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玉玉是于心不忍还是急着打发她们,身后跟着另个新模样的丫头送上给她们打点的包袱,一人又塞了一只钱袋,还给披了衣裳。
“该说的我也说了,都是主子的意思,好自为之,还有你们两个,在这儿看着直到她们离开王府”玉玉依旧冷冷的丢下一句,留下新来的丫头,自己看似是回去交差了。
“玉玉姐,玉玉姐……”
秀秀一着急想扑上去求情,婷婷伸手一把给拉住了衣角。
“你快去求求玉玉姐呀!不行我们去求求大夫人,喜梅姐,她们肯定会帮我们的”
秀秀回身拽着婷婷哭的碎了心,支离破碎的更是她们朝思夜想的所有,弹指间,毫不留情的灰飞烟灭。
婷婷似笑非笑道:
“在主子眼里我们只是两个做错事惹闹主子的粗鲁丫头,没有人会管我们的……”婷婷倒是明白以她们的身份,没有人会为了她们而得罪别人。
……
“两位姐姐快别跪着了。”
两块雪白的绢帕突然的递到两人眼前。
两人抽涕着抬头瞧,“小丫头你瞧着可是笑话我们了”婷婷抽过帕子擦了眼角,不甘落魄道。
茉莉见秀秀不动,便把另一块帕子塞在她的怀里。
“跟姐姐一样都是受苦的丫头,好景长短都由不得我们说算,我若笑你,改日我便更不如你们,笑来笑去我何苦为之?”
婷婷苦笑,一屁股转做台阶上,扭头对那两个新来的丫头道:“你们去屋里帮我找找我的一枚雪银簪子,若是找到我立马走人不让你们陪我受罪。”
那两个小丫头比茉莉还要稚嫩几岁,倒是听话,麻利的就进屋了。
婷婷秀秀相互搀扶起身,幽幽吐露道:“别以为我瞧不出,你这小丫头心里揣着事儿,也是有目的的“
茉莉只装作听不懂,道:
“目的自是有得,还不皆是为了养活自己。”
“若想成事,便离大少爷远一些”婷婷边闲话般说着,双手已经捡起了包袱,拍了拍尘土,背在了肩上。
“大少爷?”
茉莉似是没听清楚,疑问。
怎料婷婷此时可是惜字如金,正齐衣衫,把帕子轻手放回茉莉手中,不冷不热,只道:
“好了,算是这手帕的答谢,秀秀,我们走吧!”
“这就走了?”
秀秀不舍。
“别多话了,让外人笑话。”婷婷厉色一声,扭头颇有骨气的走了。
秀秀抬起衣袖,擦擦泪水拎着包袱,非常沮丧的跟在了婷婷后面,茉莉虽对刚才她留的几字极度好奇,但自觉人已走远不适合再行追问,便只注视着她们的背影几分遗憾的走出了院子,里屋的两个丫头此刻面容厌烦的奔了出来,“哪有簪子?全都翻过如何都寻不得”
茉莉浅笑不语,转头回自己屋里了。
外头终于恢复了天亮前该有的安静。
这日,茉莉和莺儿行事也是格外的小心,用过早饭两人手脚麻利的就到六夫人屋里扫地,抹桌,只一直未见六夫人和玉玉。
“茉莉,你觉不觉得今日这屋子里头有些诡异?”
“怎么?”
“六夫人平日唧唧歪歪的,今儿一点动静都没有,那玉玉也是,平日没事来回瞅着我们,生怕我们手脚闲着少做活,这会儿大半天了也没见着个脚跟儿。”
莺儿低头探脑的看着内屋。
她们不知,此时六夫人早已带着玉玉已经到了大夫人的门前,即将喧嚣。
大夫人董丹青一身藕荷色绣花牡丹纱衣,丰润的手指刚端起了黄玉杯,正要在这清净之时饮下晨茶,却不想,“吱……”一阵冗长的门声就此打断。
“这一大早谁会过来拜见?”喜梅恰杵在身,听到外头的门声,边不解步出房门,饶过屏风去看。
外头守门的丫头平儿,正踏步到了近前,神色不对劲的瞧着喜梅,紧小声道:“喜梅姐,六夫人来了。”
“六夫人”喜梅一愣,心想倒是忘了她了,看她昨个的劲头,怕也不是好好来说话的,眼一眨巴接着道:“来了我们便好好迎着,如何这般慌张”
喜梅如饮白水不慌不忙,带着丫头去了门前。
“啊……”
一下急迫的喊声。
没到门口便听到如此一声,再一看,瞧见外头另一个守门的顺儿丫头重重摔在了地上。
喜梅再迈一步,就看见了打扮的无比风骚的六夫人,她正几分嚣张的瞧着地上这个刚被她亲身推倒的丫头。
“你就一个小丫头,还敢顶撞我堂堂的六夫人,既然大夫人教导无方,我便得替她管教一下。”
这语气何等的狂妄。
“六夫人,好,一大早的何必动怒呢?”
