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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扣儿闻声跑了进来。

伽萝只是一个劲儿的揪着被子哭泣,扣儿只好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头劝慰着。

朝堂上,刘彻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听着大臣们的奏折,心里却牵挂着叶蓝,当最后一位大臣陈述完自己的奏折后,气氛出奇的安静许久后,萧亦枫出言道:“陛下……陛下。”

“……啊,什么?”刘彻这才回过神来。

大臣面面相觑,自从陛下登基以来,从未有过在朝堂之上分散心神的事啊,今日怎么如此心神不定的,刘彻见大臣们在没有什么奏折上报,就对郭舍人使了个眼色。郭舍人立即领会上前一步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众人又是一愣,萧亦枫望着刘彻急匆匆的背影心里隐隐不安了起来。

这时的合翎殿里,伽萝停止了哭泣坐在桌前面对着早膳却食之无味,她放下筷子,“撤下去吧,本宫没什么胃口。”扣儿挥了一下手,身旁站立的侍女走过来收拾着碗筷。

“夫人,您说叶蓝公主会不会向陛下说起我们诬陷她的事呢?”扣儿道。

“不会吧,如果她想告知陛下的话,昨日阿妗开口的时候她为何阻止呢。”伽萝叹了口气心思似乎并不关心这个。

扣儿跪下拉起她的手,“夫人,您就那么相信她吗,她今日不说并不代表明日不说,我们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亲妹妹,我了解她的,她今日不说以后也一定不会说的,我们大可不必为这件事忧心。”

“或许今日她念及姐妹之情隐忍下来,但是难保日后不会说出来,在这后宫里没有永远的秘密,人人都为了争宠而博上位,说不定以后她也会利用这一点来制约夫人您呢,我们不得不防啊。”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我们又能如何呢?”

“为了杜绝以后的麻烦,夫人您必须狠下心来……”扣儿比划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伽萝先是一愣,后来使劲的摇摇头,“不行,她是我亲妹妹,我不可以这么做的,我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我怎么可以再……不行绝对不行!”

扣儿抓着她有些发抖的肩膀,“夫人,现在不是顾念姐妹情分的时候,上次我们栽赃她已经是将她推向鬼门关了,如果您在妇人之仁的话,说不定日后遭殃的是我们,一切都交给扣儿来办,即便出了什么岔子自然会有人为我们扛的,您现在就定下心来想想如何挽回陛下的心才是真的。”

伽萝紧紧的握起了双手。

晚膳时叶蓝的精神已经好了一些,阿妗端起药碗用汤匙一口一口喂她,突然一股鲜血自她的口中喷涌而出,整个碗里分不清是药是血了,阿妗大惊,“公主,公主怎么会这样呢!”看到叶蓝痛苦的神情,仓皇间猛然想起自己下午的时候在合翎殿偏室看到扣儿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难道是扣儿……是她下毒,不不不可能的,她毕竟是……”念及此处阿妗不禁捂住嘴巴,失声喊道:“太医,太医,公主,奴婢这就去找陛下!”

叶蓝微弱的喘息着一把抓住阿妗的手,“……不……不要阿妗……她……她毕竟……毕竟是我……是我在这个……这个世界上……上唯一的亲人……我……我相信……相信她也……也是有苦……苦衷的……不要……”叶蓝眼神渐渐涣散了。

“公主”阿妗撕心裂肺的呼唤着。

得知叶蓝病重消息的刘彻心急如焚的赶来,待看到再次陷入昏迷的叶蓝后,随即黑着面来到外殿,面对着跪了一地的太医们吼道:“怎么回事?晚膳前人还好好的,为何又会吐血昏厥,较之前次更为严重,你们是如何诊治的,朕还留你们何用!”

为首的陈太医唯唯诺诺的禀道:“启禀陛下,臣等开的处方已让叶蓝公主的病情有所缓解,但是此次却是中了鸩毒所致吐血。”

“鸩毒?难道有人要害蓝儿吗?”刘彻思虑道。立于他身旁的伽萝不自觉地心加速跳了起来。

“臣并不敢妄加断言,不过叶蓝公主必是中之鸩毒无疑,所幸的是叶蓝公主或许以前曾服用过天山雪莲之类的圣品,所以不致一时毒发身亡,臣已用银针将其全身穴位封住,可保暂时性命无忧。”陈太医说道。

刘彻注意到了伽萝的神情异样,“你怎么了?”

