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二人,我便开始琢磨起偷盗金凰铭文的事宜。这事虽看似危险,但却还有一线生机,绝对比等待魔女找上门来要安全的多。
虽然桑若二十余年间都未曾有所异动,但我却不会傻傻以为她已将此事忘记,不来寻我便罢,可一旦来寻,就绝不是催促那么简单了。
两天后,就在我对着地上三个,代表经徊、金凰和我的圆圈发呆时,一只仙鹤却悠哉悠哉的朝我飞了过来。
我取下鹤口中衔着的竹筒,又自腰间取出一颗小业爱吃的朱果递了过去,本想趁机拔两根带着仙气的鹤羽,也好全了自己雁过拔毛的名声。
可谁想,我这手才要动作,那扁毛家伙便“噌”的一下叼起朱果就飞,边飞还边冲我翻了个极拟人化的白眼。
我嘴角一抽,暗叹了一声,果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鸟,绪隐家养的仙鹤也不是个会吃亏的。
我揭开竹筒的盖子,一篇篇洋溢着八卦之气的帛书便从内里飞了出来。
难怪不用传音符,这么多内容,若是用传音符表达,至少要组成个大雁南迁的阵势,那场景一定会很壮观吧。
只粗略扫一眼信上的文字,我便能大概猜出书写者当时眉飞色舞的神情。
信的内容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小业见蓬莱灵海帝后的经过,仅用了几行便交代清楚,无非就是帝后对小业很是满意,送了一大堆宝贝,并嘱咐我专心办事,不用挂心,之类云云。
第二部分才是重点,占了所有内容的九成九,写得颇为详尽精彩。其大意是,那****走后,经徊便去了丹穴山,与金凰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的交谈,交谈内容不详,但从之后金凰的表现来看,结果应该不是太愉快。
金凰为了寻我而大闹瑶池,西王母本就不待见她,所以便给了她些不大不小的教训,但这件事很快就被好事的众女仙们传了出去,而她与经徊,那原本只被几个人知道的关系,也被有心人调查并传播了出去。
看到这里,我不禁摇头,这有心人中恐怕也包括绪隐自己吧。
再之后,这件事便在天上界以及幽冥界部分消息灵通人士间炸了锅,众人就门当户对与先来后到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支持先来后到的明显是站在我这一边,有意思的是,这些人中,有许多是曾经对我嗤之以鼻,觉得我配不上经徊的女仙,她们虽然嫉妒,却也暗自将我立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榜样,所以,当得知我被高贵的金凰挖了墙角时,那种榜样倒塌,梦想破碎的打击,就让她们彻底疯狂了。
有时候女人的疯狂起来,绝对不只是能抵半边天那么简单。她们扮作弱势群体,将我的不易,经徊的见异思迁,金凰的以势压人,金翅大鹏族的捧高踩低一一列举,很快就得到了舆论一面倒的支持,也成功将金翅大鹏族私下请来的支持者说得没了声音。
而经徊呢?这个曾经女仙们心目中的良人,如今也变成了负心人的代名词,风评一落千丈。
比他压力还大的就只有金凰了,估计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色迷心窍,竟然会招来如此大的麻烦,现在莫说她不想放手,就算想放手,也来不及了。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一个破坏过别人姻缘的女子。
信的最后,绪隐还嘱托我这几天要格外小心,尽量不要现于人前,以免被金凰发现并纠缠上。
我捏着信纸一角,淡淡地笑了起来,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我的机会总算来了。
一番谋划过后,我便给金凰送去了一张传音符,约她在昆仑虚东北角的泑泽见面。
也不知是我最近疏于修炼,还是金凰的遁速远超常人,反正当我晃悠到泑泽时,她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
虽然,我对她的记忆就只有一身的金玉明珠,但看眼前女子人比黄花瘦的样子,就可知绪隐信中的内容绝没有夸大其词。
金凰见我到来,便迅速的收了憔悴之色,努力扬起下巴,想尽量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对我。
我淡淡一笑,并不愿拆穿这最后一层维护她尊严的伪装。
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善良,只是觉得看心里想哭脸上却必须笑的人,要比看输得一败涂地的人更有意思。
我走到湖边,看了看逐渐涨至岸堤边缘的湖水,如自言自语般说:“听说你有名字了,但我记忆力不好,没有记住,就还是叫你金凰吧。”
见面最初,金凰的心理活动颇为复杂,我一时之间也分析不出,可就在我说完这话后,她便明显愤怒起来,这不禁让我感到郁闷,原来不被情敌重视也是可以加深仇恨的因素。
“我们马上就要大婚了,你不要来捣乱。”她尽力保持着语气的生硬,希望传至我耳中时,命令的感觉大于请求。
我继续望着湖水,没有回头,只极淡的问了一句,“马上大婚?那为何还会赴我的约?”
