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峙所率第二师第五团一部包围共产党员住地时，蒋介石派往刘峙部督战的侍从秘书兼行动队副队长夏英局上校也随后赶到，刘峙拿着名单册正在说什么时，夏英局走过来气势汹汹地问：“动作怎么这么慢？海军局已经行动了！”说着用电筒照住花名册看了看又问，“行动队员都到了吗？”
“都到了！”刘峙唯恐得罪他抢着回答。
夏英局朝排成方队的行动队员望去，他们个个神色紧张，手枪、绳子都备好了，有的腰里还别着匕首。
“弟兄们”，夏英局说，“明天，共产党决定暴乱，他们将杀死忠于国民政府的军人，逮捕黄埔军校的各级军官，将校长押送到苏联去审判……”
“报告上校”，一个站在前面的中尉发话打断夏英局的声音，“我们怎么没有发现一点动静？”
“代立岗”，刘峙忙跨前几步走到这个提问的中尉面前，“你不相信我们啦？”
“报告长官，我感到太突然了！”代立岗立正道。
“突然的事还在后头呢！”刘峙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共产党要兵权，就是从我们第一军开刀，他们勾结北方反动势力，企图在22日前暴动占领广州。我们不动手，他们就动手啦！”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中山舰已经开到黄埔水面，海军局长李之龙是共产党员，他已经在调动兵力。我奉命率领各位，清除第二师中的共产党，请各位坚决执行命令。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谁手软，谁的头将会被共产党砍下来！”夏英局说着又转向刘峙，指着代立岗，“这位老弟是不是送去休息，他好像神经太紧张？”
刘峙会意地点点头对刘中尉说：“代立岗！”
“到！”代立岗出列站在刘峙面前。
刘峙对右侧的卫队长说：“石从四，请代立岗去休息！”
代立岗立即明白这是要将他关起来，在刘峙与夏英局之间，可能夏英局更能当家。眨眼间他跨到夏英局面前：“上校，共产党要夺我们的权，要劫持校长，我跟共产党拼命，为国民政府出力！”
“我看你不地道！”刘峙走过来发狠地说。
“卑职忠于校长，跟校长在第二次东征途中多次立功，被校长提拔为贴身卫队！”代立岗说。
夏英局朝刘峙扫了一眼说：“好，让他同行！”
这时，在第二师中的七连党代表殷漳柑，九连党代表甘汉祥，十一连党代表沈九湖，正在营部左侧的营党代表季力先卧室，四人围住小桌在会议。这四个人都是共产党，青年军人联合会的会员。今天下午，殷漳柑赶到沈九湖处时，沈九湖一看他来了惊喜地说：“好，正要派人去通知你呢。走，到季力先那里去碰头，有紧急情况！”
两人赶到营代表季力先处时甘汉祥也在，四人同坐下，殷漳柑开门见山地说：“我听到一个消息，说什么共产党要暴动，推翻国民政府，组织工农政府！”
“我也听到了”，甘汉祥打断殷漳柑的话，“说什么汪精卫、王懋功都悄悄地加入了共产党，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听说共产党准备倒蒋，正在黄埔军校查他蒋介石的开支账，以他有贪污罪为名收拾他！”季力先说，“沈九湖，你把了解的二十师党代表包惠僧的情况，向各位讲讲，让大家心中有数。”
沈九湖被任命为十一连党代表后，由于一贯对工作负责且正派，很受二十师党代表包惠僧信任，被任命为师特务连长，现在仍然兼任十一连党代表，包惠僧到各处工作一般都率一个班的卫队同行。前天下午，包惠僧赶到东莞去见驻防东莞的王柏龄，晚饭后王柏龄送包惠僧走，站在王柏龄司令部外面的树下，王柏龄说：“惠僧兄，时局有些变化，你知道吗？”
包惠僧扭头问：“怎么个变法？”
“蒋校长的大舅子，东莞县太爷从广州回来对我讲，广州反对校长的传说很盛，你不知道？”
包惠僧奇怪地问：“谁反对校长，就追究！”
