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轩坐着,默默地喝着饮料,心中感到十分欣慰。他就是要把逸冰推向社会,让更高一级的领导,让县里、市里的主要负责人了解逸冰,承认逸冰,从而让逸冰发挥更大的作用。今天,伯轩达到了目的,他要进一步使市、县的主要领导通过接触,增进她与各位领导的感情。人熟是一宝啊,相互了解才能相互关照,才能相互信任。
逸冰,你明白伯轩的用意吗?你还年轻,起码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伯轩盼望你成为事业上勇于登攀而又成绩辉煌的女强人,你是具备这种素质的。你把热情和欢笑带给了人们,可是社会、家庭给你的苦水,你却默默吞进肚里,你心中的痛苦,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啊!我经常带你出来,不光是为了想跟你在一起,也是为了让你潜移默化地了解工作该怎样做。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不同的问题,解决的办法、接触的方式,都是各不相同的。逸冰,你真聪明,一点就通,一教就会,瞧着人们赞扬你,真比人家赞扬我还高兴啊。
逸冰,所有这些,你都明白吗?伯轩对你是一片痴情,一片苦心啊!
伯轩早晨一上班,就去了逸冰的办公室,她见到伯轩,一进门,便对他微微一笑道:“有什么事吗?”
“拿一张支票,我去宾馆参加一个会,顺便把账结一下。”
“好的。”她回答着,并打开抽屉,取出支票,盖好章,递给伯轩。
伯轩接过支票,又看了看逸冰,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后便出屋,下楼,上车。
小车驶进县宾馆院内。
他走向北楼,上二层,找到上司——那个决定他命运的女县长。她五十岁左右,是全市唯一的一个女正县长,这几天,她请了十几位有名的作家来县指导工作。名义上是指导检查工作,实质上不说人心里也明白,为她这个女县长树碑立传。
“你可真行,昨天为什么不来?”女县长天性活泼,说话泼泼辣辣的。
“不要说昨天,今天我出饭钱就是了。”他理解为什么叫他来,因为他是公司经理,经理手里有钱,有花不完的经理费。
“你瞧着办吧!”她对伯轩的回答很满意。她要他来的目的,也正是如此,且还有另一番意思。女县长知道他能喝酒,其中之一的任务,就是要让这些个文人畅饮起来,最好喝他个天翻地覆。
于是,伯轩进餐部,订好了三桌饭菜。
此时,他又踌躇了半天,决定还是把逸冰请来,叫她结交更多的社会名流。他拨通了公司财务科的电话。
“喂!是逸冰吗?”
“是的,我是逸冰。”
“我是伯轩,回头请你来宾馆一趟。”
“去宾馆?”
“因为午饭后结账,我怕自己喝多了,算不清楚。请你来,顺便认识认识诸位名家。”
“就我一人去?”
“别人都不在了,还找谁呀?”
正在此时,电话被打断。过了五分钟,伯轩又拿起了话筒。
“喂!你是逸冰吧?”
“是的。”
“我想了想,你还是来吧!你十一点半钟过来。”
“好吧。”
伯轩放下电话,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说心里话,归根结底,他还是想她,不愿离开她,总想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寸步不离才好。可今天,他又怕她那还虚弱的身子适应不了,尤其怕她不顾一切地替他喝酒,回家不好交账。因为今天是星期六,也许林伟要回家的。左思右想,还是把这个“球”踢给逸冰,由她自己拿主意吧!
此时,他的心里好想逸冰,盼着逸冰尽快到来。他在县宾馆的大院里徘徊,焦急地等待着。
啊!来了,来了!她身体虽弱,却越发如花似玉,俏丽动人地飘然而来。她眼里含着笑,满脸带着笑,就这般微笑着向伯轩走来——啊!此时的阳光是那般的灿烂,此时的风儿是那般的温柔,此时的空气是那般的清新,此时的花儿是那般的妖艳——逸冰啊!这阳光为你照耀,这风儿为你吹拂,这空气为你净化,这花儿为你开放。伯轩该有多么幸福啊!伯轩有了你便充满活力。
他愉快地把她带进宾馆客房。
当伯轩把四、三室的客房门关上时,两人的双眼互视对方,双腿都像柱子一样僵直,不动,不动!双眼凝视不动,双腿钉住不动,双眉横卧不动,双手垂直不动!还有那嘴,紧紧地闭着不动,那鼻息呢?似乎也未听到——一切都静止了,沉默了——尽在不言中——沉默是金……
“你今天主要是照相,斟酒,不许喝酒!”他终于开口了,不能说别的,只能说这些。
“我能摆布自己。”她也开口了,回答的是自己的心里话。
“今天是星期六。”他对她说,身子没有动。
“我还不糊涂。”她对他说,坐在了沙发上看电视。
中午,在宾馆的酒桌上,当众位名流分别就位后,伯轩让逸冰坐在了女县长的旁边。
不要说别的,单说逸冰往桌旁一坐,便显出了东方女性的无穷魅力。那些个社会名流们,一个个便目光集聚,目不斜视,都在逸冰的面前露出了那种讨人喜欢的目光。
逸冰只是微微地一笑。岂知这一笑,更加楚楚动人,竟招来个个眉开眼笑,于是便由县长提议喝酒、寒暄、互敬。
伯轩首先与和自己交往了二十年之久的老作家梁然对酒,并道:“昨天未来,很是抱歉!”