伽萝只是叹了口气,扣儿又问道:“夫人您倒是说话呀,叶蓝公主她……”

“蓝儿她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她……她一再的顾念亲情维护于我,可我却一次次又一次的置她于死地,我……都是让嫉妒蒙蔽了心智,我恨这样的自己!”伽萝懊悔的捶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夫人……”扣儿抓住她的手制止道。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些天我真的觉得好累,你出去吧。”伽萝摆摆手道。

扣儿欲言又止,只好退了出去。

伽萝闭上眼睛一行热泪淌出眼角,‘蓝儿,姐姐对不起你……’

都指挥使司里,一缕青烟悠然飘进萧亦枫的身体里,他缓缓睁开双眼,肚腹内突然翻江倒海的疼痛了起来,胸口宛若被人击了一掌似的,他立即捻起手指运气调息一番后“哇”一大口黑血自口而出,顿时间觉得轻松了不少,他支撑着身子站起来,一转身发现屋内还有一个人,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看来有些时候了,竟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息,倘若此人偷袭的话自己必死无疑。

在他沉思的时候,黑衣人拨弄着桌上的笔砚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不惜冒着元神耗损的危险也要去救她值得吗?”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可以毫无声息的出入这里,你不是凡人,你到底是谁?”萧亦枫擦了擦嘴角的血痕道。

“与其揪着我的身份不放不如想想自己到底应该如何避过劫难,此番前来我是要警告你不要在做傻事,只有那个女人彻底的消失了你才可以得到永生,不要在妄想凭自己那点残存的微薄法力解救她了,下次……下次我绝不会允许……”黑衣人慢慢的淡出了屋子。

“下次?下次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我的生死与你又有何关系,你为何总是要害她,你别走,把话说清楚!”萧亦枫打开门追了出去。

张承安听到他的喊叫声赶了过来,手紧紧握着刀柄,警戒的看向四周,“将军,怎么了,有刺客吗?”

萧亦枫并没有答话,只是仰望着深邃的天空,‘千雪,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即使……即使……’

又过了几日的一大早,阿妗欣喜的哼着小调端着水盆一路上不停得和宫人们打招呼,“早啊”。宫人们都围聚了过来,“阿妗姐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是啊,有什么喜事吗?”“快说说看呐”……

阿妗微微一笑道:“我们公主啊身子已经好多了,都能下床走动了呢。”

“那倒也是,叶蓝公主真是福大命大啊!”“是啊,听说她病重的时候陛下亲自守在她身边呢,说不定以后会被封夫人呢。”“就是就是,叶蓝公主为人善良,对我们也好从不把我们当下人看,阿妗姐姐摊上这样的主子真是福气啊!”……

听着众人的吹捧,阿妗不禁有些飘飘然了,突然瞧见扣儿端着茶壶经过,不由的大声说道:“那是,我们公主可是天下难得真好人,不像有的人口蜜腹剑,表面上慈眉善目的,背地里却净做些损人的勾当,你说对吧,扣儿姐姐!”

扣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搪塞的‘嗯’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回到寝宫看到伽萝依旧双眼无神发呆的时候,重重的将托盘放在桌上。伽萝察觉到她的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那个该死的阿妗,只要让她一逮到机会就明嘲暗讽,别让我抓住把柄,否则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扣儿愤愤的说道。

“她也是心疼蓝儿口头上痛快痛快罢了,再说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不要在计较了,忍一忍过几天她就不会在这样了。”伽萝安慰道。

“夫人,像您这样软弱是无法在永巷中生存下去的,您看看历朝历代能稳立于后宫的哪一位不是摒除异己独享专宠,使计谋玩手段虽然都是些常人看来不屑之举,但是在这里却是永久生存下去的法则。”扣儿道。

伽萝始终是低着眉头盯着桌子上的茶杯。

春末的晌午后,光线明显增强了许多,叶蓝放下手里绣好的腰带,瞅了一眼正趴在桌上酣睡的阿妗,缓步来到院中,手轻轻碰触着带有温度的石桌然后坐下,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此刻的宁静祥和,偶尔有风吹过竹叶发出的声响,散着的长发丝丝浮动,白色的袖口漾出股股涟漪。