“你不要装糊涂，除了我们的汪精卫主席，还有谁敢反对蒋校长”，王柏龄说着叹口气，“校长率部东征西剿打天下，他做主席不出城，现在还想把打天下的人赶下台，真是岂有此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广东的军队都是我们的，汪精卫就是自找死路了。”包惠僧回答，“好吧，我再探听一下！”
在一旁的沈九湖都悄悄听到了……
众人一听沈九湖的话，营党代表季力先说：“廖党代表被暗杀后，汪精卫担任黄埔军校党代表，而以蒋校长为首的各级军、师、团、营、连级指挥官，多为蒋校长保定军官学校与日本士官学校、云南讲武堂出身的军官。担任这些职务的共产党员不太多，但担任党代表的共产党员在一军中有不少，这一传言与这些政治问题有没有关呢？”
“根据我所了解的情况，这一传言多来自孙文主义学会的人，王柏龄是传言的制造者。”沈九湖说。
“我听说，包党代表向校长报告时，蒋校长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甘汉祥说。
“周恩来是总党代表，也是第一军的党代表，这些情况我们马上去向他报告。”季力先说着站了起来，“大家遇到情况要冷静，他刚从汕头回来。”
“党代表”，一个少尉跑过来拍门，“党代表！”
大家愣了一下，季力先忙开门。这时共产党郭友发与蔡根先出现在门口，两人惊恐地说：“外面刘峙的部队正在戒严，怎么回事？”
“有这种事？”季力先用疑惑的目光朝外扫了眼，发现军营外面人影晃动。
“出什么事啦？”季力先问蔡根先。
“不知道”，郭友发说，“你看，二营有骚动！”
季力先忙向二营望去，发现二营党代表、共产党员严福明被人架住朝汽车上拖。
“不好了”，季力先说，“严福明被绑架了！”
“季党代表”，从门里赶出来的甘汉祥说，“你看，三连党代表周润发也被抓了！”
“怎么搞的，怎么都绑架我们共产党员呢？”沈九湖敏感地问，“这里有情况！”
“殷漳柑”，季力先说，“你悄悄过去看看！”
“是！”
“郭友发、蔡根先！”
“到！”
“你俩尾随殷漳柑保护他！”季力先说。
“是！”
三人刚走，一个黑影直奔过来，季力先拔出手枪要闪身，代立岗已经飞快地冲过来了：“季代表，刘峙率人来捕捉共产党员了！”
“为什么？”季力先问，“凭什么要来抓我们？”
代立岗简洁地报告了今夜行动正要离去，一道电筒光扫过来照住代立岗的脸，一声冷笑接着也传过来：“代立岗，原来是你呀！”
代立岗一听是夏英局的声音，忙冒死大呼：“共产党快跑，校长下令抓你们啦！”
一声枪响，代立岗倒在血泊中，在他左右的共产党员们都没有跑，而是“呼”地围住他。季力先一把抱住他：“代立岗，代立岗……”
“力先兄”，代立岗吃力地说，“本人是国民党员，但你们共产党员作战勇敢，堂堂正正做人的榜样众人皆知，现在上面诈称你们暴乱捕杀贵党党员，本人实不理解……”
“你！”夏英局命令人冲上来，从季力先怀里夺过代立岗，“打死他，这个国民党的叛徒！”
夏英局再次开枪，这一枪是抵近击中代立岗脑部的，他死了，死在他的同党枪下……
“夏英局，你身为党军上校，为什么开枪杀死忠于国家的代立岗？”季力先气愤地问。
夏英局冷冷一笑：“党代表，你是共产党员吗？”
“谁不知道我是共产党员？”
“好”，夏英局点点头，向左右命令，“这里四五个都是共产党员，统统给我绑起来！”
“跟他们拼了！”季力先扑上去。
但是力量悬殊太大，夏英局的人“呼”地扑上去，将共产党员统统扭住绑起来了。
第二师的共产党员被夏英局他们全部绑起来了，押到师部训练场时，季力先对一个与他平时比较接近的国民党员团长小声说：“你们要干什么？”
“校长命令，把共产党从一军中清除干净。”团长回答。
“宋团长，我与你是同学，你还不了解我吗？”
“党代表”，宋团长左右扫了眼说，“我是国民党员，但我认为共产党跟我们是同心同德的，现在蒋校长传出命令，说你们要暴动，先下手为强搞掉你们，我真不相信呢！”
“请你快去向周恩来党代表报告！”
“我已经派人去向周恩来先生报告了”，宋团长低声说，“你别吭声，夏英局过来了，我得装着把你捆紧些的样子给他看。”宋团长说完装着拉紧绳子。
夏英局、刘峙走过来了。
“宋团长”，夏英局走到宋团长背后，“你们把代立岗的尸体送到什么地方了？”
