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指路。”霍病虎冷声道,面容无比冷峻。
林间空地上,起了一堆篝火,四周围散布着身披斗篷的明仁堂刺客们,或站或坐,却都带着一丝警惕。曾凉莹坐在大树下一墩木桩削成的圆凳上,面前简陋的木桌上点着一枝油烛,平铺着地图和一份份情报,她伸手揉着太阳穴,满面疲惫。
“小心累垮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李云瑞在一旁忧心忡忡地道,“如今众人都将你倚为依靠,你更要仔细自己。”
“不妨事。”曾凉莹摇摇头,抬眼望着李云瑞道:“可曾联系上襄阳郡主?”
“见着郡主手下的婢女,称郡主知晓欧阳被关押的黑狱情况,想协助我们一同劫狱。”李云瑞答道,曾凉莹闻言眉头舒展了一些,口中喃喃道:“若是能将堂主救回,明仁堂一定能恢复往日的荣光……”
李云瑞正要开口,却忽然面色一变,远处有人大喊:“敌袭!”他脑袋一偏,夺夺数声,一旁树上已多了数支袖箭,箭尾犹自在不停地晃动着。
曾凉莹双手一拍桌面往后仰身,也是避过了射来的一轮袖箭,直起身来手中已撑开了一把漆黑油纸伞,将身体藏在阔大的伞后,定睛朝袖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四周不知何时亮起许多火把,点点火光都在往这片空地聚拢,四散的明仁堂帮众也都受到了袭击。
一个衣着古怪缠头蒙面的人渐渐自阴影中走出,身形瘦削,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目光锐利地盯着曾凉莹,他身后逐渐走出数人,俱是各执明晃晃的兵刃,一脸的冷笑。“终于寻到你们了,传闻中的明仁堂。”那蒙面人沙哑这嗓子道,“那就让我们领教一下你们有何不凡吧!”话音未落,他身旁数人已是团身扑向李云瑞和曾凉莹,手中兵器俱都不留情地往两人身上要害招呼,李云瑞身法施展开来,顿时场中人影憧憧,挑了他做目标的几人竟愣在原地一时间分辨不出李云瑞的方位。
曾凉莹冷哼一声,手中黑伞转将起来,一时间竟是无数牛毛细针自伞头喷出,直如突来一阵骤雨般洒向袭来的数人,数人毫无防备地被这片针雨打了措手不及,被这牛毛细的钢针打了个当面,顿时几声惨嚎栽倒在地上,瞬间便没了声息,显然那针上都喂了不得了的剧毒。
那蒙面缠头的瘦子冷笑一声:“暗器?有意思。”说着晃晃手上奇形兵刃,身形一动就窜了过来,曾凉莹连着转了数下伞柄,连连发出数股毒针,却尽数被那蒙面人诡异地躲过,只见他双手连番击出,那长达尺余的拳刃如毒蛇吐信般连连刺向曾凉莹,曾凉莹连忙举伞阻挡,那伞面不知是何材质,连挡拳刃数下都未见破损。
曾凉莹一边举伞阻敌一边被逼得不住往后退,退了数步,脚下似是踩着石子被硌了一下身形有些不稳,蒙面人目光一亮,诡异地往前一栽,就像摔倒一般扑在地上,手腹足着地发力,如蛇一般往前滑出,诡异地怵然一下斩向曾凉莹足踝。
原本她这是有意露出的破绽,只待对方强攻便好合伞自伞尖扭出利刃杀他个猝不及防,不料这蒙面人招式路数迥异于大虞武艺,简直如蛇般诡滑,眼见得这一下便要被斩掉双足,曾凉莹不由得一时慌了神,却只听一声闷哼,那蒙面人直如猫狗一般被一只穿着罗汉鞋的脚踢得飞了出去,连续翻滚几圈撞到了树上。
“明仁堂霍病虎在此!谁敢造次!”一个不甚魁梧的身影背对着篝火,身上斗篷下摆被一股磅礴的气劲鼓起翻飞,“还敢戏耍贫僧,耍杂耍的你作死罢?”
含着浑厚内力的声音在林间回荡着,所有明仁堂众人都不禁心潮澎湃起来,曾凉莹和一旁与敌人游斗的李云瑞更是激奋莫名地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看向那颗被火光映亮的光头,看向那根丈长漆黑铁棍。
霍病虎单手持棍如同一杆标枪般站在那处,并不壮硕的身躯却让人有种猛虎择人而噬的错觉,一股逼人的气劲不停地自他身上涌出,就如一块巨石砸进湖里激起的涟漪一般荡向四周。
“去指挥弟兄们迎敌,这个卖艺的交给我。”霍病虎看了曾凉莹一眼,手中风雷棍猛地往下一杵,将棍梢杵进地面寸许。曾凉莹重重一点头,扭头朝坡上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明仁堂!集结!”