长安街静谧的夜色里,两个身影在行进着,来到一户大宅门前停下,此刻一身男子装束的叶蓝抬头望着府门上的匾额,久久伫立在那儿。

“公主”同样男子装束的阿妗轻声唤道。

“恩,阿妗把东西放下我们走吧,白虎还在等我们呢。”叶蓝最后又看了一眼,向城门走去。

“哦,公主您等等我呀!一下走的那么慢突然这一下子又走的这么快!”阿妗放下怀中抱着的小锦盒嘀咕着快步追赶了过去。

萧府后院中,萧亦枫自斟自饮排解着心中的烦闷,牛二站在旁边看在眼里,心里暗自揣测了起来,‘很少见将军如此饮酒,莫不是碰到了什么难事?这大婚在即,理应是高兴才是啊,为何却丝毫看不出喜悦之情,相反却……’牛二摇摇头,‘啊,是了,难道是为了叶蓝公主,那天分明感觉到将军眼神中对她有种异样的情愫,万一真是那样……唉,真是可惜了!……’

“再拿一壶酒来!”萧亦枫迷离着双眼喊道。

没过多久叶蓝她们凭着腰牌出了城门,东边的天开始有些泛白了,也许是太久没有接触到外界的环境了,白虎开心的上蹿下跳‘呜呜’直叫唤。阿妗欢呼雀跃的跳下马车揪了一把路边的蒿草上下舞动着,“喔……我们终于离开那个憋屈的地方了,公主……公主?”

“什么?”叶蓝却有些漫不经心。

“我是说您不后悔离开皇宫吗?不管怎么说那儿毕竟有吃有住的,况且那个陛下对您也很好啊。”

“正因为那里的衣食无忧陛下对我也很好,才会让我感到无所适从,如果不是我,姐姐不会伤心难过,继而做出过激的行为,此番还连累了无辜的周美人枉送性命,尔虞我诈的宫廷争斗让我感到恐惧,还记得阿娇皇后****时的那抹笑容,让我瞬间明白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容易了,何苦还要让这些恼人的事苦苦的束缚自己呢,褪去繁华回归本真不是很好吗!”叶蓝微微一笑道。

“那您也舍得下萧将军吗?”

“舍得下舍不下又如何呢,到最后还不都是要离开,就当做是一场梦吧,梦醒了,一切都回到了最初,我本就不属于那里,只是充当了一个过客罢了。”

“公主不要难过了,阿妗会永远陪着您的,对了,我们这是去哪儿呀,是回小宛吗?”阿妗心疼的拉着她的胳膊说道。

一缕阴森森的夜风袭来,微微冰凉的发丝拂在脸上,略显苍凉之色,对于未来一片茫然的叶蓝摇了摇头沉寂了下来,偌大的天地间竟无一处安身之地……

翌日卯时刚过,宿醉尚未清醒的萧亦枫就被紧急召进宫里,他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踏进未央宫大门,发现协律都尉李延年,上大夫韩嫣,常侍郎东方朔以及董仲舒等人皆候在殿内,这些都是陛下亲近之人,只见他们个个神色凝重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吗?’萧亦枫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随着内侍的禀报,刘彻一脸愠色的走进来坐下,待众人行跪拜之礼后,方缓缓道来,“此番就‘推恩令’颁布一事,众卿可听闻各诸侯国有什么异常啊?”

众人面面相视,李延年上前俯身问道:“陛下之‘推恩令’一出,诸侯国内虽不乏有人不满,但都还不至于为叛逆事。”

“好个不为叛逆事,你看看这个吧。你们也都看看!”刘彻将案上的一份密折抛下堂去。李延年展开与众人览阅一番后,“陛下,这密折所奏可否查实?”

“此乃朕所安插的耳目所传回的消息,想来必然不假,当初刘长之父自恃为高祖皇帝之子阴谋勾结匈奴和闽越公开叛乱,如此叛国大罪朕之祖父文帝顾及手足之情,只将他发配流放,后绝食而亡,又将他的儿子都封为列侯,刘安则世袭爵位,历年来朕素闻他对当年其父之死颇有微词,但念及他垂暮之年不与之计较,殊不知朕的一味退让倒助长了他的气焰,假借对外宣称在终南山炼丹一门心思修炼仙术之名,背地里却暗自招募宾客门人,意图密谋拥兵犯上,真是其罪当诛!”说罢刘彻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案上。