“今儿要不来,我的意见更大了。”
“所以,我今天来了。说开了,我真的是为您来的呢!”
“那好,为此干杯!”
“干!”
逸冰站起,给二位继续满酒。
伯轩又站起,端起酒杯,同县长并肩来到又一作家面前道:“您的新作《三上天山》我看后,很好。祝您晚年大作不断出版。”
“谢谢!”
逸冰又给满酒。
伯轩端起酒杯道:“好,这一杯,桌上所有的老师共饮。”
大家响应,同时站起,酒杯相撞后,共同一饮而尽。
逸冰继续给每一位满酒。并同时去各桌一一满酒,照相。伯轩走向另一桌对一位女作家道:
“老师到此,居然把伯轩忘得干干净净!我对《人到老年》另有一番感慨,有时间可单独一谈。可您却像看不见我!来,为了您的高昂凌然,不视伯轩而干杯!”
那女作家道:“到此处来,你不见我,我怎好见你?”
“您中国出名,世界闻名,大名鼎鼎,如不对小弟先认,小弟怎敢贸然相见。”
“那好,既然如此,我请你到我家喝酒。”
“我绝不轻举冒犯。”
“我请你去呀!”
“虽请,因有昨日早晨一场,我实怕去后吃个闭门羹的。”
“我大门保敞。”
“我怕深宅大院层层设卡。”
“我保你畅通无阻。”
“咱们别兜圈子了,喝酒吧!”伯轩有些醉意道。
“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请讲!”
“你一定要到我家做客!”
“盛情难却,一定登门拜访。”
“为不失约,干杯!”
“干!”
逸冰给他们照相后,又给女作家满上了酒。
伯轩继续让她喝。女作家推却道:“不行,我实在不能喝了。”
“不行!您一杯我两杯。”伯轩继续劝酒。
“那也不喝,除非逸冰陪着喝!”女作家提出了条件。
伯轩看了看逸冰,很是为难。
逸冰呢,却端起酒杯,来到女作家身旁道:“可以。今生有幸相遇,实属缘分,既然上天这么安排了,我陪您一杯。”
伯轩见此情景,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儿,逸冰却妩媚动人地举起了杯。两人酒杯互撞,一饮而尽。
“两位女性干一杯!”
当伯轩与逸冰回到原位坐下时,写《三上天山》的作家来了劲儿,劝着县长与逸冰同干一次酒。
伯轩刚要制止,逸冰却欣然同意,并首先站起。
“可以。”女县长端杯站起。
此时的逸冰,不知为什么,又去一一陪酒。
此时的伯轩,心里翻江倒海,又甜又苦。
“好酒量,好酒量!”
众位名流无不称赞逸冰。逸冰又去另外两桌陪酒。这时,女作家从另一桌派一代表与伯轩对酒。伯轩却不接,并道:“你来可以,代表也可以,就不能代表女作家,她入另册!”
女作家从另一桌上嚷道:“没关系,入另册就入另册,只要你喝酒。”“好好!只要她入另册,咱干!”此时,伯轩颇有点英雄汉的气魄!
此时,本桌的梁然与伯轩单独对酒道:“祝你早日高升!”
“谢谢!我已无心高就!”
干后,伯轩自己满酒,先与县长撞杯道:“我伯轩是酒包饭囊,望您高抬贵手,多多见谅。”
与县长喝完后,伯轩自己满酒,再次走到女作家跟前,逸冰随伯轩同到。
女作家道:“好你伯轩,英雄海量,比昨天他们棒多了!”
“不要说这些,来,咱们共同再干一杯!”
“行!逸冰得陪!”众名流齐叫。
“我陪!”逸冰端起酒杯。
于是全体站起,撞杯饮酒。
没有不散的宴席。当伯轩与逸冰同众位一一握手道别,回到公司自己的卧室时,逸冰跟进了屋。
她把窗帘拉上。
伯轩已有些醉意地躺到了床上。逸冰帮助伯轩盖好被。
“你真好!”伯轩醉眼蒙眬地说。
“是吗?”
