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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同行企业之间的利益关系

企业之间利益关系的发生,以同行企业之间最为频繁。同行间既可亲,又好相妒,甚至相敌,素有“同行是冤家”的说法。因而在研究企业之间的利益关系时,同行企业之间的利益关系无疑是一个重要的方面。

本章将在简要回顾“同行”的由来与历史演变的基础上,重点研究同行企业之间存在的主要矛盾及其治理等问题。

一、同行企业的历史演变

(一)中国历史上“同行”的起源所谓“同行”,是指生产或经营同一类产品,或提供同一类服务项目的企业群。一个小的行业,可能只有几家或几十家企业;而在一个大的行业内,则可能有成千上万家甚至更多的企业。

中国历史上最早出现的称谓不叫“同行”,而是有着多种不同的称呼:有的称为“行”,如绢行、米行、牛行;有的称为“团”,如花团、青果团、鲞团等;手工业则一般称为“作”,如油作、木作、裁缝作等。“行”初见于隋唐。当时实行坊市制,工商业被限制在固定的地段内,同一行业集中在一条街上,形成一个行列。这时的行业组织都是自然形成的,较为松散。宋代商业发达,冲破了“坊市制”,同一行业不都集聚在一起,“行”的组织开始严密起来,数量也逐渐增多。这时的“行”又称“团”,或“团行”连称。到明代,已无“团”的名称,手工业的“作”也通称为“行”了。自此,就慢慢形成了“同行”或“行业”的概念。它原是生产经营同类商品或提供同类服务项目企业的总称。

(二)改革开放前同行的划分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在编制国民经济计划时,引入了“产业”的概念,而“行业”则是产业内部的细分。由此,“同行”成了一个产业内部生产或经营同一类产品及零部件的企业之间的称呼。

1978年之前我国的物质生产部门,有时简称为农、轻、重三大产业部门,而见诸正式文件和国民经济计划的是:①农业;②工业、建筑业;③交通、运输、邮电业;④商业、服务业、旅游业;⑤金融业。经简化以后,就成为农业、工业(轻、重)、建筑业、运输业和商业等五大物质生产部门。每个产业内进一步细分,即为行业,如工业内部分为冶金、煤炭、电力、石油、化学、机械、电子、建筑材料、森林、纺织、食品、造纸等12个行业。从同行企业之间利益关系的密切程度来看,上述行业还可细分,如纺织业可分为化纤行业、棉纺行业、毛纺行业、麻纺行业、丝绸行业、针织行业等。在这些纺织行业中,还可以再分,如针织行业可分为手帕、袜子、毛巾、被单、围巾、内衣等行业。分得越细,同行之间的利益关系越密切:从积极方面看,相互帮助、相互借鉴越直接、越重要;从消极方面看,则同行“冤家”越深,内耗越大。正确处理同行企业之间的利益关系就成了一个重要课题。

(三)1978年后同行的情况1978年后,在产业问题上出现了两个新的变化:

一是引进了一个新概念,即“三次产业”。第一产业为农业,包括农、林、牧、副、渔,以及部分乡镇工业;第二产业为工业,包括原来的轻、重工业和建筑业等;第三产业为服务业,包括金融、保险、交通运输、旅游、物流、信息和房地产业等。据1978—2006年的统计资料,我国三次产业的增加值比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第一产业比重大幅下降,从28.1%下降为11.8%;第二产业比重几乎不变,从48.2%上升为48.7%;第三产业比重快速增长,从23.7%跃至39.5%。

二是工业增加值中位居前五位的行业排名发生了很大变化。在1990年前,纺织业稳居第一位;1995年,化工行业跃居第一位;2000年,石油天然气开采业取代了化工行业的地位;2002—2003年,电子及通信设备制造业连居榜首。

二、同行企业之间的矛盾照理说,没有矛盾不成世界,企业之间有矛盾是难免的。而这里所说的矛盾,已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指同行企业间相妒、相争、相敌的严重情形。这一矛盾集中表现在产品、市场、客户和企业形象等四个方面。