东方朔似乎依然明白他的意图,上前禀道:“陛下息怒,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哦?东方卿家不妨说与朕听。”刘彻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现在我们仅凭一纸密奏还不足以定其罪,正所谓捉贼拿赃,只有掌握了真凭实据后将其狼子野心公告天下才足以威慑诸侯,如此一来陛下的‘推恩令’定然令行禁止,岂不快哉!”东方朔道。

听得东方朔一席话后,众人顿时领悟此番陛下召见的意图。只见刘彻笑意更浓了,“卿家深得朕意,这几日朕正为了‘推恩令’一事忧心,不知该如何应对诸侯们的推搪,真是天佑我大汉朝,此次刘安谋反一事正是一个契机,亦枫你速去淮南查探,此乃朕的兵符可调动南郡太守翟义麾下十万兵马,一旦坐实谋反,立即就地诛灭!”

“喏”萧亦枫接过郭舍人递过来的兵符。

刘彻接着说道:“余下之人也不可大意,时刻留意其他诸侯的动向,恐防异军突起联合之势,如有异动马上来报。”

“喏”众人刚要退出殿外,一见到伽萝在扣儿的搀扶下匆匆跑来不禁有些诧异,自古以来后宫不得踏入正堂的,伽萝一进来便跪下哭诉道:“陛下,不好了,叶蓝她……”萧亦枫心头一紧。

“叶蓝怎么了?”刘彻猛地站起来。

伽萝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叶蓝……叶蓝她……”

刘彻一个箭步来到堂下,扯起伽萝吼道:“她到底怎么了,快说!”伽萝被他拉扯的胳膊阵阵疼痛,被他的震怒吓得结结巴巴的说道:“……叶……叶蓝……叶蓝她留书出走了。”

初以为叶蓝病情又反复的刘彻微微松了口气,手上的力道也泄了不少,又问道:“留书出走?她为何要走?她的身体还未痊愈,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刘彻的语气转为了责问。

伽萝满含泪水的眼睛只能无语的摇着头,一旁的扣儿见状赶忙求情道:“陛下息怒,真的不关伽萝夫人的事,这是叶蓝公主的手书,请陛下御览。”随即呈上一卷书简。

行行灵动隽秀的字体映入眼帘,“呈起陛下,自入宫来,蒙恩泽眷顾,朱楼玉锦得以安身,长思及此处,叶蓝深感陛下宽厚仁爱之心善;然则风露渐变,绛河清浅,时殃及无辜,夜深星沉之际唯念长空黯淡,方知月华深处更晓寒;追往昔秦筝渺渺徘徊尘梦间,奈何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一夜枯荣悄然至,烟锁重楼始觉惆怅,高台浮花更非我所愿,遂不辞离去,只愿为一溪云沐风而影,碧海青天觅得他处萧萧然。叶蓝”。

刘彻手握着书简微微颤抖了起来,向后倒退了几步,口中念念有声道:“为何……她为何……这般……”郭舍人急忙扶住他,“陛下,小心龙体啊!”

而此时的萧亦枫心中五味杂陈只是僵硬的立在那儿。伽萝往前跪行了几步来到刘彻面前,“陛下,蓝儿应该行不远的,是不是马上派人将她追回来?”

刘彻不语只是自顾盯着书简发愣。众人都静静的候在一旁,半响他才回过神来,挥了挥衣袖,“叶蓝公主朕自会派人去找的,你们都各自去吧,朕有些乏了。”

刚出了未央宫,就看到涵阳公主带着侍女匆匆走来,萧亦枫行了礼刚要离去,却被她拉住,“亦枫,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涵阳关切的问道。

“哦,微臣没什么,如果公主没什么事地话,微臣告退了。”萧亦枫拱拱手道。

“哎……亦枫……”涵阳对着他的背影撅起了嘴,叹了口气。

看到公主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环儿道:“公主可是为了萧将军忧心?”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总觉得最近的他总是怪怪的!”

“哪里怪了,奴婢怎么没觉察到呢?”

