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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从尊神敬神到民俗文化

郭万新

(桑干神庙的拓跋三大王)

山西全省南北狭长,由南到北的气候条件从半湿润区过渡到半干旱区,纵贯南北的太行、吕梁等山脉阻隔了东南暖湿气流的西升北进。特殊的地理位置、地形及气候条件,决定了山西、特别是晋北的干旱灾害频发。

新中国成立之前的数千年间,晋北基本没有什么水利灌溉工程,在农耕社会里,“十年九旱、靠天吃饭”是生存的重中之重,也就催生了民间祈雨的盛行,百姓们一来表达对风调雨顺的期盼,二来表达对掌控雨水的神仙的敬畏。

而吉庄大王庙,恰恰是朔州民间祈雨的一个主要载体。

据说,当时的祈雨仪式非常庄重而隆重。

纵使神头、马邑一带泉水丰富,却多也排入桑干河谷,大面积的庄稼种植,还得依靠老天爷。因而祈雨的传统已经不知沿袭了多少年,循环往复,成为一道很奇异的风景,让人们记忆尤深。

因为大王庙的主神,根据碑记和民间传说,是北魏的鲜卑拓跋三王,他们“能伏桑干之龙”,也就是说,拓跋三王领导着桑干龙王,也维系着一方百姓全凭雨水所赐予的丰衣足食。所以祈雨的主要场所理所当然选在神头三大王庙。每年需要雨水的季节,一般在芒种左右;传说阴历5月13日是关老爷的磨刀日,应当下一场磨刀雨。不管下雨不下,神头人首先唱几天戏,就算拉开当年祈雨的序幕。

序幕过后,到阴历6月13日,祈雨活动才到高潮。西神头村又要唱戏,需要支付戏班二十多个大洋,不过有利于拉动旅游产业和赶集式的商业活动,因为在几天时间里,周围七十二村都要派出队伍前来三大王庙依次祭拜,最远还有山阴县马营庄那边的。各村组织者称为“会头”,由村里威望较高的乡绅担任。受到公认的还数马邑村的祈雨队比较排场,会头姓卢,是个歪脖子老汉,人们都叫卢歪脖,身上十字披红,骑着高头红马,想象也是器宇轩昂表情肃穆;卢歪脖的左右另有两三位红马骑士,作为会头的助手;接着跟随一班吹鼓手,齐步奏乐,最后才是人数不少的村民团体,牵着一只肥羊。

来到三大王庙院前,卢歪脖下马整衣,率领村民进殿叩拜焚香,其中最关键的仪式,有个专用名词叫做“领牲”,顾名思义为“领取牺牲”,再通俗来解释,就是乡亲们把供品献出来,祈祷恳求大王弟兄接受。具体步骤,由会头卢歪脖亲自操作,端来净水冲洗羊身,再用毛巾擦干后牵入殿内神像前,把它的耳朵剪破一点,挤出一两滴鲜血落入小青碟内,完了给羊的伤口洒些白酒,如果羊身哆嗦一下,就等于神灵收纳;如果羊没反应,那么预示祈雨者心地不诚。

那么三位大王有多大的力量?流传着这样一则知名的故事,就是在一个干旱的年份,百姓纷纷前来三大王庙祈雨叩拜,其中包括朔县东南乡曹村的财主马君粮。依照一般故事的套路,自然是马君粮财大气粗,进得大殿,马君粮与众不同,他没有下跪,没有烧香,而是坐在椅子上让同来的曹村百姓上香、打磐、击鼓、跪拜,偏偏领牲之羊纹丝不动,显然大王弟兄没有笑纳的意思,于是惹得马君粮出言不恭,叨叨了几句顺口溜:

你是神头三大王,

我是曹村马君粮;

你虽三年不下雨,

我有十年超余粮;

你阴雨连天,

我有上岗高地;

你天高云淡,

我有河湾水地;

你要下冷蛋,

我有山药萝卜;

你若水冲庄园,

我有金牛地契。

悻悻说罢,马君粮翻身上马,带着百姓返回曹村。

这马君粮为什么口出狂言,敢和“三大王”较量?原来他有千顷土地、万石粮谷;有九连堡庄园,有金牛犊和地契。更甚者,他为大明朝皇帝进贡粮食有功,万历帝朱翊钧赐号“君粮”,意即君王所食之粮,故人称马君粮。三位大王碰到马君粮这样不识时务的老财,故事的结局也就大快人心:刚回到曹村的马君粮遭遇了突如其来的雷电暴雨,平地起水势若汪洋,马君粮的家产庄园都被淹没,他抱着地契及金牛犊爬上一棵大树躲避,然而他爬多高,雨水就涨多高,直到他将地契和金牛犊扔到水中任凭冲走,大水才訇然回落,村子中央被水截成河槽,当初的一个曹村,变成现在的南北两个曹村。据说以后每年刮风的季节,河槽中还能看见一撮一撮的红糜子,抓在手掌上一搓,却是红沙子,人们都说那就是马君粮的粮谷变成。

关于马君粮得罪三位大王的故事,在神头一带至今耳熟能详。此外还有个小范围的传说,好像发生在近代。都说神西村有个三满肚,担任祈雨的会头,家中也有钱,到了庙内不跪,面向黑脸的三大王说:“三弟,你领也领呀,不领我也走呀!”回到村里后,当夜下来一场瓢泼大雨,第二天山洪暴发,顺沟而下,吉庄有人看见水头上两羊呼啸碰角,每碰一次,水位高涨一截,最后将三满肚不知冲到什么地方这才罢休。

上述马君粮和三满肚的故事,实际是水灾的记录,但演绎成祈雨不诚所致,也侧面说明百姓对三位大王极其虔诚。当然,作为牺牲的羊并不留给三位大王,而是由集资买羊的村民杀掉再瓜分一空,包括头蹄下水之类,大家改善一次生活。买一只羊,总得二三十个大洋,若不是给神灵供奉,村民在青黄不接时哪有机会吃肉?

