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病虎孤身只影,徒步走过深山密林,走过丘陵平原,走过山川河流,走过村野城镇,走过大半个楚国,走过了大虞京畿。一路上所见花开花谢,草木枯荣,兽走鸟飞,阴晴雨雪,原本因欧阳元醴移情别恋而心如刀绞的痛苦渐渐消散,心中渐渐淡忘了明仁堂,淡忘了欧阳元醴和魏凉纣,独自行走在大地上。
开始时霍病虎漫无目的,不知要往何处,只是一路走一路练着早已熟稔无比的棍法拳法,渐渐地心境起了变化。一直以来霍病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欧阳余晖是为了天下的霸业,李云瑞、曾凉莹以及明仁堂的所有帮众都是为了欧阳余晖而活,过去的五年里,可说霍病虎也是为了欧阳余晖的霸业梦想而在活着。
但是霍病虎记得欧阳余晖说过的那句话:“毕生追求,就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是以霍病虎不愿再跟随别人的梦想而活着,经历多年沙场厮杀之后,霍病虎已经习惯了生活就是挥舞手中的风雷棍,在每时每刻都有人不断死去的战场上活下去,而不是在静谧平和的都市中混日子,这才是他所习惯的生活。
离开郢城后的孤独旅程中,霍病虎渐渐迷上挑战一切猛兽和强者,在楚国云梦泽边他徒手搏杀了一只身长数丈的巨鼍;在夷陵密林中与一群身形异常硕大的巨狼生死相博,最后全灭狼群,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在大虞京畿有熊原上与五个壮如熊罴的陌生汉子拳脚相斗大战了数百回合丝毫不露下风,最后惺惺相惜地相邀饮酒大醉一场,醒来后又拱手而别一如不相识之时。
就这样边跋涉边修行,霍病虎自有熊原西北面进入了魏国境内,又徒步走过了雁北平原,这一****来到魏国南部重镇冈夏城,正巧遇上城外在摆擂台,高达数十丈的入云擂下挤满了围观的人们,一旁高高的看台上坐着一帮衣饰华贵的魏国贵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入云擂上的打斗。
霍病虎顿时来了兴致,抬头看向擂台上,看了几对打擂的都只是身手平平,摇摇头正想走,却上去一个古怪的瘦子挑战上一场打擂胜了的胖子,只见一胖一瘦两个人正在持兵器一开打,胖的人手持一根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却连对方衣角都碰不到,那瘦子面蒙白布,身上穿得奇装异服,头上白布缠头,皮肤黝黑,打扮像是胡人,却又与胡人有异,手中双持奇形拳剑,腾挪转移轻巧无比,简直如灵猫戏鼠一般将那胖子耍弄得团团转,那胖子将擂台地板都砸得摇晃不已,却仍然连那瘦子一根汗毛都没伤着。
周旋约摸有十来回合,瘦子似是觉得玩弄够了,突然身影一晃,不仅躲过了胖子砸下的狼牙棒,更是踏着狼牙棒杆连续几个空翻,诡异地双脚夹住胖子两边太阳穴,腰身竟然如蛇般向后惊人地弯曲,双臂仿佛无骨一般扭着刺出手中拳剑,毫无阻滞地交错着刺进胖子脑后颈椎,而后手脚一齐发力一绞,生生将一颗硕大的头颅绞断,顿时一股鲜血自胖子无头的尸身内喷出老高。
花哨地在空中扭身单脚轻巧而稳健地落地,那瘦子向着旁边看台上的魏国贵族抚胸一躬身,那些贵族一阵叫好,瘦子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倨傲和不屑一顾的神情。一个身宽体胖的魏国贵族大声道:“还有哪位壮士上台挑战这位来自极西国度的神秘高手洛西?”
话音未落霍病虎已挤开人群,一下跃上充当梯子的圆木桩,只见这十数根圆木桩螺旋着排列自低而高向上延伸直至擂台边,霍病虎每一步踩在木桩上,那木桩就瞬间化成漫天屑末,霍病虎飞快地踏着木桩上了擂台,身后所有木桩都消散成木屑粉末消散在半空中。
霍病虎扛着风雷棍,歪着脑袋看着那神秘高手洛西,伸手取下肩上的包袱随手扔在地上,走到擂台中央站定,然后双手握棍豁地摆开架子道:“请赐教!”