“抬走了，我正给共产党员的绳子加紧呢。”
“告诉你宋海特，你他妈的平时就跟共产党混在一块儿，这回该清醒了吧？蒋校长讲了，共产党迟早是要坏我们的事的。我们不灭亡他们，他们就要灭亡我们。”说着抓住季力先的头发，“季力先，你们是什么时候暴动，接到了命令吧？”
“夏英局，你们破坏了两党合作！”
“什么两党，三党的，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刘峙在一边呐喊着一挥手，“推上汽车，送到军校第四室囚禁！”
第一军的共产党员全部被抓捕了，蒋介石在造币厂得到报告后命令：“中山舰上开始行动！”
陈策、欧阳格早就准备好了，他们对敢死队命令：“登上中山舰，出发！”
中山舰上，一场夺舰战又开始了！
在陈策、欧阳格他们直扑中山舰时，中山舰代理舰长张慎恫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他安排好舰上哨位就走进自己的卧舱，这时炮官韩长福“咚咚”地敲开了他的舱门，不等他回答，韩长福就叫：“舰长，岸上有部队在放警戒哨！”
“啊”，张慎恫开舱门惊异地迎住他的目光，“你都看清楚啦？”
“你看，汽车拖了几门炮过来了，步哨正在抢占我们码头对面的高地呢。”韩长福说。
张慎恫立即向舰首跑去！
17日深夜，张慎恫正在家里睡觉，海军局代理局长李之龙电话命令：“把中山舰开到黄埔候命。”
“长官，执行什么命令？”张慎恫问。
“执行命令！”李之龙放下电话。
中山舰原舰长为欧阳林，也就是欧阳格的胞兄。前不久辞职后，李之龙任命张慎恫为代理舰长。张慎恫马上再打电话到李之龙宅时，李之龙说：“蒋校长有急用，你还是快开去吧！民生舰也去！”
第二天，也就是18日上午，张慎恫邀请民生舰舰长一同去拜见李之龙。李之龙也不明白到底是执行什么任务。民生舰舰长舒宗鎏与张慎恫只好执行，将两舰于下午同时开到黄埔码头，两舰长又赶到黄埔军校教育长邓演达处，询问两舰担负什么任务。邓演达只说不清楚，让他俩去问问长洲要塞司令，蒋校长的老师王萼参谋长。王萼参谋长一见他俩同时来了，忙对舒宗鎏说：“你来得正好，这是军校军械处的邓士章处长。”他介绍说。
“我们很熟悉。”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认识更好”，王萼说，“你们民生舰是运军人，将邓处长仓库的一万支三八式步枪，两百挺俄式重机枪装上舰，开到黄埔对岸的新洲海面锚泊。”
“是！”民生舰舰长舒宗鎏回答。
“你们中山舰”，王萼说，“泊于省河的东何村海面，欧阳格奉广州卫戍司令（蒋介石兼）命令，担任舰队指挥官！”
张慎恫听着不理解地向舒宗鎏扫了一眼。
回忆着这两天的情况，张慎恫作为代理舰长感到很奇怪：现在岸上又有步兵架炮放哨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报告，有汽艇要求靠舰！”一个水兵报告。
“是谁？”
“不知道，只说是海军局的长官。”
“是李长官吗？”
“不是李局长”，又一个水兵赶过来说，“好像是欧阳林长官的弟弟欧阳格。”
“他已经升任海军舰队指挥官了，快让他上来！”张慎恫说着迎过去。
欧阳格已经在卫队的保护下走上中山舰的中甲板，他一看代理舰长张慎恫走过来，忙命令：“张慎恫，命令全舰官兵都在前甲板集合！”
“是！”张慎恫执行命令。
一阵急促的集合哨音后，中山舰全体官兵在前甲板集合了。
韩长福站在左后第三排中间。张慎恫对众官兵扫了眼说：“欢迎新来的舰队指挥官欧阳格先生光临我们中山舰。”
一阵不冷不热的掌声响过后，欧阳格大声命令：“党代表、共产党员一律出列！”
中山舰党代表及所有共产党员并没有立即站出来。欧阳格担任豫章舰舰长时，其兄欧阳林担任同安舰舰长，中山舰上官兵都认识他。前不久欧阳林还是中山舰舰长时，欧阳格不时来探视胞兄，在过去的岁月中他与中山舰的官兵相处不错，今天他傲气十足地面对众官兵讲话，中山舰党代表、共产党员于庆丰有些忍不住了，在队列中大声问：“请问今天是干什么？”