(一)偷窃创新产品的不择手段20世纪90年代,由于买方市场的形成,在企业经营者之间曾流传过一句话——“市场疲软”。后来,经过研究分析和经过调查思考,经营者们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不是市场疲软,而是产品疲软。产品像人一样有一个生命周期。新产品刚出来时给消费者以一种新鲜感,大家都抢着要;而如果该产品一直没有改进,当产品进入“老年期”,消费者就不要了,这就是产品疲软。

这一道理告诉企业经营者,要使自己的企业不断发展壮大,就需要对产品进行不断地创新,创新是企业的生命线。照理,懂得了这个道理,各家企业的创新活动就应蓬勃地开展起来,比创新、学创新应该已成为每家企业的自觉行动。可事实并非如此。创新不足成了我国众多企业的一个薄弱环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有经营者说,现在企业面临着两难:不创新,是“等死”;而创新,则是“找死”,甚至是“早死”。创新需要大量的投入。往往是企业辛辛苦苦摸索了几年,甚至苦斗了十几年,几乎耗尽了企业全部的财力和人力最后却是样品刚出来,还没到大批量生产,许多同行企业已在那里进行源源不断的生产了。结果是谁创新、谁倒霉,谁剽窃、谁发财。这种情况,各行业都有,而制药业更为突出。

(二)抢占销售市场的明争暗斗互挖墙脚、彼此拆台,这是国内某些行业的一个顽疾。对于这种情况,中国加入WTO谈判首席代表、亚洲博鳌论坛秘书长龙永图曾在江苏省首届“名商论坛”上发表演说时大声疾呼:“内斗猛于虎!”他举例说:外商采购团跑到中国来参加交易会,咱们的企业在家里打“内战”给人家看;走出了国门,咱们的企业又把“内战”打到国际市场上给人家看。别人把订单送上门来了,因为我们众多企业的恶性竞争,结果却成了镜花水月。按照国际惯例,外方跨国采购都是委托给中介机构。由外方开出采购清单,中介公司找到符合条件的供货商后,再安排双方洽谈,进而签订协议。然而,国内企业偏偏不遵守规矩,屡屡向外商表示,希望绕开中介机构,“私下交易”,甚至还自鸣得意地告诉外商,私下交易可以省去中介费用。外商听后一脸惊诧,拂袖而去。接着他又举了一个例子:我国有家程控交换机生产厂,在非洲一个国家的竞标中打败了英国产品。因为省了不少钱,这个非洲国家很高兴。但是很快就有我国另一个企业跑到这个非洲国家说,你买的还是吃亏了,买我的交换机还能更便宜。兄弟拆墙,生意是否做得成且不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中国企业在外商眼里的形象和信誉已经扫地矣。

汽车行业内同样有这种情况,而且有一种“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趋势。我国有一家客车厂进入中东市场的时候,按照国际标准报价。另一家我国的企业则采取低价竞争的手段,并私下告诉对方,该客车厂的报价高于国内和其他市场价格。结果使对方认为该客车厂报价不实,交易当然吹了。而另一家客车厂也由于质量原因而未被对方认可,结果两败俱伤。为了拆台,削价竞争是一种常用手段。结果是出口量虽在增加,而单价却不断下降。以轿车为例:2005年出口平均价为每辆8694美元,比2004年下降3.36%;2006年1—4月出口平均价仅为7039美元,比2005年又大幅下降了23.5%。

(三)争夺交易机会的商业贿赂2005年5月,美国司法部和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依据全球最大的诊断设备生产企业DPC(全称Diagnostic Products Corporation)对其中国天津的子公司——天津德普诊断产品有限公司的审计报告,以违反本国《反海外腐败法》为由,对DPC处以479万美元的巨额罚金,同时严厉处罚所有当事人。此案引起了我国中央政府对商业贿赂治理的高度重视,从中央到地方掀起了一场反商业贿赂的风暴。

所谓商业贿赂,是指以获得商业交易机会为目的,在交易之外以回扣、促销费、宣传费、劳务费等各种名义直接或间接地给付现金、实物和其他利益的一种不正当竞争行为。商业贿赂在发展中国家是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改革开放以后,我国最早的商业贿赂表现为“回扣”。“回扣”在中国家喻户晓,尽人皆知,几乎成为衡量权力与市场交易的行业标准和职业道德底线。长期以来,我国政府、企业、个人,甚至司法部门,对于“回扣”都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更有甚者,当关系到自身利益时,不惜采取这条“行之有效”的“策略”来达到目的。照理,早在1993年,禁止商业贿赂的法律条款就写进了《反不正当竞争法》;在《刑法》中则规定,对行贿罪最高可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而对受贿罪最高可处以死刑。但由于种种原因,此法在实际中并没有执行。

