣南军界、财界的要员都已成功动员起来,握有巡防军卫队一营驻扎城内的巡道吴庆焘,得知革命运动即将成熟,也感到大事不妙,准备大开杀戒,于是秘密命令卫队营搜捕“赣学社”志士,围攻体育会。魏会英等听到消息后,迅速召集会员聚集在会所周围,严阵以待。卫队营长施仁彪同情革命,认为是大势所趋,抗不奉命。巡防队统领刘槐森则已命令各军就地保全治安,不得轻举妄动。到这个时候,巡道吴庆焘才发觉自己已成为“孤家寡人”,害怕违反民意的言行牵连到眷属,于是准备投奔光孝寺削发为僧,当天晚上率家眷出逃。

吴庆焘怕革命党人斩尽杀绝、制其死命,在出逃之前也作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11月4日夜,命令部下搬来了无数洋油、火药环绕大堂,自己就站在当中,故意恐吓,赣州城中居民担心火药轰裂,殃及池鱼,纷纷迁徙奔走,街头巷尾,人头攒动,再加上不法之徒蠢蠢欲动,抢劫财物,吴庆焘也正想浑水摸鱼,幸好当时军警各界为革命党人所掌握,稽查极严,不至于秩序大乱。这一天晚上也是当时最危急的时刻。

第二天天刚亮,各界志士齐集体育会,并派会员去请刘槐森统领,举行推举分都督的仪式,这天天空下着小雨,来的群众也不是很多。有的是害怕革命不敢前来,有的则是持观望态度,当时来参加仪式的民众大约100人左右,然而表现出来的对革命坚忍不拔的信心,着实让人敬佩。

欢迎时辰一到,刘统领乘马装率兵而至,各界人士起立迎接,由代表演说,表示刘统领为分都督是众望所归,刘统领当众深表谢意,并谦让良久,盛情难却,于是对各界暨兵士宣誓:“满清二百余年之丑历史,义当光复,勉从公推,愿牺牲一身,效力民国。”之后广大民众燃放鞭炮数响,齐呼万岁,民众的掌声、欢呼声不绝于耳,震耳欲聋。三色国旗在赣州城内飘扬,安民告示也已张贴全城。

至此,革命党人光复了赣州城。相应的政府机构还得照常运转,行政与议会也不可没有办事机关,起义前各界人士一视同仁、平等相待,如今光复成功,毫无疑问一些人得身居行政要职,“赣学社”成员怕人议论革命的权利思想,革命党人内部也是互相谦让。如法政学校教习九江籍人士汤祚贤特让当时的赣南宁行政长官公推法政学校监督张周垣临时充任赣南宁军国民总会正会长,绅界高昌灿、商界萧文循为副会长,又一并议定各级办事人员。当时光复区域也只有武昌、九江、南昌三地,于是赣州独立后发电通告鄂赣二省都督,都督黎元洪复电表示祝贺并把赣州光复的电文转发其他省份,促使他省光复响应,同时闽粤也电告响应。

光复之后,赣州城大事记如下。

1911年11月5日,赣州各界人士在体育会举行大会,刘槐森亲自出席。大会一致公推刘槐森为赣南宁分都督,张周垣为临时赣南宁军国民总会会长,绅界高昌灿、商界萧文循为副会长,汤祚贤为赣南宁行政长官,卢尚同为赣南宁法院院长,宣告赣南光复。并张贴光复文告,通电省、浔、汉、沪和赣南各县。

6日,黎都督复来电请协同九江光复南昌(其实当时南昌已光复,来电时想未得南昌报告),当时有洪江会首领左焘企图挑拨离间军政二处,造成内讧,幸好被革命党人察破其诡计,并将其拿获。

7日,分都督暨行政官共同会议决定,都督署及参谋各项人员薪俸:都督每月1000元作八折,参谋三个月薪200元,其他军官也是依次递减。

8日,开会商讨行政署及总务科各项科员薪俸:行政官月薪400,总务科长月薪200,其余科长科员则20至40不等。

9日,总会会员一律剪发,军政分府暨行政署办事员也是带头执行,相率剪发,此风一开,保留了两百余年的中国人脑后的“猪尾巴”几乎绝迹于赣南。

10日,前清知府朱锦移居浙江会馆,革命党人以府署做行政衙门。

11日晨,在南外的大校场进行授旗大礼,各界人士到会在一万余人,由国民会长张周垣代表各界先致辞,并亲自授旗与刘槐森,刘都督即当众誓师北伐,并向各界演说,其言语慷慨激昂。仪式结束,就开始鸣炮。广大民众同呼口号三声:“民国万岁!”“赣南宁万岁!”和“都督万岁!”鞭炮声、欢呼声震耳欲聋。

12日,都督刘槐森、行政官汤祚贤与国民总会会员,商议出兵协助湖北的问题,大家考虑到清朝又没有完全灭亡,赣南宁地处边界重地,赣州城自己的军队也不足分配,于是想以招募的新军驻守赣州,而带旧兵北伐援鄂,但最终还是没有定下来。

13日,各军队闹饷事件爆发。事情的起因是刘都督交来的议案,考虑到地方财政困难,请每兵士加饷银五钱,以示犒劳三军将士,各兵士觉得太少,很不高兴但一时也不敢闹事。当驻扎在吉安的军队返回赣州的时候,有投机取巧的军官煽动各士兵,说吉安、南昌均是发双饷,而且说赣州官署的工作人员待遇都很丰厚,而我们这些士兵每月仅加五钱,实在是欺人太甚,一唱群和,愈演愈烈,甚至挟弹持枪,一下子全军哗变。到后来围攻都督署,宣称“革命反动”,声言要杀死都督,枪毙无发辫之人,并喝令各住户、商铺不得悬挂民国旗,当时国民会长张周垣正在督署开会商讨事情,突然有100余名兵士闯入议事花厅,猝然向他开枪,子弹从张的耳际擦过,当场打死了张的随从田士元,当时闹饷的士兵凶狠横暴不可理喻,张周垣也只有暂作躲避。见此情形国民总会也调集了绿营兵数百名开赴商会总理,闹饷军官邹友海则提出要加饷银数千,对方稍作迟疑,起事士兵即开枪轰击国民会,子弹打到会员黄邦直的办公室,黄立即下楼从后门逃走。

为了应付局面,商界萧文循、刘佐、魏会英等人除把自己所有家资拿出之外,还连夜向当地各巨商富户求情,借得饷银五万余元,出银票之时这些富户提出要有名望人士担保,魏会英与黄邦直为顾全大局同意出面担保。而此时叛乱的民众已达数千之多,并有人乘机抢劫商会,波及附近的居民,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还是水师统领李泰发率兵枪毙抢匪10余名,乱局才算是告一段落。

乱局平定之后,汤祚贤立即以行政官的名义解散赣南宁临时军国民总会,另设国民县分会,各革命志士也以为赣州三郡既已光复,革命目标也已达到,临时军国民总会的解散也是大势所趋。然而赣南革命志士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永留青史。

据1946年的《赣县新志稿》中记载:“是役(即赣南光复)兵不血刃,甲不沾汗。人民乐业,阛阓无扰。合邑父老,额手称庆。本风声鹤唳之悲观,一变为煦育阳和之气象,洵盛事也。”从赣州光复的过程中,我们可能看到,也是由各界人士同德同心,革命党预先布置,细心动员,考虑周密,所以才能在保持秩序中从容光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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