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娃在坡地上轮着撅头,使劲儿抛着稀稀拉拉洋芋(土豆)。
山女抱着孩子刚满月的二儿子蛋娃,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给孩子喂奶。
蛋娃的名字是王山娃起的,由于蛋娃出生时条件好了,能吃上鸡蛋了,故而取名——蛋娃。
刚刚两岁的大儿子狗娃,坐在地上玩洋芋。
王山娃放下撅头,来到山女身边坐下,他喘了一口气掏出菲尔德给他的那包骆驼牌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用火石划着火,点着后使劲儿吸了一口。
“山娃哥,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山女盯着他的脸说道。
山娃哥这个称呼,是早年山女落难到王家,被山娃娘收为养女时,她与王山娃自然是以兄妹相称,即使成了夫妻,由于习惯,一时也难以改口,事实上,山女对山娃哥这个称呼保持了一生。
王山娃一边抽着烟一边看了看山女,这才说道:“俺有啥不一样的?俺不还是俺吗?”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山女说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想着回油矿了?”
王山娃没有作声,他把烟掐灭,好半天才说道:“是这,蛋娃已经满月了,俺矿上忙,俺只告了一月假。”
山女满脸的不高兴,把脸扭向一边儿:“哼!你真的要在矿上干下去?”
王山娃没有作声,他的目光注视着远方。
西天边上,一轮硕大的夕阳,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长。
山女整理好衣服站起身,一手抱着蛋娃一手牵着狗娃,理也不理王山娃,悄无声息的走了!
王山娃这才回过神儿来,他赶紧将洋芋收进袋子了,扛在肩上,拎起撅头,追上了山女。
“生甚气咧?我不去油矿,咱家老小吃甚咧!”王山娃说道。
山女头也不回的说:“娘早说过,男人的心野着咧,走远了就回不来!”
“胡说!俺能走多远……!”
王山娃说道。
矿场内尤其是尤其是炼油厂西厂炼化车间,里里外外、热火朝天,工人们用小推车将8井喷出原油,推进炼化车间。
总工程师谭世藩,带领几个工程师和十几名大学实习生,在炼炉前忙乎着。
实习生们则每人都在本子上记录着各种数据。
谭世藩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身旁的李达海、贾席琛等主管赶紧上前将其扶住。
“谭总,不要紧吧?”
谭世藩摆了摆手说道:“不要紧的,快去‘圆门宿舍’报告金厂长,就说分厂原油炼化成功了!”
“好,我这就去!”李达海说完,朝身旁的贾席琛点了点头,示意他,照顾好谭世藩总工程师,自己这才转身离去。
谭世藩又一次晕厥过去,众人赶紧给医院打电话。
金开英的办公室就坐落在“圆门宿舍”,所谓圆门宿舍,就是早期为炼厂职工修建的两层宿舍楼,由于院门成拱圆结构,故而得名:圆门宿舍。
这里住的多半是携有家眷的工程技术人员,但也有单身大学生和普通职工。
金开英的住处是正对着拱形门和楼梯口的第一间,办公和休息都在这里,他的家眷远在被日军占领的北平,因此,他只是孤身一人。
此时此刻,他正在接听电话,桌子上的一台收音机正播放着西北地方戏秦腔唱段,这可是圆门宿舍区,唯一能够收听到外面信息的渠道。
李达海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金开英放下电话。
李达海大声说道:“金先生,西炼厂炼化成……成功了!”
金开英放下电话,随手关了收音机。
“是……是真的!”金开英惊喜的问道。
“是,可是谭总工程师他……!”
“他怎么了?”金开英焦急地问。
矿区总医院抢救室门前,贾席琛、龙显烈等工程师和主管以及工友都焦急的等候在门外。
金开英与李达海二人急匆匆的赶到了。
龙显烈和贾席琛等迎上去。
金开英开口问道:“到底什么病?人咋样?”
贾席琛抹了抹眼角回答道:“医生说是斑疹伤寒”。
金开英:“啊!”一声,他知道一般的这种病大都高寒地区,再加上营养不良所致,而且此病极易传染。
这时,医生走出抢救室。
金开英赶紧迎上去。
金开英上前问道:“怎么样?”
“已度过危险期!”医生摘下口罩说道。
“太好了!”
众人也几乎欢呼起来
医生拉住金开英,移出几步说道:“金先生,谭总工程师亦是严寒和劳累所致,而且需要隔离治疗,请通知谭太太,暂时不要来医院看望。”
金开英点点头:“好的!”
医生又接着说道:“另外,矿场严先生那边也送来几名伤寒病患者……你们要多加小心,防止传染,必要时我们医院也会采取强制措施的。”
金开英点点头问:“到底是何原因……?”
医生说道:“还用说吗?咱们地处偏远,多半因严寒、劳累所致,再加上营养不良,看看供应给我们的米面,多是砂石,要汇报给上峰,尽可能的提高职工的劳动待遇,特别要注意饮食和保暖。”
金开英点头:“请放心,我会上报的”。
他告别了医生,独自走出了医院,一路上他边走边想:“油矿的劳动强度是大,且又地处偏远和高寒地区,可若论生活待遇,即使是米面中多了一些砂石,可要比日寇铁蹄蹂躏下的黎民百姓,不知要强过多少倍?可话又说回来,全矿区目前已达上万人之众,一旦疫情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他加快了脚步,朝总办公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