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一代新人换旧人(一上)
三日后,皇帝陛下龙驭归天,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除谋逆之罪外皆得减免。又是这一年九月初一,蜀中百姓造反,号为义军,领头的自称是玉面狐狸,声势浩大,短短一月时间,蜀中半数之地已经被义军占领,帝国最后一个稳定的税赋来源,也因此而不存在了。沈阁老也请辞回乡养老了,但是这并不意味这沈阁老的势力淡出朝堂,恰恰相反,在二皇子反叛那一晚,沈阁老几乎所有的政敌都已经一扫而空了,而沈阁老的学生谭玉伦的回京,成为了沈阁老一派新的核心,而谭玉伦也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内阁,虽然不是首辅,但是却是能够操纵内阁的人。
辽东那一场大战,唯一获得胜利的张巡获得了加官进爵,再加上京城二皇子反叛那一晚,站好了队,因此获得了晋升,成为了辽东事实意义上的第一号人物。现在想起来,那一场辽东之战的失败,背后隐藏的故事,未必会没有京城之变这么惊心动魄。而张小菇也得到了一个什么什么的封号,名字太长,张小菇也懒得去记住,这个封号好处没有多少,倒是个麻烦,因为张小菇自此也要每个月都进宫一次向皇后皇妃什么的问安。
九月初,吴王余党在江南再一次举起叛旗,江淮驻扎的朝廷军队,也有零星叛乱,一时间朝廷能够控制的地区被分割开来。
秋天渐渐到了尾声,京城的风物,却仿佛还是被没有怎么变过,百姓间的话题,自然更多了一些南方的战事,对于帝国的将来,任谁都看得出来,悲观的气氛已经弥漫开来。正如某些人一开始预计的,太子登基之后,原本的拘谨严格的生活习惯立刻烟消云散,开始放纵和骄奢****起来,也许是因为朝廷依旧被沈党把持,他没有自信能够打破这个局面,也许是因为国事败坏,总而言之,新皇登基除了大赦天下之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新的气象。
就这样到了冬天,北地的冬天总是比南方来的快了许多,寒风刺骨,张小菇这一段时间,一边忙着皇商司交给她的皇家产业,一边又忙着经营这自己的万宝楼,因为签下了几个大的生意的缘故,万宝楼也算是度过了初期创业期,张小菇逇手头也算是富裕了许多。张小菇此时,大约也算是京城的上流人物了。不过自从上次张巡离开京城,张小菇越发低调起来,基本上除了公事之外,很少参加京城贵族女子之间的聚会,也因此得了一个难以接近的名声。在京城中,与张小菇交好的人并不多,秋心算是一个,神秘兮兮的秋平算是半个,刘兴文算是一个。
本朝,冬天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毫无疑问便是红灯节了。
红灯节这一日,皇帝下令,内阁主持,京城知府一手操办,整个京城整理地焕然一新,那些二皇子政变时候烧毁的房屋和街区都已经清理好了,官府也都放了一个假,但是巡逻和捕快班头什么的自然是享受不到假期,因为这一天也是京城达官贵人门出游的日子,自然要表现出一副太平光景来。
总是天下不太平,好歹也让此间的贵人们太平太平,少一些烦心事儿。
红灯节这一日,张小菇也是放下手头的事情,和怜儿月儿两个小丫头一起出门看灯,这一晚上的灯五彩缤纷,自然是不可错过的风景。每年的这个时候,各地都会有人带着灯笼来到京城,整条朱雀大街上,都会被这些造型奇特的灯笼占据,有龙形的,狮子形状的,麒麟形状的,还有船型的,等等等等,种类数不清楚。京城中的贵族子弟,此时也结伴出门,或者赏灯饮酒,或者看戏游街,姑娘们也会将最华美的衣裳穿出来,画好妆容,因为在戏本里,今夜大约是男男女女相见的最佳时机了。
这不是张小菇在京城度过的第一个红灯节了,每年红灯节京城会上演的戏码张小菇也大略知道些,张小菇和怜儿月儿来到了一家酒楼中,她们要在这里等秋心。这还是秋心出阁之后,第一次和张小菇见面,说起来,秋心嫁人那一天,也算是京城的盛况了,这位大美人在京城的名气,可是要比张小菇大许多,张小菇也前去喝了一杯喜酒。
没等多久,秋心就已经带着歉意的微笑走进了张小菇所在的隔间儿。
“秋姐姐,许久不见,愈发动人了。”张小菇赞叹道。
这倒是大实话,秋心出家之后,成熟了许多,如果是以前像一个大姐姐,那现在就是一个温柔娴淑的夫人了。
秋心握着张小菇的手,很是感慨道:“妹妹也是愈发漂亮了。”
两人互相夸赞,让一旁的怜儿和月儿捂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
张小菇笑道:“姐姐来迟了,可要先罚酒一杯哦!”
秋心道:“好,好,姐姐可是千杯不倒。”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得众人喝彩起来。
秋心笑道:“往年的红灯节,可是烦闷得很,自从我从临江府城回来,清闲是清闲了许多,不用管那么多的事情,可是自那以后我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闲着才是最累人的。”
张小菇笑道:“好了,先坐下来吧。”
大家都坐好了,秋心有谈起了二皇子造反那一晚,只说是听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吓人得很,张小菇算是大半个亲历者,此时也只是微笑着说:“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别的也不再多提。
秋心喝了几杯酒,脸上就泛起红晕了,她笑着说道:“日后,恐怕我出来的时候也不多了。”
张小菇连忙问道:“这是为什么?”
秋心说起来有些伤感,她对张小菇说道:“嫁人了总不比孤身一人的时候,要照看的地方多,虽然说本朝不必前朝,风气森严,嫁作人妇出个门也没有什么,但是总归是不如以前方便了。”
张小菇也能理解,只好道:“那小菇就多去姐姐那里走走也是一样的。”
“那真是太好了。”秋心笑了起来。
几个姑娘在这里吃了饭,便离开酒楼,走在街市之上,街道两旁的灯笼,也就看个新鲜,一路上人潮涌动,大家欢声笑语,倒是很能给人一些温暖的感觉。偶尔路过一些小吃摊,张小菇也会喊秋心她们停下来吃一些,京城的美味确实不少。
就在一个戏台前,张小菇她们又停下来,因为这戏台上表演的戏班子,张小菇和秋心都很有印象。
当年的临江府城,当年初出茅庐的张小菇,当年的人和故事,都化作了两人深深的叹息。
说巧不巧,竟然还是那一出戏:
“……帘外秋风月如何,重山向人间云雨隔,枕上泪痕梦魂凄恻,梦中人几个。昨夜黄花竟高歌,歌尽望愁烟满天河,天河中有谁驾鸾车,将红尘看了。
……
谁道江湖多了牵扯,情长总难舍,想来红颜悲歌,世事多曲折,万般劫难无人敢涉。可恨人生偏要牵扯,笑仗剑不过,转眼几回苦涩,多少海誓山盟如今天涯相隔……”
汤杏仙的戏本。
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地方,心中自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秋心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还记得临江府城吗?”
张小菇道:“怎么会忘记呢……”
说话间的时候,张小菇转过身,却意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身影,不由得肩膀抖了一抖,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