“你不觉得自他受伤醒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我也冷冷淡淡的,不光如此仿佛什么事都无法让他为之动容,对了,还有他带回来的那个叶蓝公主,总觉着他们两个之间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联……”涵阳双手紧握在胸前诉说着自己的猜疑。

环儿笑道:“所谓关心则乱,是不是您多心了?况且现在叶蓝公主也已经离开皇宫了,就算再有关联也都过去了。您呀就安心等着过些日子做新娘子吧。”

“嗯,你说的也对,不过……”涵阳还是有些顾虑。

“好了公主,太后不是让您去她那里吗,总不好让太后等着吧。”环儿提醒道。

“啊,差点忘了,快走吧。”涵阳方才想起太后召见的事,匆匆带着侍女们往长乐宫去了。

回府的路上,萧亦枫满腹心事的走着,一米远处有仆人牵着马跟在他后面,熙熙攘攘的人们从他身边经过,偶尔也碰到他的衣衫,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反应,心中仿佛今天的天气一样,纵然一轮暖阳倾照,却空空荡荡,她就像是一朵浮云般的飘走了,无声无息,也许离开才是避免受到伤害的最好办法,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可是自己的心真的好痛好痛……脚步停在了一座酒家门前,苦笑了一下走了进去。“小二,给我来坛酒!”

夕阳渐渐隐没了光环,等他揉着酸胀的额头醒来时发现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一张有些模糊的脸凑近问道:“将军,你还好吗?”

是总管牛二,萧亦枫挣扎着坐起来透过半掩的窗户瞧了瞧外面,“什么时辰了?”

此时的牛二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未时刚过,将军您……”。

见牛二欲言又止的神情,萧亦枫啜了口茶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牛二搓了搓手笑道:“小的……嗨,小的只是觉得将军平素并不嗜饮的人突然这几日常常酩酊大醉,所以……您也别怪小的多事,其实小的也看出来了,将军之所以会这样全是为了……为了叶蓝公主,小的打心眼里觉得您二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皇命难为,再者听说叶蓝公主也离开了京城,事情已然如此,将军还是看开些吧!”

萧亦枫握着杯子不语,神色甚是悲怆。过了好一会儿说道:“叶……叶蓝公主她……我们之间从来……不,应该说根本就不可能,……对了,明日我要出趟远门。”

“出远门?这个时候?好的,小的这就去打点一下。”牛二正欲退出,突然瞥见桌上的锦盒,才想起来将锦盒塞到他手中说道:“这是今儿一大清早清扫的仆人在府门外发现的。”

“哦?”萧亦枫打开锦盒一条湛蓝色腰带,中间缀以同样湛蓝色泽的玉石,两侧则是以上好的金丝线绣制的腊梅,做工细腻,沉寂中更不乏温馨。“好贵气的腰带呀,不知是谁送的?”牛二赞叹道。

“会是她吗?”萧亦枫心头一紧,拿起盒底一方锦帕,微微颤抖的展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叶落飘兮飘何地?风入梦兮梦涟漪!”顿时心痛如刀搅,他使劲的攥紧绢帕,“你下去吧。”

“是,将军,有什么事的话叫小的。”牛二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他,摇摇头退了下去。

牛二走后,萧亦枫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疯般的捶打着床榻,“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的折磨我们……为什么……”,过了许久才停住,他踉跄的奔到屋外,无力的倚在梧桐树抬头望向天空中那一弯皓月慢慢滑下坐倒在地,“千世轮回中每次短暂的相遇都意味着肝肠寸断的别离,千雪,不要怪我,纵然我对你的冷漠让你伤心难过,但对你的眷恋从未改变,在这天地间你是我唯一挚爱的人,为了你能够活下去,永久的活下去,哪怕就此永堕轮回万劫不复,我都不会觉得悲苦,千雪……千雪……”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将绢帕和腰带贴在胸口,紧紧的攥着。

风徐徐的吹过,四周寂寂无声,‘啪嗒’一颗浑圆晶莹的水珠落在草叶上。

待萧亦枫来到淮南国的都邑寿春已经是七日后了,天很快黑了下来,置身于城中最热闹的街道,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同来的张承安不住的惊叹道:“妈呀,这里比长安城都繁华呢!”

萧亦枫环顾着四周又远望了一下似乎没有尽头的街尾,心道:‘自古寿春城便是楚国的都城,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直至今日城中的繁荣,想这刘安确是有些本事,能将这么个小国治理的国民富庶,陛下之削藩之举看来不无道理!’