“我本不让你喝酒的,因为今天……”
“我懂,可我必须得喝!”
“又是为了我?”
“一半是你!还有一半是为了气氛和谐,还有一半的一半是为了——”
“为了什么?”
“这么说吧!女性中只要有我存在,我就要把她们全打倒!”
“你好厉害呀!”
“厉害吗?”
“太厉害了!”
“以后还有厉害的呢!”
“谢谢你。”
“也谢谢你!”
“逸冰,我越来越感觉到我是幸福的!”
“是吗?”
“是的,因为有了你。”
“可你想到我了吗?”
“你?”他醉了,也糊涂了,“你怎么?”
“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你说什么?”
“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
“对!你,自私。”
“为什么?从哪儿说起?”
“你需要我时,我毫无怨言地到 你身边,可我需要你的时候呢,你哪儿去了?”
“是这样。那就看你能不能把我夺回去了……”他喃喃着酣然入梦。
20
时间真快,不知不觉间,夏天已经来临了。
这天伯轩上班稍早一些,打扫完卫生,他泡上一杯茶,坐在办公桌前闭目养神,心中却在想着一天的工作安排。
有人敲门,是陈艳。
“经理,我想找你,就来早了些,真巧,你在。”她轻轻关上门,又轻声轻气地说。
“什么事?”伯轩问。
“关于整顿党风。”陈艳的表情有些紧张,“听说,这次和以往不一样,各局、公司都由县纪委检委领导参加,特别对主要负责人,严格把关,政治思想、经济、工作、生活作风,都在检查之列。”
“查就查吧,怕什么?”伯轩有些怪陈艳小题大做。
“哎呀我的大经理,”陈艳着急地说:“我说穿了吧,上次开会,你们批评了申丽,听说有人向上反映了,据说这个问题也作为咱们公司整风的内容之一,你可得加点小心。”
“脚正不怕鞋歪,总不能诬陷好人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去诬陷别人,不见得没人诬陷你。你是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又兼着公司经理,树大招风……”陈艳叹了一口气,“我这话只能说到这儿了,咱们局最近有人跑县委可勤了,你留点神吧。”说完,她一闪身出门去了。
伯轩皱起了眉头。
陈艳的话不可不信。她家就住在县委大院,即使是小道消息也八九不离十。“有人”常跑县委?这不会是一般人物,否则陈艳不会如此紧张。
“哈哈!”伯轩朗声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小窗前。窗外,一排高大挺拔的白杨正沐浴着早晨的阳光。“我伯轩这辈子经过的风浪也不少了,还是相信邪不压正。歪风邪气从哪儿冒出来,我就把它从哪儿压回去,不信咱就试试!”
下午,伯轩参加了公司党小组的评议会。本来他应该去市局开会的,但他硬推掉了,因为会上也要评议逸冰,他不放心。
社会太复杂了,复杂到什么话都不能公开说的程度。人人都沉默不语,点头哈腰,迎和奉承。好好好,是是是,当面叫人“放心”,“保证没问题”,背后却瞧眼色行事,我行我素。还有嫉妒,更是毒化社会风气,毒化人心。
逸冰业务能力强,年轻漂亮,家庭又相当有社会地位,招来人们的嫉妒是免不了的。况且她常跟伯轩出去,最近又做了“人流”,各种议论便纷纷四起,人言可畏啊!伯轩自从发现这些问题以后,便痛下决心,要把这些歪风顶回去,要把它们扼死在萌芽状态。否则,等它出土、长叶、滋蔓,它就会紧紧地缠住你的手脚、咽喉、全身,直到紧紧把你缠死!
整个办公室是一个党小组,逸冰是其中唯一的女性,伯轩是党小组组长。
几位局领导分在几个小组,所以伯轩坚持一定要参加党员评议。开始会议很顺利,大家对每个党员都做了适当的评价,也提出了意见和希望。
会开了一半儿,有人来通知:党委书记吴京找伯轩。伯轩来到了吴书记的办公室。
吴京对他说:“兰州油厂要来人,你去陪陪。”
伯轩略一犹豫,便找出了好几条理由推辞。吴京见他执意不去,也只好答应。伯轩又回去参加评议会了。
很快,评议到逸冰了:
“女同志中,就你一名党员,你应该带头搞好团结。”
“上班时间,工作要更认真些。”
“你丈夫是一个公司的经理,你逸冰看上去有些骄傲,看不起人……”
“跟经理常在一起,要注意影响……”
“没事少去经理那屋……”
逸冰的工作呢?她每天表现如何,竟没有人给予正确的评价!伯轩越听越气。他又一次动感情了。好动感情,这是他致命的弱点。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他要对事业、对组织,也对逸冰负责。于是,他发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