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楠是一个在社会主义中国出生、长大的青年。他受的教育与成长过程中的经历，使他成为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奉者，这也是他投身于抗美援越斗争的原因之一。
但是，他的信仰和社会上流行的观念似乎有所不同。可倒是有哪些不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所以他自认为是一个矛盾体的化身，如同他与女人的关系一样，有时是天使，有时是恶魔。
他甚至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天使的成分越来越少，自己更多的时候是恶魔！
走在柏林宽阔的大街上和幽深的小巷，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和以前一样，得不到结果。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只好把思绪转到眼前的景物，眼前的这座城市的历史之中。
现在，冷战仍在继续，作为与资本主义对抗的桥头堡，这座城市仍然充满了火药味。就在他面前不远，既是高耸的柏林墙。以钢筋混凝土和电网、瞭望塔将城市划分成两块。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不用向人问路，甚至不用城市地图找到预定的地点是一个间谍的基本素质，也是他在克格勃接受的训练之一，现在，他挤在电影院门前等待购票的人群里，仔细打量着影院一侧的一家小小照相馆。
现在，他必须伪装成一个苏联的**********者，通过西方的偷渡组织帮助前往西方。完成他的任务。
他不由得想到，可恶地是，这种极为危险的任务竟然被伊凡诺夫上校作为一种训练。那个小小的照相馆就是克格勃打入偷渡组织的内线康斯坦丁·伏尔扎罗夫的工作地点。唐小楠仅仅知道他的名字叫齐鲁·赫尔道夫。他的父亲是一个参加过柏林战役的苏联坦克兵，母亲是一个参加过纳粹党外围组织"德国少女挺身队"的德国姑娘。
三十多年前，骄横的苏联坦克压过柏林的街道，坦克手发现了饥肠辘辘的德国少女。在红旗插上国会大厦以后，苏联士兵开始疯狂地在这个已经变成废墟的城市里権取战利品。
西方曾经大肆报道过苏联士兵进入德国以后，在各个城市和乡村发生的大规模抢劫财物和强奸妇女的事件。被苏联斥为无耻地中伤，这事件是否真实外人不得而知。
但苏联士兵至少是有一次与德国女人发生过两性关系，证据就是那女人生下了齐鲁·赫尔道夫。
电影开演以后，唐小楠走进电影院隔壁的照相馆。和苏联治下的任何地方一样，电影票和布匹、面包、精神文化产品和物质产品一样匮乏。
所以他很容易地做出一副因为没有买上票而失望，百无聊赖地踱进照相馆的样子。
因为已经傍晚，是照相馆顾客最少的时候。
果然，空荡荡的前厅里，只有一位上年纪的女职工在打扫卫生，准备下班回家。摄影师陪着一个工人模样的顾客下楼，见到他，摄影师说："同志，你要照相就赶紧开票，我们马上下班了。"
唐小楠的目光从墙上挂的各式各样的样照上转到摄影师的脸上："就是他，！"赫尔道夫的脸和克格勃档案上的照片不差分毫。而且摄影师很出色地扑捉到了他的眼睛里体现一个人性格的神采。
唐小楠说："我需要一张证件照，就是护照上用的那种。"
女职工走到办公桌前开票："您是外国人吧？"
"俄国人！"唐小楠说："我的护照丢了，准备向苏联驻柏林大使馆申请补办，这张照片要的很急，我可以现在就拿到照片吗？"
女职工扯下票："两个马克，这是快件，明天早上八点以后取！"她说："如果赫尔道夫同志愿意的话，......"她望了望摄影师，没有再说下去。
唐小楠看看摄影师，摄影师转身上楼："跟我来吧！"
摄影间里，赫尔道夫摆弄着灯光，唐小楠眯起了眼睛，问道："我能现在就取走照片吗？您知道，我是外国人，没有护照会惹出很多麻烦，尤其在柏林。"
摄影师在一架笨重的立式相机后面 取景，他说："我工作了还一天，要先去吃晚饭，晚上还要加班冲洗照片......"
唐小楠说："因为您的辛苦，我愿意多付些钱。怎么样？"
摄影师给照相机装上底片匣："最少五个马克，立即洗印的话，这张底片只能照您这一张照片。提高了材料的消耗量，领导会批评我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看这里--别动！"随即按下手里的橡皮球，气动快门响了一下，照明灯灭了。
"好吧！"唐小楠站了起来，从裤袋里取出皮夹子，摄影师关上了照明灯，他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找不到联络用的半张纸币，就先说出了暗语："请问你是德国最出色的摄影师吗？"
赫尔道夫的蓝眼睛在黑暗中凝视他："柏林人照相都喜欢用蔡司镜头、莱卡相机，由我来为他们拍照。我不知道是不是全国最出色的、但至少应该是整个东柏林最出色的摄影师。"
您给《人像摄影》投过稿吧？我记得在去年七月号的杂志上看到过您的作品。"
"那幅作品发表在九月号的封面上！"赫尔道夫回答者，伸头到摄影间外："玛莎大姐，您可以下班了，请把门关好！"
楼下传来那位女工的回答。赫尔道夫仔细检查了各个门窗的关闭情况，又下楼去检查确认那位女工确实已经离开，谨慎的锁上门。唐小楠一直站在那里望着他，直到他返回楼上，又检查了壁橱和帷幕后面，确信整个照相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才伸出手来："钱呢？"
唐小楠取出半张纸币，递给他。
"请稍等一下！"赫尔道夫说。径直走进暗室，锁好了门，打开灯，然后在一个盛放着各种洗印照片药品的柜子里翻腾了一会儿，打开一个夹层，从里面取出一支手枪和半张纸币。
他打开台灯，把两片半张的纸币放在工作台上，将撕开的地方接到一起......
"完整无缺！"赫尔道夫稍稍松了口气。这张纸币是他亲手撕开的，另一半交给了克格勃在柏林的最高负责人约瑟夫少将。现在又回到他的手上。说明来客是自己人。
他把手枪放回去，然后才打开暗室的门，唐小楠站在那里吸烟，他伸出手去："同志，欢迎你！"
暗室的工作台成了他们的临时餐桌，面包、奶油、煎蛋和黑啤酒，有蒜味的肉肠，唐小楠对啤酒和肉肠赞不绝口："这味道不错，可惜太少了！"
赫尔道夫说："我的食品证早就用完了，这些东西是从黑市上买来的。现在呢知道我为什么捞外快了吧？"
唐小楠叹口气："我们是社会主义，可是为什么总是缺乏这些好东西呢？"
赫尔道夫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帝国主义的威胁，我们必须把钱用到军事装备上去吧！"
唐小楠说："趁现在，你介绍一下那个组织，还有它的那个赞助人--恩格尔·纽曼的情况好吗？越详细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