“嘿,将军您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也被这比之长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景色熏染的飘飘然啦,呵呵……”张承安见他许久站在那里,走过来问道。

萧亦枫淡然一笑,牵着吗向前走去,“走吧,我们去找间客栈先住下来再说。”

“哎……将……大哥,嘿嘿是大哥,您等等我呀!”张承安刚脱口而出就被萧亦枫瞪了一眼,赶忙吐吐舌头改口。

萧亦枫摇摇头。

淮南王宫怡香殿中,赭色的帐幔的榻上有一满脸酒气,面容稍显苍白的男人手捏着酒杯眼神迷离的侧卧在那儿,殿下更有二十四名姿容不俗的舞女伴着乐声,舒展着长袖,曼妙的身形妖娆而媚惑,莺莺燕燕好一副春意盎然之景。

只见男子轻叹一口气放下酒杯,挥挥袖子,“都下去吧。”

“下去,都下去吧!”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级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但面容却极其猥琐,凑上前来道:“世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唉”被称为世子的男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又叹了口气翻身起来走出殿外,仰望着天空,无比的惆怅。他便是淮南王刘安的长子刘迁,随意套着的白衫使得瘦高的身形在夜风中略显有些羸弱,虽因长期纵情于酒色,但总的看来还算是俊朗,散发着丝丝贵族公子的风采。

“世子您这是要急死小的呀,自小的十二岁开始跟着您,就没见过您这样?”先前问话的男子也跟了出来,是他的侍从名叫远道,自幼便进宫陪伴刘迁。

刘迁不语仍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是两天前的一次北山狩猎……

……马蹄踏着轻快的节律,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香,看着满载而归的猎物本已兴尽,正准备回程,可是突然一阵嬉闹声隐约传到耳中,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看着谷中层层的白雾萦绕,恰似声音便是从那儿来的,他下马把缰绳交给了旁边人,想要走进去一探究竟,元道阻止道:“不可,世子,谷中迷雾妖娆,万一……”

而这时的刘迁好奇心作祟也顾不得许多了,径直走了进去,元道无奈只好带了几个人也跟了进去。在狭窄的山路迷迷茫茫间行了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此处地势低洼,花团锦簇,树木葱茏,两侧的山峰某处的溪水汇集至此形成了一弯碧水,水中一女子正在与一只白虎嬉戏,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更让他为之惊叹的是,碧水旁静坐的女子,长发委地,虽只是背影却已美的让人恍惚,不禁心中一漾。

突然一声虎啸,原本在水中嬉戏的白虎顷刻间窜到了距他不到一尺的间隔,好在元道机警将他猛地拉到后面,但他仍然闻到了白虎呼出来的血腥味,对于眼前这庞然大物几个卫士都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白虎,不可伤人。”叶蓝轻声喝道。

白虎扭头呜嗷了一声,转身仍目光炯炯的盯着这些不速之客。

初见到叶蓝容貌的刘迁长大了嘴巴呆在了那里,在场的人也都心底暗自赞叹,世间竟有如此神妃仙子之容貌,只见叶蓝峨眉微蹙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到此处?”……

忆及此处,刘迁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世子,世子……”元道轻唤道。

“其素若何,春梅绽放,其洁若何,秋菊披霜,其神若何,月射寒江。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刘迁幽幽的念道。

元道眼珠子一转即刻明白他的心意了,笑道:“世子可是为了那日所见的女子而忧心?”

刘迁叹道:“本王自诩阅尽天下之群芳,却未曾得见一人有此之绝色,奈何……唉,你说又叫本王如何放得下呢!”

“奈何有猛兽护卫在侧,不能得近芳泽……”元道话锋一转又道:“其实世子想要独揽这绝色丽人也并非难事,只要我们……”附于刘迁的耳边低声耳语了起来,刘迁听的是连连点头,“好,此计甚妙,就依你之言快去办吧。”元道应声告退,徒留刘迁一人仰面而笑。

第二日,一行马队横冲直撞的穿过街市,来不及躲避的小贩们货物都被扬翻在地,而马上的人却态度嚣张的狂笑扬长而去,坐在对面酒家的二楼窗户前吃早饭的萧亦枫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喝了口茶,张承安骂道:“他奶奶的,一大清早的着急去奔丧吗!”

