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河西公路总段是2004年信达公司商业化收购的中国银行项目。债权追偿因遭遇债务人、保证人相互推诿而陷入困境。项目组积极应对，冷静分析，全方位搜集债务人和保证人的详细信息，查找相关案例，制定合理有效的处置方案。通过查扣保证人资金账户，以诉促谈，迫使其走到谈判桌前，最终与保证人达成和解，由其代偿全部本金。
一 债权回收存在很大程度的不确定性
（一）收购有担保的债权
2004年6月，信达公司商业化收购中国银行河西分行对河西公路总段的1153.51万元债权，其中本金1110万元，催收利息43.51万元。该贷款由省公路局提供最高限额保证担保。
（二）债务人无力还贷
河西公路总段成立于1990年，注册资本3641.8万元，是省交通厅下属的全民所有制事业单位，经营范围为承担二级标准以下公路工程的施工，管养辖区内的国道、省道和专用公路8条计303公里，下辖4个独立核算基层单位，1个施工企业（金路有限责任公司），总段机关内设10个职能科室。养护运行体制改革后成立了路政管理支队，专职维护路产路权。
河西公路总段日常资金来源于全额预算内财政拨款，中国银行贷款用于河西至腾南段公路的建设。该路段投资规模7772.3万元，其中从工商银行金城分行贷款5000万元；从中国银行河西分行贷款1200万元；从建设银行河西分行贷款300万元，累计贷款6500万元，另有河西市政府承诺配套资金1500万元没有到位。此外，由于近年来河西段公路养护人多路少等原因造成亏损近1000万元；河西公路总段下属企业金路有限责任公司因管理不善造成亏损近2000万元，给河西公路总段运营造成了极大压力。
近年来，河西公路总段按照省交通厅、省公路局公路养护运行机制改革的基本思路，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改革和尝试，逐步淘汰了一部分路域经济实体，组建了能够依托公路主业，发挥自身优势的公路工程施工企业。但是，由于河西公路总段一直存在路少人多的矛盾，养护经费紧张、职工工资和政策性补贴缺口大、历年超支挂账数额较大、河西至腾南段收费公路政府承诺配套资金不到位等诸多因素造成河西公路总段运营困难。此外，由于施工企业金路有限责任公司规模小，资质低，参与市场竞争的能力较弱，而且由于市场的瞬息万变，工程建设中的钢材、沥青、水泥等材料价格不断上涨，加之“三角债”较多，导致其连续几年出现较大亏损，发展资金严重匮乏。
作为隶属于省交通厅的经营性全民所有制事业单位，河西公路总段实行收支两条线的制度，一部分由上级单位省公路局拨款，另一部分由其承揽公路项目和收费项目盈利产生收益。根据河西公路总段收入支出表，河西公路总段收入来源主要为上级拨款和财政补助。其中，上级拨款占总收入的90%以上，自身经营收入仅为38万元。河西公路总段财务成本较高，公路收费只能维持职工工资的发放和偿还银行贷款利息，加之对外承包工程较少，收入来源更少，还款能力较弱，无法靠自身经营偿还债务。另据了解，河西公路总段已准备进行企业化改制，拟由省交通厅划归地方政府管理，因此打算拖延时间，借改制逃废债务。
（三）保证人效力存疑
2001年12月26日，省公路局与中国银行河西分行签订2001年《最高额保证合同》，由省公路局对自2001年12月10日起至2002年12月10日止河西公路总段向中国银行河西市分行申请不超过2000万元的借款提供连带责任保证。
保证人省公路局成立于1957年，为全省公路行业管理机构，行政事业单位。在省交通厅领导下，行使公路养护、路政管理和收费公路等有关行政管理职能，对交通厅全权负责。按照“统一领导、分级管理”的体制，省公路局管理全省14个公路总段，同时负责全省地方道路建设、养护和管理的检查指导。作为河西公路总段上级单位，省公路局负责向河西公路总段提供拨款和建设资金。
