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成,你在外面肯定吃的没家里的好,你看看你现在瘦的,不行,我得给你卖肉去,回来好好补补。”林芝搓了手,“你等着啊,我这就去给你买菜去。”
“妈妈,不用,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你先回来把饭做上再去啊!”祁远航在后面喊,“这大早上的你去哪买菜啊?”
“我去早市,这早上的菜啊,新鲜!”林芝高兴的换了鞋子,回头对祁远航道,“老祁啊,你给我煮上粥,我出去买菜一会儿就回来了啊。”
“妈,真的不用,学校那边吃的也挺好的。”祁浩学想去叫回妈妈,可她已经走远了。
“你就让你妈去吧,你不在家的时候,她也挺想你的。”祁远航说。
从浩学大学时起,每次回家妈妈都会做上这样一大桌子菜,浩学知道妈妈是关心他的,可是浩学总是心里解不开一个结,布雪的翅膀是她剪断的,是她阻碍了她一生的自由,从小到大来,他从来没有像当时那么怨过她,尽管过了那段极为难以接受的时期,两人的关系缓和不少,可是这中间还是有些微妙的存在,犹如石头中的气泡,存在,并难以消除,就算这是自己最亲的亲人,都无法改变这样的现实。
祁远航当然知道儿子是怎么想的,这些年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表面相处虽然和谐,好似什么没有发生过,但这仅仅那件事来说,对浩学的影响实在太大,祁远航只知道儿子对那只天鹅感情深厚,却从没想过他可以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成年人的他,在这种事面前表现的竟然像是一个孩子,祁远航一度的思考,到底是儿子太任性,还是他真的投入太多。
“你这两天打算做什么?”看儿子深吸一口气看着门口,祁远航有些欣慰,尽管这个结的存在,让他对林芝敬而远之,但到底,他还是关心他的母亲的,林芝这些年的付出,他到底是看在眼中,既然如此,那与其说浩学是过不了林芝那道关,倒不如说是他过不了自己心头的那道坎。
“我想去天鹅湖。”
“天鹅湖?”祁远航若有所思,心中已经有所明白,这个孩子,他已经成痴了。“什么时候?”
“今天出发,明天回来。”
“你自己?”他试探着问。
“我想带着布雪去,想带她去湖边看看她的同类。”
“哦,这样……”
“爸爸,妈妈那边——”
“你放心吧,我跟她说。”祁远航说。
“谢谢爸爸。”
“呵……”祁远航微笑,微笑的脸上有些疲累,“浩学,有些事爸爸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了。”
“你跟布雪……”祁远航尽量的拿捏着措辞,他不能说的太直白,“你养了它也十多年了吧。”
“嗯,爸爸怎么想起问这个?”本来正在拖地的浩学抬起头,不解的看着爸爸。
“一般天鹅的寿命也就是二十到二十五年之间,你养的这个布雪应该也快到了中年了吧。”
“呵……怎么会,她还很小,比我还小些呢。”浩学笑了笑,恍然意识到什么,看爸爸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浩学猛然住口,尴尬的笑笑,“我是说,她精力很旺盛,跟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祁远航坐在沙发上,用手挠挠头,也笑道,“我看你对它不错,布雪它虽是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可她到底是个飞禽,这你应该知道。”
浩学停下手中的活,把拖把放在地板上,直起腰,“这我知道,布雪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对她如何,爸爸不是也知道么,不管她是飞禽也好,是国家保护的动物也好,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朋友,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我的今天,没有她,说不定我现在还是一个连大学都没有上,整日无所事事的街头游民。”浩学声音有些声音,这说明他生气了,他不允许别人对布雪的诋毁,尽管她的身份真的是那样的,可是,她毕竟是生命的奇迹,她也是一个人。
“浩学,爸爸不是那个意思。”祁远航急忙解释,心中隐隐担忧,他发现,睿智沉稳的儿子,每次在遇到那只天鹅的事情上,他都会表现的很紧张,很在意,而且,随着孩子的长大,这个问题越发的严重,甚至让他到了冲动,不顾理智的份上。“爸爸只想告诉你,你当布雪是你的朋友,但你也要记住,你妈妈是你的亲人,这些年,你妈妈早已经对她当年所做的事情有所悔悟,她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很了解,她只不过是嘴上强硬些,心地到底是好的,你妈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浩学,事已至此,放下吧,更何况,你的布雪还好端端的陪在你身边,给自己和别人一个解脱,这样对谁都好,浩学,你说是吗?”
