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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牛·道道酒·文殊

你也走吧,姑姑——从流星留下的一瞬闪光中得到的启示

五月,更加具有中年人的风度。

台阶、窗户,

屋顶上竖得高高的天线,

还有,脚下立体交叉的通途。

在行人略带羞涩的目光下,

突然,它们都显示得更有节奏了,

人生,一个速写的庄严节目。

人们像在追赶着什么?

依旧穿过那一排憨厚的榕树。

啊!毕竟是人类的骄傲,

毕竟是一席更宽阔,更欢畅的倾吐!

——孩子们会走路了,

她们满怀情意地催促,

“你也走吧,姑姑!”

“姑姑永远不会走了!”

“我们推着你走,”

她只低低地说了一声

“不!”

世上真有织补感情彩带的人吗?

是的,就在这楼群耸立的街谷。

她,瞭一瞭从地平线戛然消失的流星,

竟以满腔的情愫,

同一的转速,

打开她刚刚开始填写的履历表,

在祖国的地图上,

找寻她不会被人称颂的纬度。

于是,有的人立意要离开自己的位置了,

在真理和情谊之间,一旦觉到某些踌躇。

从前有一位诗人,

曾经向成熟提出控诉。

不要成熟,

成熟了就要腐败;

不要成熟,

成熟了就要干枯。

她也依然只低低地说了一声

“不!”

闪在云彩和电磁波之间的,

太阳在燃烧,

地球在鼎沸。

啊!假如真是这样——

答案便是一个又一个的探索,

她也是探索在智慧之林中的一位女仆。

冬夜,凭着那块半明半灭的松脂,

对着白茫茫的天,

对着白茫茫的地,对着白茫茫的夜雾,

对着被冰雪压得开始弯曲的菩提树,

从来,她双手捧起的

第一不是佛海慈悲,

第二不是历劫的恒河沙数。

风呀,火呀,

雷呀,电呀,

天明,焊接昨夜的,

总是她常常说的诞生新的信念的日出。

它,不是早春一场薄薄的晓梦,

同生命浇铸在一起的半幅版图。

它,不是大戈壁一场风沙雨雪的戏谑,

——用艺术形象多次胶合在盐湖的寒暑。

借问大海的回音,

多少年代的积蓄。

成熟,是可喜的历史浮雕!

成熟,是岩浆永恒的凝固!

可能还有人把它看作一出未完的悲剧,

她,却一直在追踪着趋向成熟的脚步。

否则,不知在人生的哪一级台阶,

将被人赶回她故乡的那一间老屋。

一九八三年五月永川

乐山大佛——乐山诗会纪事

有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而他却头枕凌云之巅,足涉九江之湄。乐山,乐山村的翠羽丹霞,

乐水,乐水乡的帆影些微,

乐与善男信女听洞庭湖水擂起的鼓点,

乐与暮鼓晨钟去朝拜雄伟秀丽的峨眉。

曾在九曲栈道碰折敖某的一支蛮触,

吩咐脱却袈裟的莽和尚把乌龙扛回。

阅历尽天下的名山大川,

乐成大仁大智的沙弥,

一尊人格化了的偶像,

开拓于抽象和具象思维!

山问:作如是观吗?师兄!

水曰:阿弥陀佛!误会,多么大的误会。

山乐、水乐,依旧深锁着他的双眉,

似乎还有什么心事横亘在心扉。

——正在检讨近千年的履历,

要不要呕出难消的块垒?

——给多少海誓山盟做过见证,

要不要为自己的证词乞求忏悔,

——是谁用紫檀在炉内燃起众多的恩怨,

要不要给人家解脱生前身后的是非,

——既无心于评价过去的功过,

要不要把未来的因缘一一引退?

——是不是有人在向他索偿坡翁的旧债,

放箭的是谁?债权债务都不曾有过半点暧昧!

“祭神如神在”君临于孔丘这个宝贝,

“子不语,怪力乱神”,死罪!死罪!死罪!

无须再假借“念兹在兹”的冥想,

这仅仅是一个周天的假寐;

圆山在不断地净化基隆河的逝水,

基隆河一直在低唱着圆山的纯粹;

长年栖息在基隆河的那只黑天鹅,

常常伴圆山顶上的云雀冉冉归飞;

尽管泻自天河高度的碧潭之水,

满潭的星子依旧是她盈眶的清泪;

飞翔在云封雾掩的冻顶,

深得助人凝思的武夷情趣。

水!流淌在母亲主动脉中的热血,

山!连接在母亲脊梁骨上的脊椎,

佛啊!你还要向他们募化一些什么呢?

——问宗的疑虑?形影和心愿的一时背违!

是的,忍受多少年代的风风雨雨,

落叶归根,是佛门弟子一大慈悲。

他在苦忆着一句揪心的话儿,

问讯久别后的台湾姐妹:

别再用丢失了华年的满头白发,

换取岛上叫得发腻的“瓦全”和“玉碎”,

这里还高高地耸起从前留题的肩胛,

探视莹转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的一滴乡泪。

假如,一旦冲着绿色的春梦回归,

——还有那些蜚声诗坛的前辈,

那时,也许会笑眯眯地离开他的宝座,

参加一起规模更大的迎归诗会。

哪能让神女峰前的那一声猿啸,

再一次把诗人头上的桂冠啼毁!

