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南文史(3)

最近几年，有好几家天主教与新教的教堂遭遇到同样的命运。因此，在1926年，我想去琼州落脚，天主教差会在那儿有一座小教堂，我发现它已经被士兵改为营房了，祭台成了一个人睡觉的床，此人或许就是他们的头儿。经过多次诉诸地方当局，这件事情总算妥善解决，士兵被赶走了，但他们离开时却把门板、窗户拿走，在附近的一座庙里当床铺使用。那一年，海南另有三家天主教堂和两家新教教堂被军队占据。

4．其他区域经济中心

海南岛仅次于海口的重要城市叫嘉积（Cachet）嘉积（Cachet），萨维纳多数拼作Cachek，少数拼作Cachet，可能当时就有这两种读法。“积”中古属于梗摄开口三等昔韵字，本为k尾字，但据我调查，现在海南闽语北部东片（文昌、琼海、万宁、陵水）“积”字仍有k与t尾两种读法，可见萨维纳不误。，属于乐会（LàcHui）县，因经流的河而得名，距离该河入海口15公里。嘉积城有定点班车通往北部与西北部的海口、定安和文昌，以及南部的万宁，把它们连接起来。此外，大型帆船可以逆流而上到达嘉积，使它可以为成梯级分布在东部和南部沿海一带的居民，提供从海口用汽车运来的各种货物。

嘉积往海口运的是大米、椰子、咸鱼、槟榔以及海南岛南部特产海盐。

在船运方面，位于北部80多公里外文昌河入海口处的清澜港（leportdeChinlan）与嘉积展开竞争。

文城是岛东北地区最重要的商埠，是文昌县城所在地。海口的那些最大的货仓都归文昌人所有。在本地经商不能得到满足，他们就自愿移居国外。每年有2.5万到3万海南人离岛，其中有2万人是文昌人。他们喜欢去的地方是曼谷和新加坡，最近他们在那儿试图挑起纷争。

在越南西贡也有很多文昌人，靠做厨师出名。这儿的在校学生，那些14—15岁的男女孩子最近几年以其恐怖行径而臭名昭著，有人说有1万人被杀，很多房屋被烧。据黄将军说，这些女孩子生活放荡，留短发或平头，使人自然想起巴黎公社时期我们的女狂热分子。就是在这个县，去年年初诺格被背信弃义地杀害。

定城在海口以南80公里处，是县城所在地，因为有靠近金江的有利位置而变得重要。定城用舢板向海口运送各种牲畜以及周边地区的各样土产。牲畜大多来自中部山区，经由海口运往香港。

金江是目前岛上最繁忙的河流，一年到头，江面上总是有各种帆船上下穿梭。这些船每次总是4—5艘一组或10—15艘一组结伴出行，这样就能抵挡经常出没的海盗的攻击。到了晚上就在江心并排抛锚，以免遭袭击。

金江发源的山在中国史书中很有名，因为山里有金矿，土著的黎人从上古时期就已经开采，并拿着提炼出的金子跟汉人贸易。康熙皇帝禁止他的臣民与这些土著人做黄金贸易，是什么原因我记不得了。不管怎么说，金江就是因为这些金矿而得名，意思是金子之江。

临城在海口西部大约100公里处，是县城所在地，是岛上的村人或泰人（Thai）这里的泰人（Thai）和前面所说的台族（raceTai）意思是一样的。泰人、老挝人、傣人、壮人、布依和临高人都是属于汉藏语系侗台语族台语支的民族。的首府。它靠定点班车与海口连通，目前人们在修路，以便把班车延伸到西海岸的盐场和渔港。

以上几页只是给大家提供了岛北部的情况，我们还要了解中部与沿海一带。先说沿海的情况，东部我们已经知道有两个港口，清澜与嘉积，这两个港也是最重要的。再往南一点的万宁，在同名河的大河湾内侧，只输出一点点盐和咸鱼。

南部海岸包括两个县，东面是陵水（Lingsuy），西面是崖州（Ngaichu）。陵水海岸边几乎无人居住，陵水河的入海口被岩石与沙洲阻挡，从海上隔一定距离看去，那些小岛上没有任何人居住。

可是这一带海域提供了两个极好的停靠地，一个在东，叫南海村（NamhoiAchun），在猴岛（Malaotao）南海村（NamhoiAchun），即现在的南湾村。猴岛（Malaotao）原书误作Malactao，Malao是粤语“猴子”的发音。猴岛附近的船民大多是讲粤语变体疍家话的疍家人。角后面的避风处，水深从10到30寻（brasses）寻（brasse），水深单位，1英寻约合1.83米，1法寻约合1.624米。不等；另一个在西，是泻湖，叫灶仔（Tchuchi）灶仔（Tchuchi），即现在的陵水新村港内海，如今疍家人渔排布满其中。《清史稿》卷72《志》47“陵水”条载：“又南，青水塘水出西北狼牙村，东南流，至县治西，别出为笔架山水，与大河水合，潴为灶仔港。屈西南，至新村港口入海。”，入口处有5到15寻。这个泻湖停满了渔船和帆船，成为陵水河谷地带的港口，相距与河同名的城市有15公里远。

