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油又使劲儿吸了一口烟，把头低下来，接着说道：“想想咱哥俩，小时候吃了多少苦？长大了干石油，又吃了多少苦？到现在伤痕累累，浑身是病，而且已经是奔40岁的人了！可以说一天福也没享受过，想想咱这一生也真是够惨的！”
“可不是吗？二哥你说对了，我现在都有种失去了方向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不知道该做什么？究竟是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王卫田看着王卫油的脸说道。
王卫油并不回答，也不看弟弟，他眯着眼睛，把脸朝向阳光，那表情在王卫田看来，仿佛整个身心都融进在无限的幸福之中。
对于他奇怪的表情和不伦不类的话语，王卫田感到疑惑，甚至感到愤怒，可转念一想，他刚出院，会不会是大脑还没有完全恢复？
王卫田正想着，王卫油突然回过头来问：“你说咱俩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可我怎么觉得我特幸福？我为我这一生，以及我所有的经历，都感到无比的骄傲，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一听他这话，王卫田赶紧站起身来，冲他说道：“二哥，我扶你起来，咱俩快回家吧！看咱娘等急了。”我说着就要往起拽他。
“等等，让我好好享受一下这美好的阳光和空气。”王卫油说完继续眯着眼，享受着温暖而灿烂的阳光，直到他手中的烟，烫到了他的手指，他才把烟头扔掉，回过头来问弟弟：“你说说嘛？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王卫田对他的话感到无比震惊，也决不能苟同，可望着他的表情，品着他话中的意味，尽管他心里不住的摇头，可又说不出什么来，也只好又坐下了，等着他进一步的说下去，好看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真的不知道吗？”王卫油眯着眼睛问。
“不知道！”王卫田摇了摇头，又点了一支烟。
“那好，我告诉你，”他转过脸来，用眼盯着弟弟说道：“因为我的经历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可能有我一样的经历！小的时候我挨打挨骂、吃苦受罪，我是独一无二的；长大了我把命运交给国家、交给了祖国的石油事业，我的生命也就同国家命脉息息相关，我依然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的经历和我所从事的一切，都非常值得珍惜、值得留恋。可以说，我从来就没为我自己活过；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要如何如何？我做的任何事都不图回报，所以我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丝毫也不会感觉不到苦，相反我无比快乐，无比幸福，我要感谢我身边的所有人和所有事，你懂吗？”
“我不懂，也做不到，绝对做不到！”王卫田说。
“没有人强迫你？只有你自己的心，才能决定你怎么做！包括你这么多年一直对咱娘耿耿于怀，因为你觉得，从小到大，咱娘一直违背你的意愿，我说的对吗？”
“对！你说得很对！事实也正是如此。”王卫田把烟头一扔，狠狠地说道。
“不对！”王卫油突然站起身来，指着弟弟的鼻子大声说道：“是你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胆小懦弱，不敢面对，只知道逃避。”
“你……你胡说！我怎么胆小了？我倒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说话云山雾罩，不伦不类！”
“不是我变了，是我看到了你的缺点。”王卫油依然指着弟弟的鼻子说道。
“我绝不承认我胆小怯懦。”王卫田辩白道。
“不承认是吧？那好，那我就给你摆一摆。”王卫油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小时候你跟傻大姐相好，娘打了你，你就退缩了，没敢继续坚持，对不对？长大了你要当兵，娘又打了你，你退缩了，没再去争取，对不对？现在你工作上遇到点挫折，降了职，你马上一蹶不振，不敢去面对，对不对？”
王卫田大睁着两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王卫油继续说道：“这就是你的缺点，你承认也是！不承认也是，你还觉得你委屈是吗？”
王卫油的话，就如万箭穿心一般，使王卫田血淋淋的心灵一展无遗的暴露出来，多少年淤积在心里的痛苦、失落、挣扎和抗衡，一股脑的涌向心头，并化作娟娟泪水，倾泻而出。
王卫田哭了，哭了很长时间，才抹了抹眼泪，冲他二哥可怜巴巴的说道：“那我以后该怎么办？”
“谁也帮不了你，只有靠你自己重新爬起来，要象咱爹那样勇往直前；要象高叔叔那样坚贞不屈；要象咱大哥那样无怨无悔，人倒下了不可怕，心不能倒；人穷了不可怕，心不能穷！”王卫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道。
王卫油的话字字如重锤一般敲击着弟弟王卫田的心灵，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也使他愤然觉醒。
王卫田猛地站起身来，擦掉眼泪，冲二哥说道：“谢谢你二哥，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你回去告诉咱娘，憨娃回单位去了。”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卫油在他身后高喊：“吃了饭再走！这个讨吃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