“我是代经徊来与你说清楚的,他不想见你,所以只有我来。你也别怪他,你们相识时他还不知情为何物,看你特别,才对你格外好些,后来遇见了我——他是金翅大鹏族,我是凤凰族,我们是天定的一对,你不觉得么?”她说这话时几乎没做考虑,言语流利的似是提前准备好的一般。
我先是嗤之以鼻,后又放生笑了出来,这几声笑就像是拔了她的翎羽,让她再也抑制不住的暴怒了。
“你笑什么!不许笑!”她迈步上前,离我所在的地方原来越近。
我掐算好时机,在她相距两步时突然转身,然后似是受到极大惊吓般,一个失足便向湖中摔去。
仙族自然不会被淹死,可我若真是的落水,传出去就是她金凰抢人夫君,还推人入水,莫说是经徊那里不好解释,就是外界的唾沫星子也能把她淹死。
若换做以前她可能还会对流言蜚语不屑一顾,可如今,却是真的不敢挑战舆论的力量了。
我见她不假思索的扑了过来,唇边便勾起了一抹奸计得逞的弧度。
就在二人将触未触之时,我右脚一个用力,人便诡异的侧转,在她与湖水间让出了一道通路。
高亢的女子尖叫伴随着“噗通”之声,在空荡的泑泽上空徘徊,惊飞了无数水鸟。
我忍住笑,装作无比紧张的在岸边打着转,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我原本的计划是与她一起落水,然后趁乱将其打晕,可现在看来不用我动手,她自己就能将自己吓晕过去。
早先听说绝大多数羽族都畏水,可也不想会畏到这种程度,明知道那水要不了自己的命还能吓成这样,难道他们平时都不洗澡的么?
我心中虽然纳闷,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半分犹豫,几个起落便将昏过去的金凰捞上岸来。
此时的她衣衫凌乱,鬓发披散,原本精致艳丽的妆容也晕染成了一团,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是颇具千帆过尽后的沧桑之美。
“峋儿,你在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我上下其手的过于专注,竟没有发现此处又多出来一个人。
我没有转头,只是加快了搜索的速度,终于,在那人走到近前时,发现了藏于金凰耳后拇指大小的伴生铭文。
也不知是我动作太过粗鲁,还是经徊那声“峋儿”太过温柔,反正是刺激到了这个昏厥中的女人,她的眼珠转了转,似乎马上就会醒来。
我既怕又急,手心也渗出了汗,可那伴生铭文却怎么也不肯下来。如果经徊没在边上,我相信自己此时已经手起刀落了。
一团柔和的光华自上方缓缓飘下,铭文在接触到它的刹那间便黯淡了下来,像是没了生命的枯叶,从金凰耳后脱落。
我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而与此同时,金凰也悠悠转醒了。
经徊抢上前,以非常暧昧的姿势挡住了女子的视线,我则趁机将炙热的铭文从肉掌转移到青玉容器中。
淡淡的焦糊味与隐约的“呲呲”声响,让我没精力注意眼前的旖旎,故此,当金凰再次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向我时,我也只是回以心虚的一笑。
“惊羽,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经徊回避开金凰饱含情意的目光,十分委婉的表达着意图。
但金凰却似乎不想在原则性问题上退让,两人一来二去竟隐隐有吵架的趋势。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经徊发怒,印象中永远温和的男子,发起怒来竟也是会瞪眼的。
想想都觉得惭愧,我们近一百年的相处,却只在彼此印象中留下了单一的表情。
我站在原地,皱眉看着金凰越发高涨的气焰,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金凰,我要是你就不会阻拦,有些事越早了结越好,你总不想我永远做你们的心结吧?”
金凰顿了顿,有些狐疑的看着我,仿佛是担心我会趁她不在,将经徊骗走一般。
我暗暗的叹了口气,不明白经徊的母亲为何会挑中这个女子,只粗略的看一眼开头,我便能料定他们的结局是悲非喜。
最后,金凰还是愤愤的走了,只是临走前,用眼神对我们二人分别警告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