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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九婴仙子

话音未绝,一个淡红色衣衫的女子从树冠御风直掠而下,倏然至前。凤眼柳眉,姿容秀丽,只是眉梢含煞,更兼眼神凌厉,俏脸露威,令人望而生畏。

那女子绕着卫胜、龙飞二人细细打量,冷笑道:“孙不二在哪儿?”

卫胜心中正烦郁愁苦,没好气道:“二当家的脚又不是长在我身上,我怎么知道他在甚么地方!”

那女子登时大怒道:“找死!”双掌翻飞,红白流光飘舞,赤芒闪烁白光激飞,两道性质各异的奇异真气如冰河解冻,倏地攻向卫胜。卫胜心中大骇,哪里想到她出手如此迅疾?避之不及,顿时断线风筝般朝后抛飞,坠地时又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总算她手下留情,用了不到三成的真劲,否则此刻心不在焉的卫胜就该下九幽地府报到去了。

饶是如此,他也觉浑身血气翻涌,似乎置身于一个酷寒冰窟,左半边身子冷硬如石,眉睫瞬间结上一层淡淡的冰霜,而右半侧的身子仿佛被万千炉火炎炎烤炙,燥热难当,竟不住地滴落豆大的汗珠,诡异至极。他好像不断徘徊在冰火两极,体内残留的真劲一寒一热,仿佛要将他生生撕裂成两半。

龙飞见状大惊,连忙奔到卫胜身旁,输入绵绵不绝的玄阳真气,卫胜凝神疗伤,将龙飞的真气与自身真气结合,迅速游走于全身经脉,片刻工夫便将那两道怪异的真气吸纳干净。

那女子“咦”了一声,见这一掌没有显出预料的效果,似乎颇为诧异,点头道:“两个小鬼还有点道行。”其实她不知两人真气同源而异,结合在一起时阴阳兼具,数倍于其中任何一人,而她自身修炼的水火真气虽然强大,但遇到阴阳交合的真气也只有乖乖被降服的份儿。

龙飞似乎想到了甚么,惊呼道:“水火神英?你是九婴仙子!”

那女子一愣,突然格格笑道:“不错!快说,孙不二在哪儿?”

原来这女子正是隐中八仙人之一的九婴仙子。她体质特异,从小就兼具阴阳两德,她的水火真气威力无穷,独步三仙山,被人们称为“水火神英”。她修炼的水属真气阴柔绵韧,火属真气则刚烈炽猛,由是也造成她性格的两个极端,时而温柔缠绵,时而暴烈如火。

她虽同属八仙人,但与另外七人脾性不投,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当年大闹天宫后,他们仙道中人便销声匿迹,逐渐从世人眼中淡去。九婴仙子居无定所,脾气火爆的那一面使她几乎每天都要挑战一个高手过过瘾,而温柔多情那一面则时常感到自己内心的孤寂,渴望有个男子能一生一世爱她怜她,两人携手白头到老。

也是阴差阳错,当年她遇到了孙不二,两人起初是因切磋相识,后来逐渐成为好友。孙不二为人大大咧咧,脾气乖张怪癖,但在九婴仙子瞧来却是难得的同道中人。他们趣味相投,渐渐对彼此产生好感,九婴仙子则满心欢喜,期望有一天孙不二能向她表白心迹。谁知孙不二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只感觉在她身边变得张口结舌,如坐针毡,于是慢慢也就疏远了她。

九婴仙子逐渐察觉到不对,火爆的那一面又展现出来,一心认为孙不二是有了别的女子所以才疏远自己。她怒气冲冲地找到孙不二,两人大打一场。由于她出手太狠,孙不二受了严重内伤,只好躲在青枫山养伤。九婴仙子也深感后悔,前思后想决定去青枫山找他,劝他回心转意。孙不二对她又爱又恨,经此一役就更加不肯开口了,她来到青枫山时也没有出来相见。

九婴仙子罕见地没有大发脾气,耐心在山下等了五日。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他出来,心灰意冷之下只好黯然离开。她在青枫山转了几天,对孙不二的思念越来越强烈,把心一横,又上山去找孙不二。她心道:“若他爱上了别的女子,那我就不再打扰他,如若不然他便要接受我的爱意。”那时她只道男女情爱之事,非此即彼,连女儿家的自尊也顾不上。

可她越是逼迫,孙不二越是不肯出来见她。九婴仙子终于被激怒,深信孙不二已经死心塌地爱上了别的女子。她既不知那女子是谁,只好将孙不二给杀了,然后自己再以死殉情。她在青枫山大打出手,搅得鸡犬不宁,孙不二躲也躲不下去,只得逃出青枫山,藏在紫英真人的红尘道观之中。