鉴于担保法中事业单位可酌情免责的相关规定，省公路局的担保是否有效，从一开始就存在疑问。
二 寻据求证，锁定担保
（一）互相推诿，追偿无果
2004年6月信达公司接收该项目后，项目组积极与债务人和保证人联系，并多次走访催收债权。河西公路总段自称是公益事业单位，且经营状况差，偿还贷款有一定困难，并推诿称该贷款是河西市政府承诺由其归还该笔贷款，但未见任何证据支持。在项目组与保证人省公路局接洽中，省公路局表示债务的解决仍应找债务人本身，担保意识淡漠。2006年1月，信达公司致函保证人省公路局，要求履行担保责任，该单位也未予答复。
债务人无还款意愿，寻找各种借口推诿，保证人不愿承担担保责任，债权追偿陷入困境。
（二）锁定担保，诉前准备
在此情况下，项目组对项目状况和可能的处置方式进行了认真分析，认为：
1.债务人在原债权银行借款后长期无法归还贷款，多次同借款银行办理借新还旧转贷。对河西公路总段财务信息分析表明，河西公路总段属于严重资不抵债，无法通过正常催收实现债权。
2.省公路局是河西公路总段借款保证人和河西公路总段上级单位，在债务人无力偿还贷款的情况下债权清偿最终要落实到保证人身上。保证人由于具有行政事业单位的特殊身份，不通过诉讼程序难以要求其主动承担保证责任，代为偿还河西公路总段的债务。
3.本项目若采取诉讼途径，首先需要确保通过诉讼程序使保证人承担连带保证责任，这样实现债权才会得到有力保障。由于保证人是行政事业单位，根据《担保法》第九条：“学校、幼儿园、医院等以公益为目的的事业单位、社会团体不得为保证人”，保证人有可能借行政事业单位这一特殊身份脱保，导致信达公司担保债权落空，而且从国内相关诉讼案件中可以看到大量行政事业单位担保被认定无效的案例，这一点大大增加了债权实现的难度。
针对上述情况，项目组没有气馁，与律师充分沟通、细致分析，翻阅大量法律文件找到了有利信达公司主张的法律条文。根据《担保法》司法解释：“从事经营活动的事业单位、社会团体为保证人的，如无其他导致保证合同无效的情况，其所签订的保证合同应当认定为有效”。因此，事业单位除了以公益为目的设立之外，还有从事经营活动的事业单位，而法律明确规定，从事经营活动的事业单位作为保证人的，其所签订的保证合同应当认定为有效。同时，2006年5月30日财政部第36号令《事业单位国有资产管理暂行办法》第十九条对此也做出了明确规定：“事业单位国有资产的使用包括单位自用和对外投资、出租、出借、担保等方式”，许可事业单位对外提供担保。本项目中，保证人省公路局在两份保证合同中均明确声明：“保证人系依法登记成立的企事业单位法人，享有独立进行经营活动，并对其财产享有合法的处分权”；“保证人依据中国法律具有保证人资格，保证人有能力承担保证责任。”项目组分析认为：省公路局作为一家从事经营活动的事业单位，签署保证合同不存在导致合同无效的其他情形，应当承担担保责任。依据以上解释及保证人的声明，只要能够配合相关证据材料佐证，取得保证人从事经营活动的有力证据，信达公司债权的诉讼追偿就可以找到突破点，为债权实现带来转机。
（三）搜寻旁证，落实担保责任
确定了诉讼追偿的思路，项目组决定将搜寻查证工作列为重中之重。
1.证实保证人为经营性质的事业单位。针对保证人可能利用其特殊身份地位脱保的情况，为了确保信达公司的担保债权得以落实，项目组特别加大了对保证人的针对性取证工作，以证明其属于经营性质的事业单位。2006年6月，项目组配合律师先后走访了省交通厅、省编制委员会、省机构编制委办公室、省工商行政管理局、省物价局等单位调取了大量相关证据材料，查找了中央机构编制委员会办公室等相关部委的有关文件，并从各方面收集到了相关证据，主要确定了以下重要信息：
（1）省公路局作为事业法人单位，设立经营管理处负责对外投资并参与公司经营活动，将其管理的收费公路作为资本金，曾在1999年1月投资19.8亿元设立四通路业集团有限公司，持有四通路业集团有限公司99%的股份，是四通路业集团有限公司的绝对控股股东。