悬挂着彩旗的海口街道

我们穿越海南岛后乘坐一艘小汽艇前往目的地清澜港时，就是在这儿上的船。早上8点出发，晚上11点到达。这个泻湖里经常有做大米和椰子生意的大型帆船出入，船上总是有武器（因为在中国的所有海域人们总能遇上海盗，海南沿海一带尤其如此），我们到达和离开时，他们都用嘈杂的枪炮声来致意。

陵水的低谷地带只有大片的椰林，把人口稠密而又漂亮的村庄都遮住了。大风不住地吹打，其中一部分风是由附近的海面刮起，向四面八方纵横推进，于是这些树干互相交织、彼此支撑来抵御风暴，好些树一半树根露在外面。这情景活像一群醉汉互相搀扶不让跌倒。

岛南部的榆林港

运往海口那边的椰子在陵城作精细的加工。海口人用椰子做的酒具、茶具、咖啡用具，现在整个远东地区都已熟知了。在上次的河内展览会上人们可以看到样品，它们的展出获得了巨大成功琼崖建设研究会总商会的《琼崖建设研究书》（琼州海口海南书局1929年印行）中有“黄参谋长在本会的演说词”，是黄强从黎区回来又接着参加了河内展览会回来不久后做的报告，因此这里所说的应当指1928年底或1929年初在法属印度支那（今越南）河内举办的一次展览会，不是1902年的河内博览会，更不是现在所称的“世博会”。。海南南部的海滩都由细沙构成，这些细沙是由各类贝壳和珊瑚的碎片所产生，因此白得耀眼。没有任何东西像珊瑚树（polypiers）或石珊瑚（madrépores）那样精致、那样赏心悦目。这是一些由类似的呈几何图形的细胞体组成的团团簇簇。有些变得像小灌木，另一些变得像风琴管，多数仍然是蜂巢的样式，或是像蘑菇，或是像卷心菜头。小贝壳和牡蛎壳在这些海滩上到处都是。中国史书中曾说到海南岛南部的珍珠贝（deshutresperlières）。

5．榆林港及三亚

崖州县的海岸在琊琅湾（labaiedeGoalong）琊琅湾（labaiedeGoalong），即今亚龙湾。清光绪二十六年《崖州志》载：“琊琅湾，在榆林港东五十里。”据陈铭枢《海南岛志》，亚龙湾当时仍叫琊琅湾。提供了水深20寻的优良停靠地。还有两个港口，就是榆林港和三亚港。

榆林港是岛上唯一的天然港。正如我说过的那样，中国人梦想把它变成军用港。港外锚地面积约20平方公里，平均水深15—20寻。它与港内锚地之间的通道约100米宽，水深5寻。港内锚地同样非常宽阔，可惜水深只有4—5寻。泊锚地的水底下分布着那些重要的岩盐矿。4公里外有重要的铁矿层，当地人叫“铁山”。铁山脚下有一个大的黎村，村里人与安南人表现出惊人的相似。在这里，我们面对的莫非是古代安南犯人的一个移居地，他们的后代因为长期使用邻居的语言而忘记了自己祖先的语言？这很有可能！安南海岸与榆林港相隔几乎不到300公里。不过我更相信他们是来自岛西北部人们所知的泰人移民，因为我从他们的语言中发现的泰语词，比在中部地区同一种语言中的多。因此，他们应该是因汉人入侵而逃离北部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安南语，这没有什么稀奇。没有文字的语言忘起来很快，而且，正如我在《苗人史》萨维纳另有《苗人史》（HistoiredesMiao），1924年香港初版，1930年、1972年重印。萨维纳根据自己多年在法属印度支那苗人区所作的田野调查，从体貌特征、语言、神话传说三方面论述了苗人起源与迁移的历史。他说苗人肤色浅黄、近白，有的棕发甚至红发，因此不是东亚人种。苗人创世神话中有与《旧约》圣经相似的天主（nd｀chu’）七日造天地、抟土造人、大洪水以及巴别塔语言变乱的故事，传说中他们曾经到过6个月白天与6个月黑夜的北部寒带。苗人应该是图兰人（lesTouraniens）的一支，他们最早起源于两河流域及玛代波斯一带，后来向北迁徙，途径外高加索和中亚，然后穿越西伯利亚的寒冷地方，经乌拉尔山到达新疆的准噶尔山口，一路向东，过青海、甘肃，进入黄河流域中国腹地，因此苗语属于乌拉尔—阿尔泰语言的一种。萨维纳此说对欧美的苗人研究影响很大。苗裔美国人KeithQuincy博士所写《苗人：一个民族的历史》（Hmong：HistoryofaPeople，EasternWashingtonUniversity，1988，1995，2003）一书依然采用此观点。值得注意的是，萨维纳在此书中说汉族祖先是从中南半岛缅甸方向，由南向北入内地，这与最新遗传学证据相符合。参看RoscoeStanyonetal：TimingthefirsthumanmigrationintoeastAsia，JournalofBiology2009，8：18.里所说，如今说借用语的人比说母语的人还多。