那蒙面人,也就是冈夏城里被霍病虎打败的神秘高手洛西,此时已爬了起身,恨恨地道:“又是你这秃驴!”说着脚下疾点朝霍病虎扑来,霍病虎跨前一步,右手握住棍上端,脚下一踢风雷棍下端,长棍下端便被踢得荡起,洛西转眼便接近至丈许开外,霍病虎握棍如叉鱼一般一棍戳向洛西腹间。
洛西却双手拳剑交叉斜斜格挡向风雷棍,却没料到风雷棍竟沉重如斯,洛西手上猛然发力都只能让风雷棍偏移微不足道的一丁点,眼看棍梢就要捣在他腹部上,只见他腰身诡异地一歪,风雷棍便擦着他腰间短褂衣角而过,而他却顺势右脚如电般甩向霍病虎侧脸,翘头鞋底弹出的利刃带着寒意刺向霍病虎左边太阳穴。
霍病虎左手猛抬,封住了洛西这阴毒的一脚,却见洛西诡异地脚一勾霍病虎手腕,扭腰后仰,起左脚直戳向霍病虎喉间,鞋底利刃直直地通向霍病虎咽喉。霍病虎却猛地低头,一张嘴,死死地咬住了洛西鞋底的利刃,狠戾地冷笑着一脚踢在洛西腰上,直将洛西踢得翻飞出去。
洛西忍痛连续后翻落地,抬头看见霍病虎两排钢牙中那半截断刃,目光一滞,随即狠狠地冷哼一声。
霍病虎呸地吐出那截断刃,断刃一下扎在地面上,嘲讽地笑道:“杂耍耍得不错,你还是卖艺去吧。”
洛西恼羞成怒地双手握住肩后两柄兵器,猛地抽出一甩,霍病虎冷不防地脸上挨着一下,顿时淌出血来,定睛看去,却是两根异种金属打造的缎带,闪着寒光显然锋利无比,却又软如丝罗,简直如两条不断扭动着的毒蛇一般。
霍病虎看着洛西手中有如活物一般的两柄兵刃,心下也是凝重起来,显然这是对方的杀手锏,直到此时才将这压箱底的本事使出,想来必定凶险异常,此时洛西开口道:“此乃灵蛇缎,便让你见识一下我族最强神兵的厉害之处!”言毕双缎齐出,直如暴起咬人的毒蛇一般诡异扭动着击向霍病虎,霍病虎一时间根本判断不了这灵蛇缎攻击的轨迹,只能不断闪躲着后退,洛西得势便不饶人地挥舞着两柄灵蛇缎追击着霍病虎,将他一步步逼入身后的混乱战场中。
眼见灵蛇缎再次袭来,霍病虎一把扯过一名敌人挡在身前,自己却往后闪退,只见那身身形魁梧的大汉还未反应过来,脑袋便被两条灵蛇缎绞成数块,有如被胡乱斩开的瓜果一般浆液四溅。霍病虎见状更是眼神一凝,这诡异的灵蛇缎当真是杀伤奇大,心中念头急转思索着破解之法。
洛西冷笑道:“竟然可以在灵蛇缎下闪避这么久,中原总算不全是废物,也有高手么。”说着手中不知如何一抖缎柄,两条灵蛇缎瞬间变成了六条,在半空中不住地挥舞扭动,“且看你能撑多久!”洛西跨步上前,手中灵蛇缎也尽数咬向霍病虎。
霍病虎看着猛然自两条分成六条的灵蛇缎,眼神一亮,沉腰坐马,双手紧紧握住风雷棍,眼见那灵蛇缎飞舞着袭来,霍病虎猛然扭腰开声大喝,手中风雷棍带着破军之力狠狠地自下而上斜斜挥出,一声沉闷的雷声,顿时面前飞沙走石,一阵猛恶的劲风荡起,只见那六条虽锋利无比却又薄若蝉翼的灵蛇缎顿时被这劲风卷得在空中发飘力道全无。
洛西神色大骇,霍病虎竟用棍风扫得灵蛇缎失去力道是他始料未及的,心中正在惊骇,却见霍病虎已如猛虎扑食般抡棍砸来,此时哪怕他再催动灵蛇缎只怕也要被眼前这根沉重异常的铁棍砸成肉泥,只好松开手中灵蛇缎,仰身往后倒翻激射而去,甫一退后,霍病虎手中风雷棍已如落雷一般狠狠砸在地上,周围所有人皆觉地面一阵晃动,被砸得四溅飞起的泥土如雨般打在所有人身上。
洛西狼狈地站稳,看着让他险死还生的霍病虎,又飞快地扫视一遍周围,只见他带来的魏国招揽的武林中人被明仁堂帮众杀得落花流水,心中顿知事不可为,紧紧盯着霍病虎道:“霍病虎?我记住你了。”然后高声喊道:“撤!”接着头也不回地窜入林中,转眼便逃得不见踪影。
霍病虎看着洛西身影消失的方向,大笑道:“你还是卖艺去罢!贫僧定会捧场!”
明仁堂一众人等俱都围在霍病虎身边,热切地看着他,不少人按耐不住地大声行礼,不断有人在喊他护法首座。曾凉莹也满面激动地看着他,李云瑞更是上前来用力地擂了霍病虎一拳道:“你总算回来了!”
霍病虎感慨地看着拨下兜帽的众人那熟悉的脸,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许久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张张脸一双双眼睛地看去,看着这些曾一同出生入死的同袍,看着这些曾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明仁堂众人。突然霍病虎省起了一件事,开口问道:“堂主呢?怎地弟兄们少了这么多?你们怎地落到这个地步了?”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眼神中充满黯然。
霍病虎环视着所有人又问道:“究竟我走后发生何事?怎地全都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