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生命延续,这似乎是一个医学课题。先进的现代医学或许能让生命延续一段时日,但那终是有限的,而且不过是垂垂老矣的延续,几近丧失了生命存在的意义。其实,只要拽紧生命的纤绳,我们完全可以靠自己让生命延续。
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样哭喊而来又悄然归去,这是一个生命的生死轮回。如果生来世间就那么平平静静地存活一生,这样的生命是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人生。假如我们在每一天,都极尽生命的潜能与张力,抓住生命的每一个可能,去冲击搏杀,人生的意义则全然不同,一个机会、一次搏杀就必定有一次人生的失败与成功。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只要无愧地去做了,经历了它的初始与终结,这就是人生意义上的一次轮回。即便是一天之内经历了一次冒险的全部历程,这样的经历丝毫也不逊于没有一次冒险的全部历程。人生百年,有无数次机会供我们选择,只要我们紧紧地抓住了每一次可能,生命之舟便延续成了永恒。
西方着名的航海家海伦斯自17岁开始航海冒险直到70岁依然在滔滔海洋中乐此不疲,50多年间他发现了一百多个从未发现过的海岛,到过几十个人迹未至的海域,晚年写成了着名的《一个探险家成功的经历》。他在书中说:我无数次体验到生命处于极致的快乐,其实我那无数次的经历即便有一次就已经无愧今生。日本的登山家山田川成43岁已登上了世界最高的7座山峰,他的格言是:只要生命不止,就永不停止攀登。
无愧今生,这种发自内心的声音不是轻易可以喊得出的。我想,他们这些人的生命早已超出了寻常意义上的生命,他们的每一天都处在冒险中,在冒险中失败与成功,无数次地经历了一次次生命的始终。
酷暑中的一阵凉风,一束亮丽的鲜花,甚至一个甜蜜的微笑,或许都能够成为我们生命中珍贵的一部分。我们因而有了兴奋愉快的日子,重新有了人生的勇气和力量,重新获得了激情。一件小小的事情,在自己或许只是一念之间的举手之劳,但对于处在特殊状态中的人却是生命的拯救、灵魂的解脱。
去年,我同几位朋友到枣庄去爬抱犊崮,抱犊崮陡峭如壁,我们几乎都有了止步下山的想法。这时有一位砍柴的老者从后面爬上来,看也不看我们就紧贴着石壁爬了上去。我的心中顿然生出一种征服的激情,毫不犹豫地按着老者的方法起来。不久,我爬上了崮顶。站在崮顶,果然放目四野一览无余,白云缭绕、阡陌纵横,风光无限绮丽,这是在半山腰无法领略到的。这次爬山的经历,深刻地镂进我的生命中,成为人生中最丰腴的绿洲。
一生不敢冒险,平平庸庸、唯唯诺诺的生命只不过经历了一次人生。这样的生命是苍白无力的生命,是低质量的生命,即使是长活百年,也不过像一片落叶,终不过是流水浮萍。
一生在冲锋陷阵中搏杀,不骄不馁,将一个生命化作无数个生命,就是生命的延续与永恒了。
不经一番风霜苦,哪得梅花扑鼻香。
爱的信笺
施倩
母亲有个爱写信的习惯,直到今天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从1941年的冬天开始的。哥哥约尼自应征入伍后,一连数月没有音讯。母亲每天晚上都要坐在厨房的大桌子前给他写信。
我弄不明白既然约尼从不回信,她干吗还要写呀写。
“等着吧,我们总会收到他的来信的。”她总是那么自信。母亲常说,信同人的心灵是相通的,神圣的上帝之光会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她相信这束光芒能帮助她找到约尼。
我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是不是为了让她自己或我们大家放宽心,但这毕竟把我们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终于有一天约尼来信了——他还活着,正在南太平洋上。
母亲每次都在信末署上她的名字“赛西丽娅·卡普契”,这一直使我有些迷惑:“干吗不写‘妈妈’?”
原来,她从来就把自己当作赛西丽娅·卡普契,而不是妈妈。这使我开始用一种新的眼光来看待母亲,这位身材娇小、穿着不足5码的高跟鞋的意大利女人。
母亲从不化妆,也不佩戴首饰,除了一只金黄色的结婚手镯。她有一头漂亮的头发,又黑又直,盘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轻巧的银丝边眼镜。
每次写完信,母亲总是让父亲去发。然后,她端来咖啡壶,我们便边喝咖啡边回忆起以前一家10口人围坐在桌边时的美好时光——爸爸、妈妈,还有8个孩子。那时,我们这5个男孩3个女孩中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离开这个家,去工作,去参战或者结婚,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到了第二年春天,母亲写信的对象中又加上了另外两个儿子。每天晚上她要写3封不同的信,然后让父亲和我在信上加上我俩的问候。
母亲写信的事在村子里传开了。一天上午,一位瘦小的妇人找上门来。她颤着声向母亲问道:“你能写信,这是真的吗?”