喜梅不怒而温,身后的平儿丫头这才有了胆子去把地上的顺儿扶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大夫人应也知道我来了,现在可允曼芝进屋了?”
六夫人本名鹿曼芝,只是外人不知她娘亲本是来此青楼,性情妖娆,迷惑了她爹,逼死了大房,后便有了她,若说她的身价气质,顶多是贪了他爹的名儿,骨血里外,脸面身段都随了她娘亲。
“回六夫人,时辰尚早,大夫人刚在起身,您进屋稍微歇息,我命丫头伺候茶水,点心,我这便去请夫人过来。”
喜梅淡笑说之。
鹿曼芝自然依了,玉玉一边帮其拎了裙角,步上台阶,几步到了屋内。
喜梅随眼色安排外头的丫头,自己拐身去了屏风后屋内。
“夫人。”
此时见董丹青倒吸一气,轻手放了茶杯,“都听见了,真是过于狂妄。”
……
鹿曼芝外头黄花梨的弥勒塌下红木椅上坐着,睥睨的瞅着这屋里头的物件,平日都只好与锦衣华服,珠宝首饰打交道,这些名家字画,出自名匠之手的瓷瓶,玉器她也是瞧不懂得,只觉得与自己那屋里头比起来屋子大出几分。
瞧的起劲儿,只觉得玉玉在一边动了动她的身子。
“六夫人,大夫人来了。”
喜梅好好说话,语气柔和可可神色默然,心中的气傲倒也是分点瞧不上鹿曼芝。
“大夫人,曼芝给您请安了!”
鹿曼芝轻瞟了一眼董丹青的模样,心中暗暗较劲,起身步前行礼。
“妹妹不必如此客气,快行起身吧。”
董丹青平时若受此大礼,必扶其臂腕,亲近授意,可今儿她说着客套身子直接饶过鹿曼芝,去到榻上端坐。
喜梅面无表情冷眼瞧着受冷落的六夫人,端过身边丫鬟递上的茶水,放在大夫人的袖旁的茶桌上。
“六夫人,这是我平日里好吃的糕点,大夫人请您品尝”
旁边的可儿丫头端过荷花盘里盛放的紫薯糕,于其面前,喜梅半冷不热接话道。
鹿曼芝谁呀,自小娘家的气氛一贯如此,自她娘后,家中又进了二房妾氏,鹿曼芝耳濡目染学到的都是三个女人你争我夺,听到的也都是阴阳怪气的对话,刚才大夫人冷落的劲头,她小时候便就尝过,如何能不懂,她就轻轻哼了一声嘴角轻语。
“这些糕点曼芝可是能不吃便不吃,尤其大夫人,上了年纪少吃这些甜食,难道您身边的丫鬟都不知道提醒着您吗?您看您……”说着鹿曼芝她故意若有似无的轻抚过自己细致柔滑的脸颊,眼神随之轻佻的瞟过那主仆二人“身子丰腴是为好事,可您这儿也有些过了。”眼神挑衅又妩媚。
董丹青瞧着她狐媚的样子,这要在以前的脾气怕是直接冲上去赏巴掌了,就像对付三夫人。
“妹妹说来,我倒觉得你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太多单薄,应多吃才是。”
“可谁叫老爷就喜欢曼芝这纤细的腰肢,若是胖了一丁点,怕的是老爷不答应。”
鹿曼芝眼角随心一挑,正望见董丹青眉角一撮青色,扬头低语看她。
“是吗?”
喜梅在一边突然手心发了汗,站在那里跟屋子里的人一样顿时喘息都悄声起来 。
“啊欠……”
……
“一大早谁惦记我,晦气。”
三夫人徐凤刚要吐了漱口的浑水,一个大喷嚏痛快的喷了自己一脸,倒是把满脸的雀斑都遮住了。
丫头娇儿快些压着笑意递上面巾。
“笑屁……”徐凤一把拽过面巾糊在脸上,又胡乱的擦了擦身上,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换下,娇儿跟她几年早就习以为常了。
徐凤的言行举止说是一位王爷夫人真是笑煞旁人,可她真真的就是。
只是众人都只徐凤的爹爹本为御前侍卫一介武夫,生前为救先皇丢了命,便被封了救国将军,徐凤自小就跟着爹爹摔摔大大,小门小户长大的,没得娘亲,就留了这些习惯,再瞧她素蓝的床榻,身上大众花色的缎料衣裙,更是个守财奴。
娇儿接过面巾,端着无花的普通银质痰盂一出屋门就瞧着五夫人在外头了。
“五夫人您来了,娇儿这手上还有活儿,您进去稍坐,娇儿忙完过来伺候。”
五夫人王小花可是府上最瘦了,精瘦的麻杆一般的身子,总有让人有一种担心她起风就会被吹走的样子,更可说的是她无论晴天雨天,冬天夏天,手不离扇,好在她也是稍有差别,说来也是冬天扇有“羽衣”,夏天扇有“薄纱”。
今儿她就因别处寻了一把好扇特意来找徐凤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