到神头领牲,各村都有固定的日期,要么容易撞车。比方新磨村,就在磨刀雨的阴历5月13日,神头5月18日,吉庄6月20日等等。如果遇到旱情严重,领牲后还要将神像请回村子继续祈祷。神像不是神台上的主神,而是另有一位出府大王,二尺多高,方便移动之用,与之配套的是庙内预备的銮驾等全套设备,就像唱戏的道具。其时人们把出府大王搬入銮驾,十六人抬起,后边撑开两顶红罗伞,前边高举“严肃”、“回避”的牌子,吹吹打打,模仿朝廷的规格。

反观吉庄三大王庙,祀神活动不太密集,倒是保存下一位木雕的出府神像,显然事务不太繁忙。所谓行宫么,就是大王弟兄闲暇日子过来居住一段;那边忙碌,这边自然冷清。实际也就是吉庄人自己拜一拜,还得碰上特别的大旱、到神头领牲效果不太显著的时候。村里自有一套规矩,首先挑选七姓的寡妇们打扫庙院、大殿,并且不许沾染荤腥,只能吃些小米;然后年轻人跪在神像前“跌棒”,把一束木签一样的小棒抽出一根,搁在头顶再跌下来,小棒上写有不同文字,代表神谕。跌出“风调雨顺”一类,下雨有望,村民皆大欢喜;跌出“人心不齐”之类,雨水怕要渺茫,村民就得反躬自省,有责改之无责加勉。

自从解放以来,特别是进入农业合作化的大集体期间,吉庄同各地一样,贯彻毛主席“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教导,始终坚持兴修水利,历年来始终不渝发展水利事业,确实尝到了旱涝保收、粮食稳产高产的甜头。这个时候,祈雨也就成为历史;相应地,祈雨仪式由一种带有迷信色彩的乡闾活动,变成一种民间风俗的文艺表演,变成很有特色的地方文化组成部分。人们在欣赏祈雨表演的同时,也能切实感受到社会生活所发生的巨大变化。

吉庄大院

1、西门院:

西门院是李旭家的老宅。

吉庄流传着一句俚语:“光编筐筐不收沿”,就是说做事情下了功夫,最后却功亏一篑。其故事的由来,缘于李旭其人。李旭其人,在民国二十多年很活跃,率先具备了资本运营的头脑,通过一定的财富原始积累,和吉庄村大南院二先生李会锦合伙在神头开办了票号,名号“同义源”,所印制的纸质银票称为“贴子”,相当于现在的支票,可以在朔县境内流通。可是结果失策赔本,两位股东卖房卖地,一蹶不振。

李旭土改后全家十几口人占有水仓地的中等田地四五十亩,他本来又一次打算创出一个奇迹,他投入全部心血,将自家土地全部种上槟果,还养了一辆牛车。谁知赶上了集体化,果树主人一朝被变成吉庄高级社的社员,土地果树都归了集体。李旭的两次创业虽以失败告终,但从他的身上,可以看出商品经济的萌芽曾经在吉庄的惊鸿一现。

2、大南院

大南院是当年李继善的老宅。

大南院家道殷实,典型的庄户老财,到民国初年的李继善手里,村东直棘地竟有田地七顷多。大南院保存下来的几处老宅,还有当年的前院、后院、过厅、书房院等一应俱全。其中李继善居住的主宅,名叫“善保堂”,寓含了大南院的家训——“善能自保”,折射出中国农民的一种小心翼翼的立身之本和处世之道。

时至今日,大南院仍由李继善的子孙后人居住,基本保存完好。

3、槐树院

槐树院由于生长着象征吉庄李家根祖兴旺的大槐树而得名。

居住在槐树院的李树银老人及祖祖辈辈,都一脉相承精心保护大槐树,和大槐树一道,见证了乡村历史的风风雨雨。如今年逾八旬的李树银老人是三五八旅的老兵,儿子们都搬出去了,只有他和妻子不离不弃守护大槐树,许多各地李姓子孙前来认祖归宗,他都予以热情接待。

4、连们院

连们院在吉庄代表了好像一种礼仪和文化符号。院内一棵大桑树,无言地驳斥着雁门关外“不养桑蚕不种麻”的偏见。连家祖籍交城连家寨,作为文化使者迁来吉庄。清明民初,连家掌门人是秀才连步云老先生,德高望重,倡议办学,倡议乡邻关爱。他儿子连恒峰,一直彬彬有礼,排解纠纷,主持公道,同样深受村民尊重。

5、旗杆院

旗杆院原先属于吉庄的老监生家族。

旗杆是是旧时功名的见证。只有举人或四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在院内树立旗杆。当年老监生家境富裕,据说朔县城内一条街都是他家的铺店。如今旗杆墩还保存着,只是无法考证监生家族的老辈究竟由哪一位杰出人物给吉庄带来曾经的荣耀。

6、贾们院

贾们院老祖叫贾玺,早年从洪洞县搬来。抗日时期贾们院的贾润是吉庄第一位共产党员。

贾们院当年凭借走高脚贩胡油致富,到民国时期,奉军袭扰地方,散兵闯入贾们院抢掠,吉庄父老奋起反抗,但遭来报复,被迫赔钱息事,致使家道中落,却是见证了吉庄人的不畏强暴、齐心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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