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那里。那里的街边有一排香樟树。每当下班步行经过那里的时候,我总是在那颗最大的香樟树下久久地停留。
我对那颗香樟树怀有独特的情感。
15年前,因父亲在老家打牌成瘾,时常与母亲闹矛盾,我便动员父亲出来找点事做做,以免成天将时光耗在牌桌上。我已想好并决定让父亲守一个电话亭,并提前跑好了手续,找好了停放的地段。很快电话亭也制作就绪,就安放在这颗香樟树下。
后来,父亲从老家来了。电话亭开张了,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可是好景不长,只经营了大半年,因有关部门不准占道经营,不得不变卖了。
那时,这颗香樟树才碗口粗细,枝上的叶稀稀拉拉的,才二米多高。每天下班后,我就来这里给父亲换班。夜晚的时候,站在树底下可以看见那清淡的月光从叶缝中穿过,撒在地上。那时的树,就像一个孩童,正在茁壮成长。那时,父亲才50出头,我也很年轻,刚刚工作才两年多时间。
如今,这颗香樟树已长成参天大树,亭亭如盖,枝是枝,丫是丫,每根树枝都超过人的胳膊粗细,树身一人合抱都抱不过来。枝繁叶茂,树叶一年四季常青,枝丫伸出很远。夏天的时候,经过这里,我就站在树下躲避那灼热的阳光。站上一会,随着凉风习习,汗很快就干了。
转眼十几年就过去了。时光如白驹过隙,斗转星移,已是物是人非。父亲老了,我也人到中年,正在一天一天走向衰老。可是这树,却还在一天天的茁壮成长,树枝伸向天空,伸向更远的地方,更加枝繁叶茂。
多少年来,香樟树在无数辉煌与失落中看惯了春花秋月,静待四季轮回,笑看盛世的美好,岁月的沧桑。年年岁岁,迎风舞动,平静成长。曾经历多少风风雨雨,那些花花草草在季节的变换里屡换新装。而香樟树,全然不顾尘世的纷扰,哪怕在路人匆匆的脚步与不屑里,也从没停止过成长与伸展。她的叶总是那么绿,在人们的记忆中永远年轻,一直向上。
美好的日子里,桃李最不甘寂寞,杨柳更是张扬,收起一季的哀愁迫不及待展示自己,就连匆忙的蜂蝶也全将脚步停留在那些花草上。香樟树则不然,她从来没有放弃成长的向往,留给人们的总是那片葱绿与宁静。站在风中,香樟树收起一脸的无奈,选择的是坚守与成长。因为她知道,春天的繁花似锦虽然绚丽,好像没有多少人用真心收藏,只是为了开脱一时的寂寞,为了一时的激情而尽情放荡,他们好像忘了春风过后就是恼人的夏雨,虽有金黄的秋,但更少不了冰凝的冬霜。生活就是如此,辉煌灿烂总是稍纵即逝,平平淡淡才是生活的本色。欲望多了往往伴随的是烦恼和郁闷。
“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年近不惑,常常怀念过去。每当经过这棵树,我总要停下来寻思良久。我总是站在树下寻找过去青春的影子,留给自己的却总是怅然若失的心绪。在多年来纷繁、沉重的生活中,我感到总在丢失一些什么东西,譬如青春譬如快乐譬如天真,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迷茫的时候我总是想起那颗香樟树。我喜欢香樟树,爱她的宁静,喜欢她的简单与朴素,爱她在寒风里的坚强不屈;我爱香樟树,爱她在繁华面前的平静与淡然,欣赏她在逆境之中的默默承受……
那颗香樟树见证了我的青春,我的足迹,我的梦想与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