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芸来到“随便酒家”之后,立即动手在店内四处打扫卫生,她先是把前面店里的门窗桌椅擦拭一遍,把地扫了,又来到店后面站冲洗地板,看着原本臭气熏天污垢满地的猪圈干净了许多,她这才直起腰杆休息一会儿。
每当肖芸这边忙得不可开交时,那个蒙面女孩子却一动不动,总是静静地坐在院子里一张木凳上,呆呆地想着什么。
这天早上,一个很尖刻的声音叫了起来:“喂,喂,喂,那个戴纱巾的女的,别歇着,那儿还脏着呢。”只见一个小男孩叉着腰站在一旁,指着远处说。
肖芸直起身子问:“你是谁?”
一个店伙计走过来告诉她,这是店老板的儿子,名叫步严肃,刚睡醒吃完早餐,闲着没事就到这儿来指手划脚了。
肖芸笑了起来:“哦,原来是少东家。”连忙拿着扫帚箕斗朝少年指的地方走了过去,很快就清理干净了。而那个蒙面女孩子将头一偏,也不理会,只哼了一声:“扯!真以为自己是黄世仁了?”
“吔嗬,你还敢骂我是黄世仁?好厉害的丫头!我跟你说啊,以后挑食喂猪的事也是你们干,听到没有?”那个小男孩横鼻子竖眼,一脸凶巴巴的样子。
步随便走了过来,拍拍小男孩的头说:“严肃呀,做人要随便一点,不要这么苛刻,人家不过吃了咱们两个馒头一碗稀饭,哪用得着做这么多的事情。况且,她们是个女孩子,又比你大,你要懂礼貌,别欺负姐姐。”
步严肃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跑过去拉住肖芸,让她坐在花坛上休息说:“姐姐,刚才是说着玩的,你别当真。我爸爸给我取名叫‘严肃’,我总得装一装吧,也好名副其实。说起来好笑,我们家的名字都是这样,加上个姓,意思就完全不同了:我爸爸叫‘随便’变成了不随便,我叫‘严肃’,却根本严肃不起来了。哈哈哈。”他展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
步随便却板起了脸孔说:“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多得是,岂只是我们的姓名和性格名不符实。”
步严肃指着蒙面女孩子问肖芸:“姐姐,你干活那么卖劲,那么辛苦,为什么那个戴着面纱的姐姐却一点事情也不干?”
肖芸急忙使了个眼色说:“她我妹妹行动不方便,这样,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做好了。”
而那个戴面纱的女孩子却“腾”地站起身来,冲着步严肃大声说:“我就是这样了,你能奈何?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再啰嗦,看我一剪刀戳死你!”她右手张开两个指头,做成剪刀的模样,对着步严肃的脸面就刺了过去。她的面目虽然被轻纱所遮,但声音尖细,气势咄咄逼人,而且手法很准,直插对方双眼。
步严肃吃了一惊,被她这气势吓得退后了几步。
步随便站了出来,笑容一敛:“好凶恶!原来是个如此懒惰又野蛮不讲道理的女孩子!哼,你在其他地方这样我也许还管不着,但是,既然有缘来到了咱们‘随便酒家’,我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昨天,你差点饿死在我们的店外,是你这位好姐姐从店里讨了几个馒头,才把你给救了回来。现在,我也不说别的,你就只管把昨天吃下去的那些东西都还给我吧!”他拈了个诀,指着蒙面女孩子喝了声:“嘛咪吽!冤枉白食者归位吐出来!”
肖芸正要上前求情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蒙面女孩子瞬间捂着肚子大声叫疼,低下头嗬嗬连声,张口一吐,隔了夜的食物竟然也从她喉中汩汩涌出,她顿时浑身无力,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绻缩成一团,眼看着渐渐就要晕死过去。
肖芸急忙过去将她扶住,又抬起头对步随便连声说:“步老板,住手!快住手!我说过,她的事情都由我来做,她的一切事情都由我来承担!”