（2）省公路局2003年对外投资9000万元，持有八达路桥工程集团有限公司90%的股权，参与公司经营活动。2004年通过股权转让变更为出资5955.5万元，持有八达路桥工程集团有限公司59.03%股份，为该公司第一大股东。
（3）省公路局通过两家绝对控股企业（四通路业集团有限公司、八达路桥工程集团有限公司）再次对外投资，间接控股金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金发公路广告有限责任公司、金顺交通旅行社有限责任公司、金雅服装有限公司等8家公司，并在两家控股企业下设了7家分公司。经过调查得知，省公路局在1999～2006年期间通过投资设立以上公司、设立分公司、公司股权转让、再投资、对外提供担保等一系列市场经营行为，参与多种行业经营活动，属于典型从事经营活动的营利性事业法人。
（4）依据省交通厅《省公路局职能配置、机构设置和人员编制方案》第三条主要职责中的明确规定，省公路局的职责之一就是负责收费还贷公路的资金筹措、建设管理、收费还贷、保养维修及其他经营管理。
（5）根据省公路局1999年12月8日下发《关于成立四通路业集团有限公司的通知》及《关于局属收费公路管理所隶属关系的通知》内容确定，省公路局的公路收费包括经营性收费和非经营性收费两种，省公路局将下属的经营性收费公路管理所改制为经营性公司，纳入四通路业集团有限公司管理，属于典型的经营行为。
（6）省公路局自1956年成立之初就被列入事业单位编制，其经费来源为自收自支，不是享受国家全额拨款的公益性行政事业单位，从1999年资产总额726万元，发展到对外投资20多亿元，正是其多年的经营积累。
以上从保证人内部、外围所取得的大量有效证据，都证明其属于经营性质的事业单位，有权对外提供担保。
2.寻找有利于支持信达公司主张的相关判例。项目组和律师通过上网查询了解到全国各公路局作为事业单位均有对外担保的情况发生，也有类似的案例。例如，山东省高级法院2004年审理招商银行青岛分行诉山东省交通厅公路局借款担保一案的（2004鲁民二终字第320号）终审判决，该判决明确认定交通厅公路局作为从事经营活动的事业单位，提供的保证担保合法有效。
取得有利于信达公司主张的判例令项目组增强了案件胜诉的信心，同时也希望办案法官同样有支持信达公司诉请的信心，避免因外界行政干扰影响下判的决心。我国作为大陆法系的国家，无法直接依据生效判例确定本案的审理结果。因此，项目组与律师在向审理法院提供了全面支持诉请证据的情况下，将该判决提供给省高级法院办案法官作为定案的合理参考，巩固了证据的有效性，也使办案法官增强了支持信达公司诉请的信心，最终在本案开庭审理后不久就审理结案，在较短时间内取得了支持信达公司全部诉讼请求的胜诉判决。
3.掌握债务人和保证人的有关财产线索。2006年6～9月，项目组和代理律师在法院开庭前分别到土地、房地产交易中心、车管等部门查询了财产线索，并到人民银行查询了保证人的账户，细分账户类型从而辨别其财政拨款账户及经营账户。经过细致调查，初步确定了实现债权的基本渠道：保证人名下拥有大量资产以及保证人资金账号可供信达公司实现债权。
经过细致的取证工作，项目组做到了心中有数，开始了有理有节的诉讼。
三 以诉促谈，重组成功
（一）一审告捷，胜利在望
在进行了一系列充分的诉前准备工作后，项目组于2006年8月3日办理了有关诉讼立案手续，同时申请省高级法院对债务人及保证人采取了诉讼保全措施，省高级法院依据信达公司提供的账号于2006年8月10日查扣了保证人省公路局账户内资金1300万元。