为什么要进行商业贿赂?一位多年从事医疗器械及制剂销售工作,并熟悉德普公司内情的人一语道破:“90%以上的医生不会直接向你索要财物,但肯定是‘不给钱不订货’的。”

由此,使用商业贿赂既是同行竞争的常用武器,又是致对方于死地的“撒手锏”。在建筑项目的投标中,没有足够的商业贿赂就无法中标。据报道,建筑商将工程总造价的5%—10%列入“公关费”预算用于行贿,这已成为潜规则。有人说,有些订货会是明目张胆的“行贿会”,谁给的好处多,就买谁家的货。于是乎,你给多少,我比你给得更多,推波助澜,使行贿行情日益看涨。到最后,损失的是国家,倒霉的是消费者,因为“羊毛出在羊身上”。

自2005年8月起,中央加大了治理腐败、打击商业贿赂的力度,并成立了由22个部委参加的专门领导小组。至2007年8月,经过两年的奋战,全国共查处商业贿赂案件31119起,涉案总金额70.79亿元,并报道了20起商业贿赂大案。足见商业贿赂范围之广,问题之严重。

(四)诋毁竞争对手的造谣中伤企业形象如同品牌一样,是企业的无形资产,是赢得顾客、吸引消费者的力量所在。一个好的形象,无疑会帮助企业扩大销售,带来滚滚财源。由于企业形象有如此大的作用,有些企业为了使自己在市场竞争中处于有利的地位,不惜采取诋毁竞争对手的手段。

诋毁的形式、手段和途径很多,而常用的是捏造、散布虚伪信息,以达到丑化竞争对手的目的。所谓“捏造”,是指无中生有、凭空编造,或者任意夸大,引起旁人的误解;所谓“散布”,是指用语言、文字、音像、图画、网络等手段将捏造的情况在社会上或一定范围内加以传播、扩散。

2007年5月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所判决的一个案件,就属于这种情况。经法院查明:蓝豹公司通过中国订房联盟网站向社会公众散布“中国订房联盟鄙视进程”、“进程违法经营铁证如山!罚了不改,藐视国法!”等贬低性言辞,并说有确实的证据。法院认为上述言辞损害了原告的商业信誉和商品声誉,对原告构成了不正当竞争,故被告应当依法承担停止不正当竞争行为、消除影响的民事责任。

这是一起诋毁竞争对手、进行造谣中伤的案例。蓝豹公司与进程公司在旅游、信息、咨询服务等经营领域是同行,存在着同业竞争的关系。蓝豹公司为了自身利益,对竞争对手进程公司进行诋毁,以破坏其商业信誉和商品声誉。此案仅是一例。在同行竞争中,为了诋毁竞争对手,采取不同手段进行造谣中伤者绝非个别。

三、同行企业矛盾的治理(一)“因品利导”,组建“联合舰队”

同室操戈,损失惨重,价格战打到最后,总是两败俱伤,有的甚至还影响到第三方。如在工程招投标中,为了争取中标,就拼命压低报价。中标后,完成工程的唯一办法就是偷工减料,降低原材料的质与量。结果是:桥未建好就塌;路未筑好就断;屋未建好已倒……算算这种损失有多大?!

