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的时候,我在离家二十里外的泰五中就读,每周日挑着够吃六天的粮食和菜肴翻山越岭、挥汗如雨地前行,周六背着空空的粮食袋子和菜罐子高高兴兴地回家。那时的粮食已经基本上都是白米,但菜肴还是老一套:咸菜腌笋、豆酱豆腐乳或炒豆子炒麦子等,多数时候菜中难得见油星子,若是加了点猪肉,就是稀罕的佳肴了。
记得有一回即将期中考试,母亲给我的豆酱里加了猪肉。临走前特别吩咐:这是考前奖赏,你要好好读书,考得好再奖一次加肉的菜。一路上,我的心里甭提有多满足,时刻想把自己的喜悦与路上的伙伴们分享,因为大家的菜罐子里都难得见几回猪肉啊。
走进学校所在的村庄,要经过一条直且陡的山岭,称百步岭。每次到那里,我们都要开玩笑说:走在最后面的,小心点啊!你若是滚下来我们前边的人都成皮球了……说归说,我们成为皮球的事到底还是没发生过,因为大家都特别小心。但是,百步岭却经常接收我们的菜罐子、各色菜肴,包括我的豆酱肉。记得当时我已经非常谨慎,可还是一不小心滑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石阶上,后背上的玻璃罐子就那么随身一蹲,撞在高一级的石阶上,裂为两半,豆酱肉的汤水随即流了出来。那时还没用上塑料袋,我们的菜罐子都装在一个自己织成的网兜里,网眼没能兜住豆酱肉的汁水,却能兜住大部分猪肉。
伤心过后,我庆幸自己没有彻底失去品味佳肴的机会,一到寝室就把所剩不多的豆酱和肉倒进碗里保存起来,只等开饭时间快快到来。自然,那个星期天的晚饭我就吃得特别香了,还吃出满心窝的自豪感,因为同寝室十几个人中,只有两个人的菜里有肉,我是其中之一,而且那豆酱肉上还附着些许白色物,那是猪油,拿筷子蘸一点儿到嘴里,丝丝甜意就在舌尖荡漾开了,简直美不可言。没拿猪油下过饭的人一定不知道它的美味,但是在那缺乏油星子滋润的年代,猪油的美味比猪肉更难能可贵,这也是如今物质生活条件优裕的人们无法想象的事情了。
都说物极必反,我在赚足自豪感的当天夜里,腹部就开始一阵阵难受,时刻准备着往厕所跑,已进入消化道的豆酱肉开始折磨我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人已筋疲力尽,豆酱肉带来的喜悦彻底成为悲剧,哪还敢继续吃。后来,每餐饭前我都拿豆酱肉到班主任老师的厨房,给老师带去的诸多不便至今历历在目,我也因此不再带肉类菜肴,直到后来父母随着我的升学,租住到学校附近谋生,我的求学生涯才算是饮食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