人们对有文字记载的死亡语言的数目了解较多，比如希腊语和拉丁语，但对于没有文字记载的死亡语言并不很清楚，这些语言总是消失得无踪无迹。黎语大概就面临这样的命运，除了在海南岛的山里，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说这种语言。在不远的将来，黎族将丧失其独立，从那天开始，这种语言就会逐渐消失，被征服者也就是汉人的语言取而代之。这就如同现在法国伊勒-维莱讷（l"IleetVilaine）和下卢瓦尔（LoireInférieure）地区的布列塔尼人（bretonne）或凯尔特人（celtique）法国西北部的布列塔尼人是来自不列颠岛的凯尔特人。凯尔特人原在欧洲西部与南部广泛分布，公元前5世纪到公元1世纪西迁不列颠岛。公元5—6世纪属于日耳曼西支的盎格鲁人和撒克逊人进入不列颠后，一部分不列颠凯尔特人又迁回法国。凯尔特语是印欧语系中的一个独立语族，分为大陆凯尔特语和海岛凯尔特语，前者（例如高卢语）已于公元5世纪灭亡。凯尔特语言仅存的只有不列颠岛的苏格兰盖尔语、爱尔兰语、威尔士语和法国的布列塔尼语，现在已近乎消亡。的语言几乎完全被忘掉；法国北部和中部的所有地区也可以增加进来。英格兰也有同样的情况，数百万凯尔特人如今都说英语，更有甚者，他们还嘲笑自己的威尔士、苏格兰、爱尔兰弟兄——这些人还继续说祖先留下来的那种舌语言。为了使苗族免遭遗忘，我写了他们的历史；同样的动机促使我编写黎语的词汇，就是那被汉人判了死刑的语言！

还回到榆林港。它的港内锚地要开阔许多，这是不难证明的。挖洞至5公里或6公里开外，人们事实上就会发现厚达好几米深的珊瑚层。这成了那儿一门名副其实的产业，我曾看见三亚的一些房子整个都用珊瑚石建造。一进入三亚港向右拐，那儿的珊瑚石有4—5米厚。

我听说，早先一个英国人在这片海域发现了煤，就在榆林港湾最下面；我自己并没有测算过，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必需的测量工具。

1904年底或1905年初，俄国罗捷斯文斯基（Rodjesvenski）罗捷斯文斯基（Rodjesvenski），另一拼法是Rozhdestvenski（ZinoviPetrovichRozhdestvenski，1848—1909），一般译为罗日捷斯特文斯基，沙皇俄国海军上将，波罗的海舰队司令，日俄对马海战中被俘。的舰队曾经停靠榆林港，那是在他前往对马岛（Tsoushima）败给东乡将军（l"amiralTogo）即东乡平八郎（HeihachiroTogo，1846—1934），日本海军大将，中日甲午战争时指挥过黄海大战，日俄战争时指挥过对马海战。的舰队之前的事情。这里指1905年5月发生的日俄对马海战。当时由罗捷斯文斯基指挥的特混舰队从波罗的海出发，经过北海、大西洋、印度洋、中国南海、东海，航行220天到达对马海峡，遭到东乡指挥的日本联合帝国舰队的伏击，俄国海军全军覆没。

早先有一艘法国战舰由于船员感染了伤寒，也停靠榆林港埋葬死尸，他们的坟墓还历历在目。我曾两次访问过榆林港及其周边地区，一次是1925—1926年间，我去南部学习黎人（或当地人所称的Daiào）的语言，另一次是1928年，我在岛上专员（Gouverneurdel"le）民国时期海南岛的行政设置多次变化。民国元年（1911）设广东省琼崖绥靖处。九年（1920年）设广东省琼崖善后处。十五年（1926年）设广东省琼崖行政区政务委员会。17年（1928年）设广东南区善后委员公署（设在琼山府城，领阳、高、雷、钦、廉、琼崖6属及其属下共28个县、3个市，其中琼崖有13个县、1个市）。二十五年（1936年）设广东省第九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三十八年（1949年）4月设海南特别行政区长官公署。1928年海南岛的行政首长名义上是善后公署委员陈铭枢（1889—1965），实际执掌军政大权的却是时任南区善后公署参谋长、海南岛警备司令及琼崖实业专员的黄强。的陪同下参观这些地区的矿山。

榆林港的重要性并没有逃出专员的眼界。他说，在榆林港建一座海军基地，再加上西沙群岛（l"archipeldesParacels）的支撑，就不仅能控制东京湾，还能控制马尼拉湾，让所有从欧洲前往香港和日本的船只俯首听命。

这里我们说一说西沙群岛，这个蕴藏台风与鸟粪的群岛，到底属于谁？

此时不允许我展开来谈这个棘手而微妙的问题，我把它留给合适的人去仔细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