小二端着食物走过来,一边摆放食具一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客官慎言,小心惹祸上身。”

“怎么了,难不成他们还大有来头吗?”张承安被他这么一说倒起了兴致。

小二摆好食物后,习惯性的擦了擦桌子压低了声音道:“一看二位爷就不是本地人,你们有所不知啊,我们这淮南远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一听这话,萧亦枫头微微一侧,“哦?难不成淮南王并不像传说中的贤明治国有方吗?”

“嗨,淮南王是不错,可惜老喽,只顾着修仙练道,现在大权都掌握在他儿子世子刘迁手里,这个刘迁啊平素横行乡里,尽做些欺男霸女不法之事,因为他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唉,都是敢怒不敢言呐,就刚才过去的马队就是他养的一群打手,这次又不知道是哪家要遭殃喽,您二位慢用,需要什么在叫小的。”小二摇摇头走下楼去。

望着远去的马队,萧亦枫的面部的线条严峻了起来。

寿春城北面的幽谷,浓浓淡淡的绿意浮动在群峰间,风一吹,松涛阵阵,溪水淌下的滴答滴答声仿佛在鸣奏着婉转的音律,茅棚前苔藓和泥土混淆在一起发出了涩涩的清香,萦绕在半山腰的飘渺雾霭更为之添加了些许的神秘。

阿妗抵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兀自发愣的叶蓝,此刻的她就像是一缕尘烟,看似寂然却透着淡淡的哀伤,自离开长安以来她们昼伏夜行,终于寻到了一处可以容身之地,只是她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算偶尔露出一丝笑容,也显得那么牵强,想到这儿阿妗鼻子不禁一酸,可又不知如何去安慰。

正当她纠结的时候,白虎烦躁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吼叫声。“白虎你怎么了?”阿妗问道。白虎走动的更急了,阿妗不明就里的喊道:“公主您快来看看白虎怎么了?”

叶蓝走过来蹲下轻轻抚摸着白虎的额头,“白虎,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树丛中倏地一个人影晃过,白虎噌的一下窜了过去将人摁住,来人吓得直叫唤,“哎呀妈呀,快放开我,我只是一个采草药的,救命啊!”

“快放开他,白虎!”叶蓝道。

白虎呜咽了几声并没有松开爪子,不停地用鼻子嗅着来人,来人登时昏了过去。“白虎,不可妄自伤害人的性命,我不是告诫过你吗?!”叶蓝板起脸斥道。

“呜呜……”白虎不情愿的松开那人退到一旁。叶蓝和阿妗合力将来人扶起,一会儿的功夫那人便还转了过来,一睁眼看到白虎趴在不远处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身子不由得一颤。

“莫要惊恐,它不会伤害你的,方才只是出于防御。”叶蓝劝道。

那人看看叶蓝又看看白虎,猛地窜起来一溜烟的跑出了林子。

早已在林外等候多时的元道等人将他拦下,“怎么样了?”那人心有余悸的冲林子又看了一眼,捋着胸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方才……方才我差点成了老虎口中餐了,下次打死我也不进去了!”

元道不耐烦的戳戳他的脑门,“少扯些没用的,快说说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先给我喝口水,嘴巴干死了!”

临近傍晚,街上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再一次急促的响起,街角一个卖针头线脑的六旬老太来不及闪躲,一马当先的元道叫嚣道:“滚开,快滚开,老不死的,小心撞死你!”

老太左右躲闪,眼见就要马蹄子就要踏上老人的身体,一个身影飞过,漂亮的转身将老人稳稳的送到安全的地方,“吁”元道勒住马扭身看了一眼随即又带人策马狂奔而去。

“老人家您没事吧?”张承安从萧亦枫手中扶过老人问道。惊魂未定的老人颤抖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袖口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萧亦枫把目光锁定在了随后经过的马车上,帘布飘起一角,像是锦被里裹着什么,就在这时他怀中叶蓝离别赠送的锦帕飞出,他急忙伸手抓住,将它揣好后,马车已经渐行渐远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萦绕的心头,目光也随之深邃了起来。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吗?”张承安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不解的问道。

萧亦枫淡淡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叶蓝离开后自己整个人好像都恍惚了,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拍拍张承安的肩膀说道:“走吧。”

张承安暗自嘀咕道:“将军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感觉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哪儿怪,唉,难不成这次的差事很棘手,将军才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满月下,萧亦枫的背影看起来分外的惆怅。

夜色浓重了起来,夹杂着几声兽类的低吼,林风扑面而来,寒雾弥漫,一个黑黢黢的庞大影子一闪,凌空一跃,身后紧跟着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喊声,“快别让它跑了,它已经受伤了!”……“弟兄们加把劲,谁能杀了它世子说重重有赏!”……刹那间数十只箭射向黑影。

又过了一会儿,追赶之人的脚步都慢了下来,有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哎我说大哥,这都下半夜啦,连个毛都没追到,在这么下去,我看兄弟们不是累死就是饿死!”