“我常给儿子们写信。”
“你也能念信?”那位妇人又轻声问道。
“当然可以。”
妇人急忙从提包里拿出一叠航空信:“念……请您快给我念念。”
这是那位妇人正在欧洲打仗的儿子寄来的。母亲还记得那个以前常和自己的儿子一起玩耍的红头发小伙子。她把信由英文译成意大利文,一封一封地念给那位妇人听。妇人听着,两眼闪着激动的泪光。“我得给他回信,”她说,“可怎么写呢?”
“达菲,去做点咖啡。”母亲边吩咐我边把妇人领进里屋坐下,然后拿出钢笔、墨水和信纸开始写了起来。写好后,她给妇人念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些?”她问母亲。
“我常读儿子的信,知道一个母亲该对儿子说些什么。”
不久,那位妇人又来的,还带来了一位朋友——她们的儿子都在打仗,她们都想给儿子写信。于是,为街坊邻居写信几乎成了母亲的职业。有时她一整天都花在替别人写信上。
母亲对这些信尾的署名看得很重要。那位妇人请母亲教教她:“我想学会写我的名字给儿子看。”于是,母亲就手把手一笔一画地教她写,一遍又一遍。
这以后,每当母亲为她写好信,她便开心地在信尾写上自己的名字。
一天,那位妇人又来到我们家。母亲一眼便看出发生了什么事。妇人眼中再也看不到以前那种希望之光了。她们在一起久久地坐着,手拉着手。“也许我们该去趟教堂。”母亲轻声对她说。从教堂回来的路上,母亲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着那位红头发小伙子。
战争结束后,母亲放下了纸和笔。“结束了。”她说。然而,她想错了。那些曾找母亲替她们给儿子写信的又拿着她们亲戚的信来找她。
母亲曾经说过,她曾一直梦想当一名作家。“为什么不去实现这个梦想?”
我问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目标,”她说,“我的生活目标看来就是写信了。”
“没有什么能够像信一样把人们凝聚在一起。它会让你痛苦,也能使你欢笑。最好的关心莫过于一封充满爱意的信笺,因为它可以让世界变得很小,可以让写信人和读信人成为自己的主宰。孩子,信就是生活!”
母亲的信一封也没有留到现在,但受到过她帮助的人们却依然在谈论着她,把她写的信装进了他们记忆之中。
那承载着沉甸甸母爱的信笺,在尘世中传播着坚毅的爱的消息。
用,才不会失去
冯景元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人常用的东西,都不值钱,却有真价值;没有用过的东西,虽有价值,却无异破铜烂铁。
享有,就是用。拥有不是有。拥有而不用,不但是负累,而且增加烦恼。
用,才不会失去,才是真正的获得。
人生出的脚、手、脑、眼耳口鼻,各种器官,都不是摆设,都是第一要用的。
用脚走路是最健康的。一对老人被医院判了死刑后,舍家离土,走了出来,从每天咬着牙,只能走一点路,慢慢变成走半天,走一天。现在两位老人出来已经在路上走了两年了,他们无需到医院再检查什么,在自己用自己的天地里,活得很好,现在,仍在路上走着。
脚是用的,生命是用的。生活就是用,活动就是用。
用是万有,用是万能。
记得从当兵年月起,我就自己洗衣服,那时每天傍晚下操时都端着盆,到营房后面的大洗漱间,把水泥台冲干净,用手在上面搓洗一两件洗换下的衣服。星期日一个班里的同乡,相约着拆被洗床单的,脱光膀子可以在大洗漱间洗一个钟头,兴致来了还可以用脚去踩。洗衣服是一种快乐和调剂。后来成家,假日与妻一起洗衣服,一个洗,一个涮,和谐之至。中年过后事多起来,时间少了,家里也有了洗衣机,但对于自己的衣服,我还是喜欢用搓板自己搓。我喜欢把袖子挽起来,十指抓揉着衣服、一下一下搓的那种节奏,特别是伏案头,脑子累了,需要调剂的时候,洗衣服便成了最好的放松、最好的休息。慢慢这成了我的习惯,从十指每个关节的活动使劲,到肩臂机械地用力,都是在协调中完成,常常是伏在案头堵塞的思路,放松地搓着衣服,面对撩起的水花肥皂泡洞开。洗着半截衣服,擦干净手,跑向案头记些什么,然后再回来搓,搓着搓着思海搅动着蹦出了什么,又回头写记。这样思绪越用越开,胳膊也越用越有劲。
人经常用体力,不吝啬体力,筋骨健旺,脑力活跃,身体也健康。
随着科技的进步,人身上许多器官的作用被代替了,如果任之不用,退化无疑。人活着就是用的,锻炼是用(主要用闲置的那部分),享乐也是用。
