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早上开始所经历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一天过去,我在为人子、为人夫的身份之外,又增加了一个父亲的角色,而在这个转变中,紧张、忐忑、兴奋、新鲜、疲倦、劳累和责任,无一例外的拥挤到这短短的一天一夜里。
从市人民医院回家去洗澡时,天空轻撒着几丝细雨。走进小区,快进电梯时,碰到下班的一男一女,从工作服可以判断,他们是楼下富海人才大市场的工作人员。两人谈笑着前行,男的似乎很兴奋,一阵爆笑后,他还狼嚎了一声。跟在后面的我,踩着凌波微步,受了这气氛的感染,忍不住笑着搭讪:“我的叫声应该比你大得多。”他先是一惊,略带惊奇般的质疑道:“是吗?”我引颈嚎了一声,固然赶不上帕瓦罗蒂,却也是声震屋瓦,然后憋着声音学了一句赵忠祥:“在北方辽阔的草原上,你经常可以听到这样的狼叫。”惹得那对男女不住地问我什么事这么高兴,我半眯着眼说:“下午我刚刚得了个女儿,六斤三两呐。”进了电梯,我又祥林嫂般地重复了一遍,还补充说:“我的女儿很漂亮的。”引得那对男女有些莫名地诧异,满脸狐疑的看着我,当然嘴巴里没有忘记礼貌性地向我表示祝贺。电梯到了我所住的楼层,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跟他们客气的道歉:“我喝了点酒,但真是太高兴了,不好意思。”在电梯门关闭上行的一瞬间,我恍惚听到那个女的说:“怎么能高兴成这样?”
我的确是高兴的,从医院出来之前,我用护士刚刚教给我的、并不娴熟的姿势抱着我的女儿,对她说:“宝宝、宝宝,你看见爸爸了吗?”转了两圈又说:“给你个什么名字好呢?你的妈妈名字带云,云朵云朵,朵在云之后,云朵相连,你的乳名就叫朵朵吧?”然后又用刚刚“恩赐”给她的名字呼唤她:“朵朵,朵朵,爸爸的怀抱温暖不?”我的兴奋劲,吓坏了环视左右的岳父、岳母和小姨,他们都说:“你喝了酒,小心手滑呀。”“你喝了酒,不要用嘴巴对着她讲话。”只有经历了生产之痛的妻子安静地躺在一旁。我的朵朵,居然极配合这些批评,把小小的嘴一撇,准备放声表演一下嘹亮的哭声,我忙把嘴巴转开,用手捂住,不再讲话。虽然酒劲已开始上涌,但我清醒地知道,酒气的确对小孩——何况还是刚出生的婴儿不好,就借着晚上要陪夜、回家去洗澡的事提前开溜了。
我本是可以不用去喝酒的,但实在是想把我的喜悦让更多的人分享。我们一帮人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进去已久的妻子,一辆宝宝车从手术室内推出来,我们都围过去看,一个婴儿安静地躺在车内,红嘟嘟的脸蛋,护士叫产妇的名字,不是妻子,而是比她迟进去的一个人。我们的心紧了一下,继续等待。不多久,从手术室里传来婴儿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由远及近,声音清清亮亮。接着一辆宝宝车从转弯处出来,声音更大了,“哇、哇、哇”,我的心提起来。护士将车停在门口,看一眼手上的登记单,问道:“谁是胡云的家属?”我摸着胸膛挨上去,扶住宝宝车,护士对我说:“恭喜你得了个女儿。”我低下头,凑近宝宝去看,她的哭声没有停止,眯着眼睛,一声一声卖力地哭着,把白白的小脸挤出好多的皱来。护士接着把宝宝推走了,要去洗澡、称体重。我掏出电话来准备告诉远在湖北的妈妈,她得了孙女了,电话还没拨呢,一个电话打进来,是广东金宝集团的陈经理,说晚上有事情商量,顺便一起吃饭。我说我刚得了女儿,又告诉他是第一个打进电话来的人,他也感到很惊喜。喜上加喜,饭局我也完全没有推掉的意思了。
给妈妈第一个打了电话报喜后,接着给几个亲友打了电话过去。然后,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在手机上即兴写了几句话:“周府千金刚出生,送上喜讯盼共奋。白白脸庞眼微闭,声声啼哭赛歌神。”我知道这不是诗,但只有这几句白描才最能表达我之所见、所思和所愿。晚宴上,金宝集团总裁向东听说我是即兴写下的,还调侃说这应该是我最好的作品。我把这几句话循着手机上通信簿的顺序,挨个发,一条一条,不厌其烦。不一会儿,收到报喜的亲友、同事就回复了贺喜、恭喜的短信回来。而手机的内存有限,我发一会就得删去一些,才能再发。还有好多没发呢,手机电量已不足了。
晚上的饭局,本来是要讨论金宝集团一新项目的推广方案,居然成了为我贺喜的晚宴。我坐在向东总裁的旁边,和他开玩笑说:“向总,从今天开始我就跟你同一级别了。”例行的第一杯酒也是为我而干杯。饭局开始前,我表示我的感谢,言明只喝三杯的,但席间的每一个人,我都有敬酒必要,就这样,一杯一杯,我喝进去的是酒,漾出来的是笑容。宴罢,我回到妻子的产房,进门不久,临床病友从卫生间出来,说:“怎么这么大的酒臭味啊?”
洗澡后回来,酒气已消,兴奋的劲也轻了许多。当只剩下我和小姨留下来守着妻子,守着朵朵时,白天的一幕幕成了我反刍的最好材料。但嚼了没几下,安静睡着的朵朵突然哭起来。小姨说:“是不是大便了啊?”去检查,没有,于是猜想她是饿了。我忙去冲牛奶,洗奶瓶、冲水、兑水、加奶粉,摇晃均匀了,又试水温,然后拿给小姨。看着朵朵嘴巴蠕动,一口一口吸,心情就好得像稿子通过了编辑的审查;若是她嘟嘟啷啷地把奶嘴往外推,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个晚上,牛奶就冲了好几次。半夜,临床的小孩不知道怎么回事哭起来,让寂静的夜都烦躁得无法入睡。这样一夜下来,我真有些疲惫不堪,中午到办公室准备参加下午的会议,只是趴在桌子上,几秒钟就睡了过去,睡得比什么时候都香。
下午,一个走得较近的朋友发来短信,说晚上替我守夜,照顾妻子和宝宝,我婉拒了。她再次发来短信让我不要客气,依然未获得我的同意,我在短信上说:“养宝宝不是其它事,虽辛苦但也幸福,这是不可替代的。”这样甜蜜的辛苦,一辈子能有一次已是幸福,我怎能随便放手,让别人代替我这个爸爸的角色呢?
2007年6月15日下午会后草成,晚上回家洗澡后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