“中山舰被共产党利用，开到黄埔是要炮击黄埔军校，劫持蒋校长到苏联！”欧阳格说着一挥手，“把准备暴乱的共产党员绑起来！”
卫队“唰”地冲上去了。
“你们要干什么？”韩长福冲上去护住党代表于庆丰，“你们的行动要报请海军局！”
“你是炮官韩长福吧？”欧阳格走过来冷笑道，“共产党要暴乱，海军局李之龙局长是暴乱的头目，你知不知道？”
韩长福愣住了。
“滚开！”两个士兵拉开韩长福，扑上去扭住于庆丰。
“你们干什么？”中山舰上的士兵自发地扑上来保护于庆丰，“他不会暴乱，共产党不会暴乱！”
“军人们”，陈策一边指挥卫队用枪瞄准官兵，一边挥着手枪呐喊，“大家静一下，静一下！”
中山舰的官兵们都静下来了，因为他以前也担任过中山舰的舰长，官兵们清楚他。
“这是蒋校长签发的命令，欧阳格先生为海军舰队指挥官兼中山舰舰长！”陈策说着展开给众人看，“你们该相信了吧？李之龙是共产党，共产党要暴动，将中山舰开过来劫持校长。这些军中秘密你们怎么会知道呢？”
官兵们被欧阳格与陈策的谎言蒙骗住了。
此时民生舰舰长舒宗鎏，按照海军礼节上舰拜见新任舰队长官兼新任舰长欧阳格，一上舰他便吃惊地问：“你们怎么把党代表都捆起来了？”
“这是政治问题，与带兵的人无关！”陈策走过来说。
“舒舰长，你回舰去，校长马上要去你的舰！”欧阳格说。
舒宗鎏只好扭头就走。
欧阳格一见民生舰舰长走了，扭头对舰上列队的官兵说：“诸位各就各位，蒋校长马上会来中山舰！”
不一会儿，蒋介石乘坐江风号汽艇赶到了民生舰。舒宗鎏舰长正好赶着迎接他。当全舰官兵立正在甲板欢迎蒋介石时，蒋介石向官兵微微点了点头后向舒宗鎏使了个眼色。舒宗鎏忙跟在蒋介石左侧。
“武器，装载的武器呢？”蒋介石问。
“报告校长，武器全部装进中舱。”舒宗鎏回答。
“走，看看去。”蒋介石说。
一群卫队将中山舰戒严起来，江风号汽艇上几挺俄造重机枪、轻机枪在对着民生舰。欧阳格、陈策分别在蒋介石左右跟随。
“都在这里。”舒宗鎏说。
看到武器全部装在民生舰上，蒋介石不放心地问：“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校长，这是苏联接济我们的第一批武器，当初也是我们舰去海参崴接运回来的。”陈策说。
蒋介石点点头对舒宗鎏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把军火交给任何人！”
“是，执行校长的命令！”
“走，回中山舰！”蒋介石对欧阳格说。
蒋介石回到中山舰时，他看到党代表与那些海军中的共产党员都被捆绑在中山舰后甲板上，小声问陈策：“舰上官兵怎么样？”
“他们听说共产党要暴乱，要劫持校长到莫斯科都很气愤，捆绑共产党与海军中的党代表，他们没有什么反对的。”欧阳格回答。
蒋介石反背着手站在中山舰上向四周扫视了一会儿说：“李之龙已经抓了，第一军中的共产党也解决了，你估计会不会有什么动乱？”
“只要说是共产党要暴动，抓党代表、扣押共产党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欧阳格说，“学生们都是支持校长你的，劫持你到莫斯科，海军必会支持校长，共产党要反对，必有一场血战！”
“校长”，陈策问，“为什么第一军中还有些共产党员没有抓呢？”
蒋介石沉默了。
“其他军中的共产党与党代表怎么办？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我们不动手，他们会动手！”欧阳格说，“这些人在黄埔军校与各军中很有势力，又有号召力，要尽快下手！”
“周恩来是共产党在黄埔军校的总后台，先把他悄悄抓了！”陈策建议道，“暗杀也由我干！”
“你们知道什么？”蒋介石气愤地瞪了陈策一眼，“不许再在公开场合说这件事了！”
陈策本来是想讨好蒋介石，没想到说错了，只好点头称是。
“传我的命令，调惠东升团立即回造币厂担任警卫，我马上去造币厂！”蒋介石命令。
中山舰向黄埔军校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