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会结束的时候，成德整个人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闯进了那古色古香的店铺。
老板看着醉醺醺的成德，无奈叹息，煮了醒酒汤让其服下，只留下一张纸笺便不见了踪影。
醒来后的成德头痛欲裂，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才发现自己身处哑舍，而老板却不见踪影。
抬手间，成德看见了那一方纸笺，上染淡白夜合花，幽幽香气袭来，成德郁结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原是一张诗笺，只是还未有人题写过诗罢了。
将之收好，成德离开了哑舍，往明珠府走去，只是身后却不见了往昔的倩影。
舒穆望着那深深的宫墙，望着那清风朗月的夜晚，就这么想起了曾经，他说，清风朗月，辄思玄度。最美好的日子里，他在思念着。
无声的，泪落下。
一张白纸从手中诗集里掉落。
一看，泪满面。
一枝春色又藏鸦，白石清溪望不赊。
自是多情便多絮，随风直到谢娘家。
——《柳枝词》纳兰成德
诗里写的是一株春天的柳树发芽了，吐叶了，茂密的可以藏的起好大一只乌鸦，不远处就是白石，就是清溪，这棵柳树就生长在这个平易而孤高的环境里，悄悄的结出了柳絮。
为什么结出了如此多的柳絮呢?一定是因为柳絮太多情了，只有多情才会多绪啊！这些多情的柳絮，这些多情的思绪，命定一般的被东风吹起，吹落到那个心爱女子的家里……
谢娘……原来，他还记得他曾说过，她如此美貌多才，定是那咏絮才谢道韫的转世……
她哭了。她知道这世界上恰好有一处东风永远也无法吹过的地方，就是这高入天际的红墙，而自己恰好就落在了这红墙的包围里，一辈子也出不去了。谁说少女情怀总是诗?早已如中年心事一般浓于酒了。
命运最残忍的地方，不在于使你与某个人分离、破灭某个幻想、淡漠某段感情，而在于它使你与某个人分离、破灭某个幻想、淡某段感情之后，却让你清晰记得你曾有过那样的伴侣、幻想与感情。
成德淡淡望向窗外，眼中忧郁弥漫，笔下是一首宫怨诗。
妾家望江口，少年家财厚。临江起珠楼，不卖文君酒。
当年乐贞独，巢燕时为友。父兄未许人，畏妾事姑舅。
西墙邻宋玉，窥见妾眉宇。一旦及天聪，恩光生户牖。
谓言入汉宫，富贵可长久。君王纵有情，不耐陈皇后。
谁怜颊似桃，孰知腰胜柳。今日在长门，从来不如丑。
——《相和歌辞·宫怨》于濆
成德迟疑的放下笔。他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涂抹这些诗句，是希望她获得那万中无一的快乐吗?不，既然木已成舟，无法挽回，无论她在里面快乐还是忧伤，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对他而言，也许最痛的不是看到她在高墙那边快乐或忧伤，而是，从此不管她有多大的快乐或多小的忧伤，都与他无关。
他们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但他们的故事，再无续集。
但成德随即叹息，脑海里竟闪过了那一句他始终不愿意想起的、最绝望的唐人句子。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成德猛地抬起头来，天色已晚，窗外，赫然又是一个清风朗月的夜晚。是呀，又是一个清风朗月的夜晚，只是那个人，还在远远的牵挂着她的玄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