九婴仙子一路跟来,上了丹丘峰,不分青红皂白,又与紫英真人大战一场,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九婴仙子怨气冲天,但无可奈何,只得先退下山去。紫英真人向孙不二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孙不二扭扭捏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日,九婴仙子又上道观来,她先礼后兵,紫英真人只好让她进观。费尽心思想见到孙不二,可一旦真的见到他,话头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一个赌气不理,一个木讷无言,好半天也没说上一句话。

紫英真人见状心下了然,但男欢女爱之事他不便插手,于是在道观中摆下果品酒馔,希望他们两人和气收场。九婴仙子当着真人的面不便吐露心事,孙不二则一味胡吃海喝,希冀借此掩饰尴尬顺便推搪过去。

九婴仙子还道孙不二在思虑如何开口,心中登时又燃起希望,于是在道观之中又住了几日。可接连几日过去了,孙不二还是那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她一气之下离开丹丘峰,发誓再也不理睬他。孙不二又惊又喜,只是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淡淡的惆怅之意。他谢过紫英真人后便也下山去了。

此后几年,九婴仙子每月必来青枫山找他比武,事不关男女孙不二搪塞不得,只好与她假斗一番。时日长久,孙不二也憋不住那股子窝囊劲儿,嚷嚷着要跟她一决生死。可他哪里是九婴仙子的对手?交手千余招之后呈现败像,他只好落荒而逃,一心想摆脱九婴仙子的纠缠。数月之间,他已逃遍蓬莱、瀛洲和方丈,可是不管他逃到甚么地方,九婴仙子总能将他追到,但追到之后彼此又开不了口,相对无言,只好任由再次他逃走。

你追我赶,跑跑闹闹,孙不二又逃到丹丘峰来,乞求紫英真人的庇护,真人摇头苦笑,徒叹奈何。九婴仙子想找真人帮忙,孙不二也想找真人帮忙,一来二去,三人都成了好友。紫英真人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后来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孙不二愈发躲着九婴仙子了。

九婴仙子心中凄苦,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只感觉这几年与孙不二的追逐打斗像梦幻一场,仿佛甚么都发生了,又仿佛甚么也没有发生。由爱生恨,她的脾性愈发刁钻古怪,喜怒无常,与人过招时也往往把那人当作孙不二,下手极狠,不是打得他鼻青脸肿就是打得他吐血身亡。

她借此出气报复孙不二,远近名山古刹的一众高手见到她无不人人色变,她也成为众人口中奇诡怪异的女魔头。

可她也时常会对一株小草说心里话,说着说着便伤心地流下了眼泪,时常会对天上高飞的鸟儿纵声大笑,笑着笑着就突然大哭起来。她心中惘然,自言自语:“若是那个老混蛋在意自己,为何吞吞吐吐不肯表明心迹?若是他不在意自己,为何每次找他比武他都透露出欢喜愉悦的神情,而离开后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男人的心思比我们更难琢磨!”她暗中打定主意,此次下山一定要找孙不二说个明白。早前她便已知道孙不二心里没有别人,只是想不通既然他没有爱上别的女子,为何独独不肯接受自己呢?

一则欢喜一则忧,想到将话头挑明,依照他那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的性子,两人肯定非离即散。但她想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将剩下的时光耗费在不知过程和结果的爱情上,不如果断放手,自由些也强过一直被情丝束缚。她素来自我率性,敢爱敢恨,坦坦荡荡,唯独遇见孙不二便像换了一个人。

“如若真的放下,那便一生一世也不会再见面啦!”每念及此,她又犹豫不决,左右为难,一路迟疑徘徊,直至此刻也仍未上青枫山去。

这一日在雪中茫然行走,忽然听到有人说起他,心中自然是喜怒交加。御风奔掠而来时,看清是两个奇伟少年。听到孙不二的消息时,她的脾气已大为收敛,否则若换作平常有人敢对她如此说话,恐怕早已经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她对自己的水火真气极为自负,虽用了不到三层真劲,但料想那小子定然承受不住,谁知另一少年输入真气时,瞬息工夫他便像个没事人一样。她知道这两个小子一定是修炼了一门奇异至极的武功才轻易化解掉自己的真气,心痒难耐,再度出手。

龙飞、卫胜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两人大喝一声,幻阴气剑、玄阳气刀倏然出鞘,迎风傲立。强烈狂猛的真气激扬起地上的雪花,又纷然飘落,衬出他们潇洒奇伟的身影。

九婴仙子冷笑一声,意念及处,真气流转不息,右臂白芒闪动,银蛇般疾速游到掌心,瞬间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左掌倏然张开,掌心上跳跃着一团紫红色火焰,摇曳生辉,流离变幻。一寒一热两种属性不同的真气立时织成一片强大凛冽的气场,受她真气相激,右侧的雪地寒气直冒,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柔软的白雪瞬息结成冷硬的坚冰。而左侧的雪地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蒸发,丝丝水汽凝成一层薄雾,光芒穿过,昏黄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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