步随便却转过头,装做没有听见。
肖芸想要出手,但她知道自己的法力显然不是步随便的对手,终于大声说:“步老板,你不要欺负人,她她只是个盲姑娘!”
步随便“哦”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来,赶紧捏诀喝了声“止!”让店伙计们重新端来馒头稀饭让蒙面姑娘喝下,她才轻舒一口气,慢慢恢复体力,支撑着坐起身来。
步随便瞟了她一眼说:“就算是盲姑娘,也不能这样飞扬跋扈,哼,多亏你有位这样的好姐姐,不然的话,饿死也是活该。”
蒙面女孩子伸手推开肖芸说:“我不要你管我,让我饿死好了。哼,天下间就是这样不公平,你们什么都好,什么都有道理,就我错了,我是废物哼,我一个瞎子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肖芸却一点也不生气,陪着笑脸说:“好了,好了,我的明妹妹,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在世上走,都要受点委屈,你的优点多着呢。呵呵,就凭你一个人敢从家里跑出来,就比许多只会娇生惯养的小姐们有胆量。而且,你不是说,你一直要找个什么人吗?你现在又没有找到他,怎么能够就这样饿死呢?”
蒙面女孩子被她劝了一会儿,终于不再吵闹,安静地坐到一旁去了。
这时,一个店伙计的大声叫喊从前面店铺里传了过来:“哎,吃饭进包厢,你到后院去干什么?”
“找你们老板,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我们老板不在!”
“对不起,我是警察。”
“警察?那我们老板就更加不在了”
“什么叫你们老板就更加不在?快点叫他出来,不然我可要进去搜查了。”
“哦,我的意思是警察也不能变戏法把人给变出来吧,他不在就是不在。”
“这是我的证件我已经亮证执勤了,你再不让开,我可要发飚了!”
“这这个证件,地摊上都有买,两块钱一个,你少来唬我了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警察就了不起是吧你等等,我们老板真的不在”
这边大伙儿抬起头一看,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人和两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已经跑到了后院里,黑脸中年人朝步随便点了点头说:“步老兄,你不会也亲口对我说:‘对不起,我真的不在’吧?”
步随便脸上堆满了微笑说:“四俅,好久不见了。哈哈,他们不认识你,再加上你非要说什么‘公事公办’这年头都是公事私办,或者说把公事拿到桌面上来办,你那样说话办事太不正常了。”
“我太不正常了?你这个随便店主可真会猪八戒倒打一耙。”管四俅说话的时候,除了嘴唇微微开合,面部仿佛僵死了一样,就连历经沧桑而生出的皱纹都象是用刀刻在一蔸黑木老榆树桩上,纹路清晰,纹丝不动。
“好吧,咱们也别说谁打谁一耙了,等会我摆桌酒,我们随便边吃边聊。”步随便说着话就把他往前面拉。
“不忙。我这次来真的是公务在身。况且你那桌酒菜还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实话实说吧,夏长镇已经发生了多起人口失踪案件,这些人多是些流氓地痞无赖,他们可都是些地头蛇,不可能背井离乡去外地吃苦头。所以这件事在社会上众说纷纭,我们警察署的压力也非常大。”
“所以你们就怀疑我了?有证据吗?随便拿个来看看?”步随便笑着说。
“我们只是例行检查,并没有说一定是谁。在我们没有仔细研究分析之前,可不能随便说这种话。”管四俅身后一个叫“小张“的年轻警察说。
“我根本就用不着怀疑,肯定是你。”管四俅压低了声音:“只不过我既然号称‘铁面刑警’,办案向来讲究的是证据。有个人拿着他已经失踪的那个朋友最后打来的电话录音来报案说明失踪者最后是在你这个酒店里吃的饭。你听听看。”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录音机,里面传出了电话录音,声音飞扬跋扈:“你奶奶的,快点来呀,我在‘随便’的‘坐一坐’吃香的喝辣的,不用付钱,这个老板是个猪!哈哈哈哈”
步严肃在一旁笑了起来:“还不知道谁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