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来承载历史，家书和日记都算得上是第一手的材料。”有家媒体近期作了一期《2008，家书更生》的专题，对近期不断被发掘的民间家书——《任鸿隽陈衡哲家书》、《叶圣陶叶至善干校家书》等典型性家书以及《致女儿书》、《聆听父亲》和《亲爱的安德烈》等“非典型性家书“进行了梳理和点评。
读毕这个专题，不禁勾起我对自己阅读、收藏书信、日记类书籍的回忆。在我看来，书信和日记的价值不止于“第一手的材料”，还在于它的率真和好读，在于天生一副惹人亲近的特质。在《叶圣陶叶至善干校家书》的一个个鲜活真切的细节面前，黄集伟指出“这是一本没打粉底的家书”。没有粉底，没有面膜，自然让人更容易接近——郁达夫就有过类似的论证。
说到郁达夫，不能不先从鲁迅说起。读鲁迅，除了教科书上那些篇目之外，我认真而系统读完的，最初就是他与许广平的《两地书》。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想通过窥探名家的情感故事来了解爱情的真谛。我买回一本《两地书》的评点和精选本，读完了，大呼过瘾，总觉得书信里的鲁迅与课本上的“横眉冷对千夫指”并不一样：他也有自己的浪漫，“害马”、“HM”“小狗屁”之类的昵称，吃东西、穿衣服之类的细节，表达思念的一些隐讳说法等，让我对鲁迅先生产生了亲近之感；后来，我又买了浙江文艺出版社的全本《两地书》。曾经在“明德读书堂”看到一张龚明德先生书房的照片，仅仅通过书脊的颜色，我一眼就辨认出那是浙江版的《两地书》，因为这本书放在我的枕头下很久，我还学着写过《有用的“废话”》的书评。
就是在捧读《两地书》的那段时间，我又接触了郁达夫的爱情诗和恋爱日记，接着又是萧红，一点点扩散开来。因此，可以说，我如果也算读过一批现代作家的作品的话，几乎都是从他们的书信和日记开始的。
现在还记得最初读到郁达夫描写他与王映霞亲吻的日记时的怦然心动。郁达夫的日记没有故事情节，没有虚构的人物，有的只是一个赤裸裸的自我。他不仅在日记中记事，更在日记中抒情。他的日记，有时甚至不像是著名作家的日记，倒像是一个青春勃发而又孤独的“愤青”，藏着无法向世人诉说的满腹话语。他写会友晤谈，发热受寒，甚至酗酒、抽大烟、出入妓院等，毫不隐晦，和盘托出——这种敢于将这一切告诉世人的文字，显出了郁达夫独特的个性和直率的性格。
写这篇文章并不在书房，不然真想立即站起来去书架上翻翻郁达夫的《浓春日记》。我收有哪些书信、日记类的书籍，仅凭记忆，现在能想起的有《明清尺牍小品》、《巴金书简》、《爱眉小札》、《傅雷家书》、《浓春日记》，这是较早的；此外还有《一个人的文学史》、《柳亚子家书》、《樱花书简》、《与二哥书》等，最近又刚刚买了台湾版《胡适的日记》。这些书有认认真真读完的，也有只是翻翻了解大概的，但只是把它们插在一起，时不时摸摸书脊，间或抽出一本翻翻，我也能感受一种极大的乐趣。
然而，一个事实是，将来或现在，手写的书信已成为一抹渐行渐远的记忆，其不可再生性使之具备了文物般的价值。至于日记，也渐渐被面向公众的博客取代，“夜半私语”式的手写日记，能够坚持记录的也并不多见了。“家书更生”专题所推荐的《致女儿书》、《聆听父亲》和《亲爱的安德烈》，我都还没有。因为对王朔的印象一直不太好，虽然他连续推出两本和“女儿”有关的书，但我不期望能从他的书中得到诸如《傅雷家书》那样的谆谆教诲，也不期待体验像《妞妞》那样催人泪下的款款深情，所以我不太想拥有这本“老愤青”的忏悔录。倒是龙应台与她的儿子合写的《亲爱的安德烈》颇能勾起我的兴趣，香港评论家马家辉认为它“是双行道的对话而不是单行道的训话”，“龙应台与儿子承续了家书传统，却又拓宽了家书风格，在信函的书写史上，开辟了一条小小的新路”。可惜，此书目前只有台版和港版，内地还尚未引进，要找来读读只怕还得费些功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