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但见红灯入京城（二下）
怒火中的皇帝，阴沉而又不安的太子，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的二皇子，这就是今夜天亮前的皇城城门楼上的景象，格外诡异。一夜的厮杀，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皇帝通过今晚的表演，再一次为太子继位，扫清了所有可能的障碍，也再一次，用他的自负，让原本就衰老的帝国愈发受到损害。虽然也许明天，京城的流血就会让人渐渐淡忘，这里已经上演过无数次这样的戏码。
但就在今夜，天明之前，张巡看着皇帝的脸色，皇帝原本愤怒的脸，不知为何，忽然开始平息起来。
他问太子：“你二弟的这一封信，你看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太子低着头，咬牙应道：“二弟无君无父，该死。”
“该死……呵呵。”皇帝笑了起来，他走到了栏杆边，身旁老太监扶着他。
“张巡，你说呢？”皇帝又问张巡。
张巡无奈，只好应道：“二皇子殿下事涉谋逆大罪，万死不能赎其罪。”
皇帝沉吟了片刻，对太子说道：“你回去吧，天亮之后，朕不想看到京城还是这个乱糟糟的样子，那些老大臣，你也一个个去亲自拜访，抚慰人心，明白吗？”
太子连忙点头道：“儿臣明白。”
“明白就去做。”
在皇帝的呵斥下，太子哪里还敢停留，匆匆下了城门楼，于是这里除了守卫的士卒，从不离身的老太监，就只剩下张巡和老皇帝了。天空还飘着小雨，今夜京城不似往常，许多地方起了大火，现在大多熄灭了，但是浓烟滚滚，依旧看得见一个轮廓。街道上也只有巡逻的士卒，宵禁依旧在继续，骚乱渐渐平息下来，抓的抓，杀的杀。城门楼上，听不见许多人家的哭声，只有老皇帝低沉的喘息声，老太监又劝了一句，皇帝却没有回宫休息的意思。他对张巡说道：“这里的事情差不多了结了，明日你便回辽东吧。”
皇帝说这一句话，也就给张巡今夜所作的事情定性了，日后的赏赐自然少不了，不过他现在出现在京城，还是给京城带来了许多不稳定的因素。
张巡应道：“是，陛下。”
“你和你姐姐也很久没见了，明日就要走，早些回去说几句话吧。”
张巡自然又要谢恩，皇帝停顿了一会让，终于说道：“回宫吧。”
张巡看着皇帝的车驾离开，想了想，骑上了马，往张小菇逇住处赶去。这个时候，已经是天快要亮了，因为是阴雨天的缘故，东方的天际，只是微微有一些亮光，外头还是一片漆黑。张巡骑在马上，一身戎装，早已经被无孔不入的雨丝湿到了里头，也该回去换一身干衣裳。等到了张小菇逇宅院外头，张二等人正在门口等着他，给张巡开了门，牵了马去，张巡问道：“我二姐可睡了？”
张二应道：“还没有睡下，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张巡皱了皱眉头，换了一身长袍，走到张小菇房门口，敲了敲门问道：“二姐？”
门打开了，张巡看到了张小菇疲倦的脸，还有两个深陷下去的眼窝，张小菇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三儿刚回来么？”说着话的时候，让张巡进了屋子，看得出来，张小菇是真的累了，一整天绷着一根弦，特别是在知道自己的弟弟，会是今晚二皇子政变的参与者之一的时候，说是没有担心那是不可能的。现在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张小菇却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看到二皇子饮毒酒自尽，更加让她觉得，这京城中看似繁花似锦，但是却比别的地方残酷许多许多。
张巡应道：“方才陛下让我明日便回辽东，所以在京城的时间也不多了。”
张小菇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这么急？”
“二姐可能不知道，辽东的战事还没有停息，刚刚经历一场大败，我不能离开太久。”张巡解释道。
张小菇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你更该小心才是。”
“我知道的，二姐。”张巡笑了笑。
张小菇又问道：“今夜的事情，怎么说？”
张巡应道：“看皇上的脸色，似乎十分愤怒，对于二皇子谋反一事，只怕日后京城还会有一场大清洗，给太子继位，铺好路，今晚没有站好队的官员和将军们，恐怕要倒霉了。现在皇上已经回宫，宫中的家务事，自然也是要处理的，一两天还空不出手来。等我回到辽东的时候，赏赐应该也要下来了，二姐或许也会封一个什么夫人，还有一些金银绸缎之类的，到时候，二姐不妨置办一个大一些的宅院，最好不要住在这里。”
张小菇现在住的地方，离织造局很近，也是京城达官贵人最多的地方，张巡喜欢张小菇能搬到一个普通一点的地方去，这也是为了张小菇好。
张小菇想了想，应道：“再说吧，这里我都有些习惯了。”
张巡听了，也不再说什么，只道：“二姐，有件事情，我像跟你说一下。”
张小菇问道：“什么事情？”
张巡说道：“过段日子，二姐也来辽东吧。”
张小菇沉默了，她问道：“这是为什么？”
张巡知道张小菇为什么不想去，毕竟他的二姐是一个向来都十分独立的女子，她的事情都在京城，现在也是发展的很好，自己开办的产业也一点点发展起来，算是小有家资了。不过这些比起张巡打算要做的事情，还是太微不足道了。这也是为什么张巡希望张小菇尽快搬到辽东去的原因，但是某些话，还是不能够这个时候说出来的。
所以张巡应道：“一家人在一起，总比分开好，另外，我也要娶亲了。”
张小菇惊讶道：“怎么这么突然？事谁家的姑娘？李惜？”
张巡微不可觉得皱了皱眉头，说道：“李惜在不久前病死了。”
“不是那个小姑娘吗？”张小菇问道。
张巡说道：“是辽东将门之女，二姐……”
张小菇追问道：“李惜怎么会病死的？”
张巡沉默了，他退后了几步，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言不发。
“和你有关？”张小菇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二姐，你明白，总得要做出一个抉择。”
“什么抉择，能比你自己更重要。”张小菇对他说道，“我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张巡走到窗边，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张小菇说道：“我去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重病了，直到前不久的时候，我收到一封信，说是她病死了。”
张小菇看自己弟弟的神情，说道：“我不信这么简单。”
张巡却不愿意多谈，只说道：“二姐，此事你就不要多管了。”
张小菇看着他说道：“但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