瘦子洛西双眼一亮,也不作声,噔噔两下便向霍病虎奔来,身形却是忽左忽右地扭动着,步伐极其古怪,有如蛇行一般。霍病虎低喝一声,手中风雷棍一招阎王三点首,速度之快使空气都发出撕裂的刺耳剧响,那洛西却极其灵活地连着侧翻数下,不仅避开了棍势,还拉了距离,霍病虎见状后手推棍,棍尾猛地自后而上地撩起,此时洛西已到三步开外,只见他双手拳剑向下一架,借着这一棍顺势头下脚上地窜起,猛地向前扭腰,顿时双脚如蝎子尾针般戳向霍病虎,他双脚鞋底也噌地弹出两柄薄薄的利刃,直刺霍病虎双目而去。
霍病虎却不慌不忙地后撤一步,手中高举长棍横舞,在头顶上舞了个圈,那洛西的鞋底刃眼看要刺中霍病虎,被他风雷棍这么一舞,顿时失去平衡无处借力,洛西反应极快地在空中团身拧腰,却仍被风雷棍扫中手上拳剑,顿时右手拳剑脱手而飞。
洛西站定在擂台上,双目如鸷地盯着霍病虎,索性将左手拳剑也抛下,双手到身后一摸,再一伸出时,双手中皆扣着一只小而薄的铁质环刃,只见他双手一搓,竟搓出四只铁环刃,原来那环刃竟是两两叠在一起的,也不知他如何动作,便将那些环刃套在手指上摇着,第一次开口道:“飞环一出,你必死无疑。”说着左手一甩,霍病虎只觉两道寒光闪过,却没看清那飞环的来势,只能凭着本能扭身偏头闪过,却觉脸上一痛,终究还是被那诡异的飞环割开一道血口子。
霍病虎持棍跨步,正想反击,却忽然心头一紧,感觉身后有危险,连忙弯腰横棍在身后一舞,只听清脆的叮叮两声,霍病虎只感觉棍上被壮汉砍了两刀似地,也不知那纤薄的飞环上怎会带有如此大的力道,霍病虎心中还在暗自惊讶,洛西右手上两枚飞环又已甩出,而且整个人疾向霍病虎扑来。
霍病虎只来得及矮身将棍往身前一扫,一阵轰鸣,猛恶的棍风荡过,洛西顿时闷哼一声,脚上差点挨着这一棍,只是被棍风扫过便如被击实一般,洛西心中一时大骇,此时霍病虎避过那两道飞环,直起身来单手抡棍便砸。
洛西轻灵地仰身双手接地一个后翻,起身时眼中带着戏谑的目光,却瞬间定身在原地。
却是霍病虎跟上了一步,风雷棍此时就横在洛西项前,而霍病虎另一只手上却是双指套着那去而复还的两只飞环在摇动着,“以为就你能玩儿得转这个?”霍病虎也是一脸戏谑地道,手中随时便要将飞环甩出。
“技不如人,我认输。”那洛西老老实实地道,霍病虎将风雷棍收回,将飞环轻轻甩出,洛西敏捷地伸指将飞环收回,右手抚胸一躬,然后便转身向来时的木桩走去,三两下跃落地面。
霍病虎一甩风雷棍将其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到擂台这边拾起包袱挎在肩上,纵身往下一跃,如一颗天外陨石般砸在地上,附近地面一阵晃动,周围人群俱都惊得一退,霍病虎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正要拨开人群离去,却被几个魏国卫兵拦住,说是冈夏城主要见他,霍病虎正要推开这几个拦路的魏兵,突然后面有人叫道:“壮士留步!壮士留步啊!”
回头一看,却是那个生得一副肉团团模样的魏国贵族,正急急忙忙地朝霍病虎跑来,一手按着头上牙冠,一手提着袍摆,样子颇有些滑稽。霍病虎见状也不急着走了,转身看着那胖贵族,这胖子贵族气喘吁吁地跑到霍病虎跟前,汗如雨下地道:“鄙人忝为冈夏城主,壮士还请留步听我一言。”
霍病虎眉毛一扬。道:“哦?寻贫僧有何事?”
冈夏城主喘着粗气道:“想必壮士也知道今日这入云擂是专为招揽剿匪义士而设,如今壮士你可是最终得胜的擂主,还请你准备带领义士们一同剿匪去。”
霍病虎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剿匪?用得着招武林人士么?你带支精兵去不就完事了。”
冈夏城主苦着脸道:“壮士有所不知,那伙匪患实在不一般,占据了城南靠近狼居山下的一处山林,我派大军去剿匪数次,都因地势不利于大军作战,被这伙匪贼打败了,加之他们个个都身手不凡,唯有招揽阁下这等英雄人物方能剿灭他们啊!”
“这么厉害?有何名堂?”霍病虎愈发好奇了。
“据说是叫…明什么来着,明仁堂?对,明仁堂!”冈夏城主思索一阵后说道。
霍病虎顿时大惊,一把揪住那城主的领子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周围魏兵一阵紧张,纷纷拔刀出鞘,那冈夏城主伸手示意他们放下刀,回答道:“确实是明仁堂,据说原先是楚国所向披靡的一支奇兵,不知为何逃窜落草在狼居山,前几日还劫了一趟军需。”
霍病虎放开那城主,紧紧皱眉又问道:“可知那明仁堂领头之人是谁?”
冈夏城主整了整衣裳,道:“据下面禀报称是个女匪,爱穿襦裙手撑油纸伞,还有另外一人身法诡异神出鬼没的好像算是二把手。”
“曾凉莹,李云瑞,”霍病虎一下就听出是他们俩,眉头紧锁着喃喃道:“那欧阳余晖和欧阳元醴呢?他们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冈夏城主一听大喜道:“阁下认得他们?是否有渊源?哎呀那可太好了,还请阁下去劝说一二,招安他们可就两全其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