立案后，项目组与律师将收集到的判例和证据分类整理并提交给省高级法院，将法律规定的司法解释及佐证的相关证据，一一向法官进行对比说明，充分向法官阐述了保证人作为一家经营性事业单位的主体特征，终于说服法官认同了要求保证人承担连带保证责任的诉请。经过审理，省高级法院判令信达公司胜诉，要求债务人归还借款，保证人对借款承担连带清偿责任。该案在2006年9月22日开庭审理后不久的2个月内取得了支持信达公司全部诉讼请求的胜诉判决，关键在于信达公司向审理法院提供了全面支持诉请的证据。
（二）冷静分析，风险犹存
河西公路总段项目虽一审胜诉，但债务人及保证人准备提起上诉。如果债务人及保证人就本项目提起二审进行上诉，则本项目待二审终结尚需6个月左右时间，风险仍存。
1.通过法院强制执行已查封资产实现债权回收存在一些问题。
第一，该判决为一审判决，尚不具备执行力。本案虽已判令省公路局对河西公路总段所负债务承担连带清偿责任，但是由于该判决为一审判决，债务人及保证人已向法院提交上诉状，处于上诉期，该判决尚不具备申请法院执行的条件。
第二，执行程序复杂，处置周期较长，成本费用高、风险较大。如果申请法院强制执行，在债务人及保证人不配合的情况下，考虑到省公路局作为行政事业单位负责全省公路的运营，以及在该省的影响力，有可能对法院的执行工作人为设置障碍。同时，由于信达公司已查封保证人账户1300万元，保证人会以该账户资金为财政拨款专用资金为由，通过政府施压解封该账户。在该案诉讼查封账户后，项目组已感受到省政府相关领导及各方面的压力，要求尽快处理债务事宜同时要求解封账户。因此，上述款项能否最终被执行也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
2.通过二审审理胜诉进而申请法院执行也存在较大风险。该案一审法院为省高级法院，二审法院为最高法院。在保证人提起上诉的情况下，二审法院将主要针对保证人省公路局是否应当承担保证责任进行审理。我国对于行政事业单位提供担保是否有效存在不同的规定，二审审理的最终结果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同时不排除二审有发回重审的可能性，则本项目处置将陷于长期诉讼的状态，处置周期延长。
（三）权衡利弊，和解为上
项目组分析了各种方案的利弊，认为在一审判决有利于信达公司的情况下，在债务人、保证人有意协商的条件下，通过同债务人及保证人达成债务重组，避免项目陷于二审诉讼程序，有利于提高处置效率，尽快实现债权现金回收。因此项目组确定了以债务重组处置方式实现最大化回收，并把目标锁定在了与保证人达成诉讼和解。该方案的优越性主要体现在：
（1）资金、资产的时间价值得到充分体现；
（2）成本费用最小化；
（3）实现现金回收时间最短；
（4）通过协商方式即可实现本金全额回收；
（5）避免产生其他诉讼风险。
保证人省公路局迫于一审判决以及相应资金被冻结的压力，向信达公司表达了还款意愿。在省高级法院主持下，项目组与省公路局多次谈判，达成一次性偿还全部贷款本金的还款计划。2007年2月，由省公路局代债务人偿还了全额贷款本金1110万元，项目处置终结，收购债权回收率达100%。
四 处置经验和启示
（一）诉前准备充分，保全措施有力
做好搜寻证据、寻求法律依据等诉前准备工作是实现诉讼目标的关键。本案中针对省公路局是否具备担保资格的取证和查封其资金账户是项目胜诉以及最终调解成功的关键。
（二）客观审视利弊，结案莫失时机
诉讼案件胜诉后要细致分析被告的心态、诉讼执行存在的障碍、二审的风险以及时间成本等因素，抓住有利时机，选取最优方案力争及早结案。
（三）坚定处置信心，明确处置思路
坚定信心，细致工作，才能做到最大化回收。细致的分析产生了明确的处置思路，细致的工作坚定了成功的信心，充分运用法律手段和谈判方式实现了债权处置回收最大化。
项目组主要成员：王志远、吴永宪、王立勇、王健
案例整理：王健、王志远、李冰江
西夏计算机技术研究所债权处置案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