事实上哪里的骨骼用得最多,哪里就最发达。过去同院有个鞋匠,常年钉鞋绷楦使用大拇指,大拇指肌肉如石,别人绷楦用榔头,他拿起小钉子只用拇指按。每个钉子都绷得恰到好处。还见过一个用单脚蹦着走路的人,他的左脚粗壮,右脚萎缩,走路不用拐,两手背在身后,就这么一蹦一蹦地走,步幅很大,很快,上台阶一蹦两阶,十分自如。
一位科学家说,没有天生的忘性大,人人都有能记住每一件事的本领,只是你要用心去记。
一个上肢残疾的人,当街用脚趾夹着笔杆写字作画,让人见了无不称奇。
一般人头总摇晃就晕,足球运动员用头当锤。
常走的路上有鲜花,终日使用的钥匙总是闪亮的。
有财富不用等于没财富,有潜能没有发挥等于没潜能;纸币用了才是钱,不用放着与纸无差。任何人的价值都是在用中体现的。
当然不能用过火,用过头。不怕常用,就怕暴用。
用是一条慢慢走的长路,谁用了什么,谁发达什么。
上天给我们的,我们仅用了一部分,还有许多闲置。
眼睛最容易累,眼睛又最容易歇过来,稍一闭眼歇息眼就亮。
古语说:天有四时,人有四用,目见其形,耳听其声,口言其诚,心至其情,无不达。
脑子越用越活,笔越用越好使,器具越用越随手。用出来的东西,跟长在自己手上一样,拿起来那种感觉就特别好。
万物为生,就是万物为用。
因为饿,才觉得食物格外香甜;因为渴,一杯普通的白开水,才有若甘露;因为疲倦,睡眠才成为必须;因为辛劳,才渴望得到身心的休憩;因为孤单,才珍爱友谊;因为干旱,才把下雨看成是快乐;因为夜里黑暗,才喜欢迎接晨起的阳光;因为久别,重逢才成为天下至情的欢乐。
所有的美好,都因为适应了人需,都是因为人用了。
最近读书,始知用就是种,种东西的种。天天用,天天种,用什么,长什么,用能耐长能耐,用智慧长智慧,物华天茂,生生不息。
俗语说:勤能补拙是良训。
我国明末清初的着名文学家叶奕绳,天资迟钝,记忆力相当差,往往前读后忘,但他靠下苦工夫,把特别喜爱的篇章、片段或警句,用卡片抄录下来,反复吟诵,时间长了积累了大量精彩文字,终于成为一名文学家。
如果他不用脑子去读书,结果会怎样?
不光是资历浅的人,聪明的人也应该常“用”。
用,才不会失去。
用,才不会失去,才是真正的获得。
谢了,朋友
程静媛
22岁那年,我带着对人性的悲悯,对自己的悲悯,茫然上路了。
过了黄河,穿越中原,又在烟雨迷中游了西湖。西湖很美,从细雨中透出清丽、高雅的忧伤。我站在堤上,久久不能逃脱这种情调。
我披着一头黑发,脸色苍白,离满湖的欢笑非常遥远。他走过来,看着我,带来一阵缓缓的湖风,同时对我的沉默做出宽容的浅笑。我依然对周遭活动的人们都感到麻木,不打算跳出固有的情绪。
“其实,跳下去也不一定不舒服。”他说。我转过头看了一眼,仍不想理会,只是心里很狂傲地笑了一下,我才不会犯傻呢!
“你跳下去,我还得救你,太戏剧化了。”他嬉笑着穷追不舍。我不得不认真地看看他了,一个不修边幅、脸色和我同样苍白的年轻人,不远处,摆着一副相当破旧的画架。
我勉强笑笑,问了句:“画什么?”
他耸耸肩:“3年了,我站在这儿感慨万端,却没画出像样的东西。”听得出很深的自嘲。
“你想找什么?”
“不知道,所以注意到你。”
“怕我跳下去?”
“怕破坏了一幅有灵气的画。”
我感谢他的赞赏,笑笑说:“谢谢!”说得很由衷。
“也许你点化了我。”
我不理解地看看他。
“人才是这个生存空间真正的生灵,其实,你第一次转过头来时,我已经知道你‘水性’很好,不会被‘淹’的。”
“人们的相互关注并不值得庆幸。”
“你很孤独?”他关切地看着我。
“孤独与生俱来。”
“可与生俱来的东西并不只有孤独。”
“我习惯了,或者说喜欢。”
“你可以喜欢,但不要习惯。”
我觉得他正一点一点地打倒我的孤傲,很想快点躲开,却又扔出一句:
“你呢?是喜欢还是习惯了感慨万端?”
“我很空虚。世间万物没有属于我的东西。”他坦诚的语言射出一种逼人的沉闷。
唯剩沉默。
等他画完一张速写递给我,我大大地惊诧于他的画笔的穿透力:画上的女孩孤傲、忧伤而又飘逸得让人不可捉摸。
小心防守的堡垒突然被冲击,很是恐慌,我匆匆地就要告辞。他在那张速写上草草地写了几笔,折了两折给我,像阳光一样灿烂地笑了笑。
我就这样告别西湖,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如画的杭州真的远去了,我才打开那张速写。画面边上写着:
感到寒冷时,请来!
我骤然感到浓浓的暖意,又想起他说的:“与生俱来的东西并不只有孤独。”
我知道了还有人情的温馨。
谢了,朋友!
与生俱来的东西并不只有孤独,还有人情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