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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祭场救生

李安

相传,早在寿宁建县两百年不到的晚明时期,林深草密的县城周边山峦中,经常有人和牲畜落入虎口,山城的一些信神人士,便筹款在老虎经常出没的虎头山上建了一座没有围墙和大门的伥灵庙,于每年八月十五中秋节来临时,准备好公鸡、素菜、糍果等供品,大肆摊派祭资,搞一次祭祀伥灵活动,说是被老虎咬死的亡灵都会为虎作伥,成为老虎吃人的帮手,通过祭祀,其灵魂会思念人间亲人,伥灵就能改邪归正。这一活动,通常由员外主持,当天午夜,人们撤离时供品不得收回。几乎每年的祭祀供品,在次日清晨人们上山进庙清理时,都是一片狼藉,其实都喂入了虎口。

冯梦龙到任的这年,上一任知县早早就已任满返乡,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县丞在打理些基本事务,至于打砸、命案、讼诉等稍大的事况都没人管了,这就使得员外肆无忌惮地利用祭祀活动欺压百姓,收敛钱财,横行一方。

而冯梦龙恰在中秋节前夕的八月十一来到寿宁。正逢准备祭祀伥灵的日子,坊间纷传员外阎济师收到伥灵托梦,说是伥灵受到祭祀,经常在老虎想进城时把它带进了深山,导致庙内时常无人镇守,要求今年给它送一个女娃。消息一出,虽然众人皆知祭祀活动从未有过以人为供品的做法,可惧怕于员外的淫威而敢怒不敢言。无奈间,全城人心惶惶,不得安宁,家有女娃的人家更是不知所措,有条件的人家干脆就把小女孩远匿他乡。而员外外传托梦一说,实际上是在为他的预谋铺路。原来,他家有一长工劳动中被老虎叼走,最后找到时是惨不忍睹,员外不仅没有负罪感,还对长工的遗孀心生歹念,垂涎不止,屡屡调戏,却未能得手。员外心想是这女人有年幼的女娃才不肯就范,便成心要借这次活动除去心患。

其实,当时冯梦龙只知这次祭祀的供品中会有一女娃,存在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并不知员外的阴谋。年过花甲的他,经六十余个昼夜的跋山涉水,来到寿宁当天,已是傍晚时分。由于旅途奔波劳累,应酬完地方迎接事宜后,冯梦龙便早早就寝。子夜时分,冯梦龙在睡梦中仿佛听到城中有吵嚷的声音,便欲探个究竟,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便于外出。于是他跑到知县空缺期间住在衙内代理事务的县丞那里,打听起城里不眠的缘由。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主持祭祀的是城里地霸,借机大肆敛财,今年还想利用这一活动加害于人。冯梦龙不禁不寒而栗,想想尚有几日,便存计于心。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简单的早餐,冯梦龙就在县丞陪同下,上了虎头山去访伥灵庙。他个儿高高,两鬓染霜,脸庞清癯,虽已年过花甲,来自鱼米之乡的大城市苏州,可说起话来声音像洪钟一样雄浑有力,走起路来连不惑之年的县丞要跟紧都有些吃力,好一个神采奕奕的形象。

转眼,第三天就到了祭祀日,祭祀巡城的队伍在傍晚太阳还未落山就已转到了虎头山上,伥灵庙里已是锣鼓喧天。随着天色的缓慢黑暗,女人凄怆哭泣声传进了正往现场赶的冯梦龙耳中。冯梦龙非常清楚,他这一去就是要除害安民,救出女孩。

一到伥灵庙,只见两支蜡烛放出高远的如炬的光芒,大殿祭案中央摆放着一个竹篮,里面就安卧着长工遗孀的小女娃,正动着小手脚,瞪着小眼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县丞介绍过冯梦龙的身份后,冯梦龙强压怒火,便问询是谁在管事。一老者惊讶地应声而出,自我介绍说是老员外阎济师,为了显示自己的面子和威信,连忙用讨好的口气假请冯梦龙主持称若是合适倒是可以主持。便点上一炷香,依序祷告苍天、大地和伥灵,念念有词之后打躬作揖,忽然对众人宣布说伥灵托话,它给员外托梦是说想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员外当帮手,并不是要女娃。冯梦龙话未说完,老员外阎济师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上。众人将员外反剪双手绑住,抬到了祭案前,换下了祭案中央的小女娃。

毕竟老员外也是条人命,初来乍到的冯梦龙不想有其他恶果,心想,没有其他祭品替代也不能息事宁人,待员外阎济师苏醒,便征得他同意杀了他家的生猪来换下他。这样一来,既顺了民意,又杀了地痞霸气。

自此之后,寿宁稍大一些的祭祀活动一律改成了用全猪做供品并一直延续至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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