“是啊大哥,兄弟们都追了这么久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这恐怕不好吧,元总管临走前千叮万嘱说要将它杀死,我们就这么回去了,万一……”

“嗨,这还不好办吗,就说我们将它驱赶到山崖上,它自己掉下去摔死了呗,难不成元总管还能亲自过来查验不成,再说了那美人不是已经送回王宫了嘛,世子是独自享乐,我们却在这儿拼死拼活的干啥!你们说是不是呀兄弟们?!”

马上一片应和声响起。那个领头的歪着脖子想了想一挥手,“那咱们也别在这儿耗着啦,走,都回去搂着老婆睡觉去!”

众人的调笑声渐渐远了,山林才终于静谧了下来。一个瘦小的男孩将胸前的弓拨到后面,从树上熟练的爬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后,悄悄拨开大石后面一处隐秘的灌木丛,“好了,他们都走了。你不在皇宫里好好呆着,怎么跑到淮南来了?”一边说一边将些遮掩用的茅草树叶扒掉,露出了白虎的身躯。

尽管男孩救了白虎,可是白虎对他还是充满了敌意,呲着牙像是威胁着不要靠近自己,男孩莞尔一笑,反手将头上的帽子扯下道:“就知道你认不出我了,来,看看我是谁!”

原本清瘦的小男孩此刻却长发飘荡,笑意更深了,原来她就是那个被特许离宫返乡的珏儿,白虎眼中的敌意霎时间消退了,嘴里不停地‘嗷呜嗷呜……’像是在告诉她什么事情。

听了一会儿,珏儿还是一头雾水,手不断搅着头发绕着白虎走了一圈,猛地一转身自言自语道:“奇怪了那些人为什么会追你呢?你不是通常都会和蓝姐姐形影不离的吗,难不成蓝姐姐也来淮南了,你出现在这儿,那蓝姐姐呢?……又或是她遇到什么不测了,所以……”。

已经三更天了,淮南王府后园西南角的一座厢房里,更夫的敲更声渐渐远去,叶蓝扶着头慢慢坐了起来,陌生的气息让她猛地一个激灵,赶忙推醒身旁的阿妗,“阿妗,阿妗你快醒醒啊,快点醒醒啊!”

阿妗搓着眼睛慵懒的看着她:“怎么了?”

叶蓝将她的脸转向屋内的摆设,“你自己看呐。”

“哇……天……天呐呐……怎……怎么回事?”阿妗也大吃一惊,话语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了,明明刚才还是茅屋,怎么此刻却置身于这一瞧就摆设不俗的高堂里,实在太令人咋舌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醒来就发现在这儿了,还有白虎,白虎呢?”叶蓝站起身来摸了摸桌子,突然想到了白虎不由得疑窦丛生。

这时门‘吱哊’一声开了,一个金黄色罗袍锦带的男子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个卑躬屈膝的仆人,男子一见二人皆已醒转过来,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目光久久的停留在叶蓝身上,贪恋与垂涎之意更加显现。

叶蓝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嫌恶之情油然而生,微微侧了侧身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将我们带到此处?白虎呢?”

男子身后的仆人上前一步答道:“我家主人是淮南王最宠爱的儿子,也就是当今淮南王世子……”还未等他说完,刘迁就拂袖打断他的话,微微一颔首道:“姑娘见谅,下人鲁莽,不知可否谩待了姑娘?”

从刘迁一进门起,阿妗就觉得他有些面熟,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插话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

刘迁目光始终不离开叶蓝,道:“姑娘可还记得几日前的北山幽谷?”

经他这么一说,叶蓝略微沉思,有些讶异道:“你是……你是那日冒然闯入幽谷的人?!”刘迁将手背到身后慢慢走了过来。

阿妗倏地将叶蓝拉到身后,厉声喝道:“哦,原来是你们,快说,为何将我们带到此处,你们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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