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知青点的油灯下,排开六只粗磁大碗,韩月英把酒倒进碗里。
马强一刀割开了公鸡的脖子,鸡血洒进酒碗里。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分外殷红。
六个人都站立起来,神色庄重。戴五味端着煮好的狗肉进来,正想吆喝,被这肃穆震慑,噤了声。
钟国强端起酒碗:"在这里,我的岁数最大,先说几句。"
他说:"人都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主要是看你是怎么活着、怎么活着才有价值。我们都是新中国的热血青年,我们不甘心在平庸的生活里白白耗尽青春。如果建设新农村是必要任务的话,我个人认为,我们不适合这种任务,我们渴望到激烈的战斗中考验自己。我们要勇于实践毛主席世界革命的理论,实践伟大的******思想。把解放全人类作为我们的首要任务。"
他说:"我们将奔赴越南,奔赴世界革命的第一线,参加越南和印度支那人们反抗美帝的侵略、剥削和压迫,参加他们争取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的伟大斗争。我们在这里喝血酒发誓,我们六个人在一起,团结奋斗,为实现伟大的革命理想而努力奋斗,同生死、共患难。愿意献出自己的青春和生命。"
戴五味挤过来:"还有我,应该是七个!"他端起酒碗:"我们七个人同生死、共患难!"
马强笑道:"你是怕冬冬一走,你就没指望了吧?"
沈冬冬白了他们一眼,生气不理。
钟国强说:"好!五味也算一个。来,干杯!"
众人举酒一饮而尽。韩月霞放下酒碗:"快点吃吧,还得赶路呢!"
"今天不走。"唐小楠说。大家不解地望着他。
他说:"咱们不急着走。"他用筷子夹起一块狗肉放进嘴里,嚼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
"我们这部队上一出事,恐怕四下里戒备很严。边境还在打仗,戒备更严。这么多人目标很大,是过不去的。"
"那怎么办?"沈冬冬急问。
"等!"唐小楠说:"你们该干嘛干嘛。照常出工干活偷东西。马强口紧,叫他到周围村子里的知青点转转,一是打听消息、二是挡住人不让他们来这里。要说人都回家探亲了,不然他们会好奇。--他们主要是抓我,劫枪逃跑自然是要犯,我不能在这儿呆着,等二十天、一个月以后我们再走。"
看到众人点头赞许,唐小楠狞笑一声:"趁着这段时间,我把这边的事处理一下,回趟北京......"
"玉泉路车站到了,请在玉泉路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
339路公共汽车徐徐滑入车站,朱颖从车上下来。头班的公交车人很多,都是和她一样上早班的工人。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向棉纺厂方向走去。
唐小楠一身银灰色的中山装,从售票亭后面走出,站到了她的面前。
"小楠?!"朱颖惊喜地大叫。唐小楠把一根手指竖到唇边,四下一看:"跟我来!"
清晨的八宝山上,静寂无人,远远近近的墓碑在沉默地矗立着。
唐小楠和朱颖并排走着,远远地望去,好像热恋中的情人。
"你杀了人?"朱颖惊叫起来。
唐小楠说:"杀人怎么了?我也不愿意杀人。"
他说:"在云南的那个矮胖子,不知道怎么样。我可是没想杀他,是他盯我太紧,又有枪,发现我逃跑非得开枪打死我不可,我不过是砸晕了他;可是前天那两个,我非杀了他们不可。周俊的腰就是他们打断的。我得给他报仇。"
他说:"你别怕,这事谁也不知道。不会牵涉到你。"
朱颖说:"我不是害怕,是担心你!"
唐小楠说:"我没事,从在部队上出事以后,我就想,看来,从今以后,我就得换一种活法了。"
他说:"杀人算什么,你看看古往今来,那个英雄不杀人?我要去国外打仗,还会杀更多的敌人。"他说:"人生在世,就得轰轰烈烈干一场。"
朱颖挽住他的手:"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替周俊报仇?"
"还有件事。"唐小楠拿出一叠钞票:"把这钱交给李芳,让她好好地把周俊的女儿养大。"
他黯然:"周家没有男孩子了,不能断了血脉!"
朱颖问:"那咱俩的事呢?"
唐小楠苦笑:"我现在是个逃犯,不能连累你。"
朱颖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也结不成婚了,我没有生育能力。"
唐小楠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朱颖说:"你参军以后,我怕怀孕,找医生检查,是医生说的。"
她说:"没有生育能力,算什么女人?没有人会要我,只有找个死了老婆的、有孩子的男人做填房了。"
唐小楠拥住她:"对不起,颖颖!我对不起你!"
朱颖轻轻地推开他:"走吧,回云南去吧,周泓在那里等你呢!"
"再见吧!"朱颖落泪:"我们是老百姓,就想过个小日子,可你......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你了呢!"
她转身跑开。唐小楠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望着她远远地跑去......
海淀植物园里,两个小阿飞似的男孩子搂着小艳的腰百无聊赖地遛着。小艳止住脚步:"算了,我得回去了。"
一阿飞道:"天还早呢,回家干吗?你爸妈不是去天津了?"
另一阿飞帮腔:"就是,这天儿正凉快呢,咱们找个地界儿玩玩。"
"玩儿什么啊,"小艳说:"跟你们在一起,顶没意思了!"
阿飞淫笑:"没劲儿?--你还不知道我们哥们劲儿多大吧?"他问:"你知道道北的冯大妞吧?"
"你说的是那个捡破烂的傻闺女?"小艳问。
"傻归傻,可是身上的肉嫩着呢。我们哥俩一晚上操她十来回,连路都走不成了。"
"后来,"--另一阿飞说:"过了有俩月吧,她妈哭着带她到街道上开证明--干嘛呀?--是到医院打胎!--准是我们哥们给她种上的啦!"他说着摸小艳的胸:"你这****可没她的大,你放心,哥们不会害你!"他取出一个橡胶袋:"戴着这玩意儿呢,叫你玩得痛快,不会给你种上。"
小艳打开他的手:"摸哪儿呢,臭流氓!"
阿飞叫道:"呦!--我们还碰上一个贞洁丫头了。你该不是黄花闺女吧?"
小艳说:"是不是闺女你管不着,和你姐、你妹妹一样,反正不叫你操!"
"你还上脸了!"阿飞扭住她的臂:"陪你干耗了一下午,不让操?说得轻巧,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小艳!"随着一声呼唤,唐小楠从身后追了上来:"哎呀,让我好找。"
"哥!"小艳高兴地迎上去:"你回来了啊!"
唐小楠警惕地看着两个阿飞:"这是谁?"
他们退后一步,一阿飞问:"你是小艳的哥?"
小艳拉住唐小楠:"甭理他们,俩臭流氓,咱回家!"
阿飞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你是唐小楠?那个通缉犯?"
话音未落,唐小楠一脚踢在那人的阴部,那阿飞仰面倒下,手脚弹动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另一名阿飞露出恐惧的神色,转身就跑,唐小楠几步追上,跃起一脚踹在他的后心,阿飞仆倒在地,唐小楠抓住他的头一扭,折断了他的脖子。
小艳惊叫:"他们死了!"
唐小楠满不在乎地直起腰来,四下里看看无人,就学着小艳的口气:"俩臭流氓而已。"
小艳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