“爸爸……”浩学低下头,“我其实,早就不生她的气了。”
“嗯,爸爸知道。可是,你还在生你自己的气,你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它,是不是?”
浩学沉默,没有做声,祁远航又继续说,“有一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后悔,再愧疚,都无法再回头一次,与其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不如走出来直面屋外的阳光,一份愧疚能维持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当一切都成了定局,我们该做的,不是对往事的追溯,不是被生活的枷锁困住,而是应该顺着时间,慢慢的把伤口磨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是给别人一个机会。我相信,你的布雪一定不希望你因为她背负太多的心里负担,你给它快乐,它也会希望你快乐,这你懂吗?”
“可是她,再也没法飞了,是我让她与天空失之交臂……”
“这只是你的想法,失之东隅收之东隅,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这句话的道理,你有没有问过它是真的喜欢那片蓝天么?既然你说它是你的朋友,那么在它心中,你又是怎样的存在,它定然把你当做生命的唯一主人也好朋友也罢,我想它也不愿离开你的,用那件事,成全你和它的心,浩学,六年时间已经足够了。”
林芝回到家的时时候,没想到早饭已经做好了,厨房里腾腾而升起的蒸汽,带了稻米的香气,儿子和丈夫正坐在沙发前笑谈这天南海北,见她回来,首先是浩学迎了上来,从她手中接了菜,送进了厨房。
林芝有些发愣,还没见儿子这样主动过,顿时觉得来了精神,卷着衣袖一个劲的要去厨房再做几个精致的小菜来,直到快到九点了,这早饭才搬上餐桌,望着一桌子比午饭还要丰盛的菜肴,祁远航直说她能折腾,只是这话还没说完,自己先夹起一筷子凉拌白菜吃了塞进了嘴里。
浩学也笑着拿起筷子,把旁边的小铁碗找来,夹了些熟菜塞在旁边的凳子上,这样布雪就能轻易的吃到菜,这种吃饭方式已经维持的近十年,就算林芝有话,也早就抛进了时间的大海,无论怎样不满都不会激起一点的涟漪,索性,她也闭着嘴巴,不再干预儿子对他宠物的宠爱。
吃过早饭,浩学就带着布雪坐上了前往天鹅湖的大巴,因为怕她迷路还特意在她的脖子上带了一朵大红花,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浩学的电话,林芝本来也想跟着去的,却被祁远航拉住,说是去市中心看话剧,浩学感激的对他一笑,祁远航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有。
一路上,浩学都在思考爸爸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可是,浩学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可以让他知道真相,这难道是爸爸的试探?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试探?
车子在公路上行驶了两个小时终于停下。浩学抱着昏昏欲睡的布雪下车,因为她的雪白的颜色和脖颈上大红色的花朵,一路上倒是有很多人跑过来跟他们拍合照,浩学本来不是太愿意,可是布雪对于镜头特别的喜欢,她蜷着脖子,与路人摆着各种可爱的姿势,简直要忘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直到最后一拨人都走了,浩学才从一边的墙角下走过来,看他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还好意思张开翅膀让他抱,他简直是无语的要死掉。
但看她歪起的脖子,又摆出撒娇的造型,浩学只得赶紧蹲下,把手臂伸向她,看她满意的跳进自己怀中,那细长的脖子还不老实的在他脸上蹭来蹭去。
“乖,别闹,再闹一会儿天鹅湖的管理叔叔可不该不让你进去了。”浩学吓唬她,果真那柔软的脖子在他脸上一停,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低着头看他,那两只漆黑的眼睛死死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