那么,同行企业间因何会同室操戈?原因当然很多,而其中之一是产品的同质化太严重,即同一产品有许多企业生产,众多企业为了抢占有限的市场,彼此之间只能大打出手了。国内汽车生产企业可说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据海关统计,2006年国内汽车出口企业达到1175家,比2005年又增加了150家。其中,年出口10辆汽车以下的企业高达669家,出口1辆的企业有204家。轿车出口单价则同比下降了19.5%。整车出口在数量大幅增长的同时,出口单价则在大幅下降。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需要政府有关部门狠下决心,对出口企业加以结构调整,并规定出口产品的最低数额,不到最低数额不准出口。那么,众多小规模生产、小规模出口的企业怎么办?答案是组建“联合舰队”,依靠统一的渠道出口。在这方面,可以借鉴日本等国的经验,也可以根据我国国情进行新的创造。应本着自愿、共赢的原则,由出口量最大的企业牵头,经行业协会牵线搭桥,从粗到细逐步建成。

(二)先易后难,统一产品标准没有统一的产品标准,是引起同行企业同室操戈的又一个原因。近几年家电产品的竞争可称为“一绝”:甲企业说我的产品节电又环保,乙企业说甲企业是“吹牛不打草稿”,丙企业说我的产品功能齐全,堪称21世纪最新,丁企业说只有我的产品不仅经过国家权威机构的验证,而且得到国际权威机构的好评……真是越争越凶,越吹越玄。

广东顺德有两家生产燃气热水器的兄弟厂,一家叫万家乐,另一家叫万和,为了争夺市场、赢得用户,都称自己的产品是市场“第一”。为了争这个第一,两家从20世纪90年代争起,一直争到2006年,足足争了十年。从价格战打到技术战,两个企业筋疲力尽。结果是,万家乐处于亏损边缘,万和则错失了发展太阳能及电热水器的大好机会。

“两万”的争斗,引起了顺德质监部门的思考:如何通过行业内的交流与合作,制定统一的行业标准,避免企业间的无谓之争,甚至两败俱伤。于是,顺德质监局召集有关专家,提出制定“联合标准”的概念,并耐心地做两家企业领导的工作。“两万相争”历时十年,在有了统一的“联合标准”以后,终于化干戈为玉帛。

从“两万相争”到“两万握手言和”,上述案例清楚地告诉我们,制定产品标准是多么重要!政府有关部门和有关行业协会应该认真调查一下:现在的同行之间在争什么、为什么会争?与没有行业标准、国家标准、国际标准有多大关系?从而为全面制定统一的产品标准打下基础。

(三)围绕创新产品健全法制当前,创新产品被剽窃现象严重,对此,必须健全法制,以法律来遏制这种非法行为。市场经济,被人称为法制经济,这是来自无数实践的总结。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法制将会是怎样一种情况:谁的资本大,谁就能垄断一切;谁的后台硬,谁就能欺行霸市;谁的阴谋多,谁就能发财致富……那还有什么市场秩序、平等交易、等价交换可言?有的只能是垄断经济、强权经济,甚至是强盗经济、流氓经济。所以,发展市场经济,必须以法制为手段,以法律为武器。对剽窃新产品、新技术的行为,必须绳之以法,严肃处理。

(四)提高经营者素质,构建“和谐同行”

同行企业之间的矛盾与争斗,其深层实质是企业经营者之间的矛盾与争斗。同行企业之间的利益关系能否正确处理,最终取决于企业经营者的经营理念和思想品质。经营理念正确、思想品质高尚,就能正确处理同行企业之间的利益关系,即使有了矛盾,也能及时解决。反之,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没有矛盾,也要制造矛盾;有点小矛盾,便会闹成大矛盾。由此可见,要使同行企业和谐相处,正确处理各种利益关系,提高经营者的素质实为关键中的关键。

在调查中发现,能正确处理同行企业利益关系的经营者的体会或经验,概括起来是三句话:“和为贵”,“转为上”,“己为先”。所谓“和为贵”,是说“和生财,斗丧财”。和气生财既是中国老祖宗传下来的一条家训,也是一条“商训”。所谓“转为上”,是说同行企业之间的竞争,大多因为产品相同、市场相同、销售的渠道也相同,因而为了推销商品、争夺市场,大家“战”得不可开交。此时,有商业道德修养的经营者采取的对策是“转”,而不是针锋相对的“斗”。在他们看来,“转”是上策,“斗”是下策。所谓“己为先”,是说凡同行企业之间问题的洽商、矛盾的解决、利益的平衡等等,均应坚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原则,情愿自己吃亏,也决不使问题复杂化和扩大化。如果企业经营者有此心态和境界,那么,同行企业之间的各种争斗必将大大减少,同行企业之间的利益关系必能正确处理,实现企业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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