一九八二年六月

山情五首——乐山诗会后,共获帆、薇野作峨眉一日游

起点——问宗庵(注)

经过多少年的漫步告别了苦难的昨天

万缕乡情依旧横亘在这块执著的空间

我当然没有忘记你曾经提出过的挑战

为苍白的岁月珍惜传说中古老的光环

假如你真要再一次攀登天下第一名山

问宗庵并不是人们常说的唯一始发站

自注:

原址在今伏虎寺右侧。

枯叶蝶(注)

我寻到殿前,

您飞向殿后;

我寻到殿左,

您飞向殿右。

朋友!

请接受我这份薄薄的山情吧!

为了:

——当年

你丢失在瑶池上的自由!为了:

——今天

我勾勒不尽的峨眉雄秀!

自注:

相传为瑶池仙女的化身。

留给“功德林”中的诗人们

合上《西湖佳话》

守候白龙洞口

终于只留下一支疲乏的小夜曲

她在哪儿?

——从前

奔赴的未必都不是时候

不再由别传安排了吧

那是另一个涵义的宇宙

果然有人重新记起湖边的塔影

他在哪儿?

——至今

还让诗人们在“功德林”为您担忧

殿(注)

——私语在潺潺流淌的山泉

寺外,怯生生的默诵,

寺内,超恒温的礼赞,

杂在众多虔诚的佛号之中,

拜倒被困殿角的一相庄严。

纵然是累死她胯下的那只大象,

也难找到那条不辱教义的破船。

夕阳笑盈盈地拉开一道云海的裂缝,

共海思乡情私语在潺潺流淌的山泉。

白水,天才的诗讦,

红叶,诚实的誓言。

让插在头上的那支吴茱萸去说话吧?

在向时代的跃进中揭露祈求的荒诞。

蛙鼓

白水池边的蛙鼓

响起嘲笑的乐章

为什么呆在阿里山口

凭吊命薄如纸的斜阳

思绪比江水还要漫长

哪怕只一瞬间的造访

别再让那双快朦胧的泪眼

老是盯着林边的一角红墙

不是旅游者的孟浪

挑逗在历史的汪洋

她曾经在梦里多次重复

我原有一个雄秀的故乡

一九八二年六月

在绿蒙蒙的雨丝中起步

从前,是不同的心志,

使龟缩在黄昏中的渔岛失去璀璨?

它,在你讲述的人和大地之间,

本来没有什么隔得远远的距离感。

是女娲氏搁在那儿的一块浮雕?

且不说浮雕纹饰的精湛。

是乡人丢失的最初一次祝愿么?

有如贝壳蜷伏在松软的沙滩!

让时间去审判岛上的隐喻吧,

隐喻,每每同乡情一起早餐。

这难道不也就是一种幽默感?

所有的眷顾从来没有过中断。

颠簸在心理和生理的平行线上,

你却真正具有一副传龙的躯干。

所以,这种幽默感就更金贵了,

当它一旦穿越哑默多年的腥潭。

是的,这在那儿往往更具有叛逆性了。

哪怕仅仅是从岸边拾起的一缕哀叹,

岛上,谁说她不是一种普遍的特征呢?

也是龙留给后代的一份厚厚的财产!

传人的相思,

乡人的跋涉,

这当然不是一种象征,

也绝对不是一纸判决。

不幸,他有过这种思绪,

——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同一个血缘,同一个肤色,

不同的丰姿,不同的性格,

乡情,终于已悄悄地捞起大海的归程,

海思,正在无休止地浓缩别后的岁月。

一九九三年三月重庆

历史的又一启示——规格·风格·人格答惦棐

这是在给朋友序诗?

它,简直便是一篇诗的宣言。

沉甸甸的友谊,

热呼呼的意念,

三千多个年头,

十亿人的呐喊。

是阳光和雨露凝成的立方,

用智慧和拼搏展开的平面。

当真正诗群从历史长河中崛起的时候,

诗人并没有想过他是十亿同胞外的一员。

不仅仅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还有一个坚实的共同心愿。

此外,哪能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呢?

往往陶醉于诗人用自己骨骼支撑的诗篇。

从前,角逐在一座混混沌沌的山城,

不应该,也不是打从一个人的起点。

还需给自己的忠诚添写一句半句注释吗?

楷写人生道路上既陌生又都熟悉的爱恋。

——曾经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

给悄悄逝去的岁月编造过谎言。

诗人决不会只是白白地承受,

从地壳断层开创崭新的局面:

探索真的规格,

探索美的内涵,

在有人跺过脚的地方,

完善尚待完善的完善。

当然要拔去铆在跋涉中的一些?型的铆钉,

有时还需从坐标系描绘又一出人世悲欢!

不过那只是时代焊接工焊接时爆发的光花,

光花中常有人看见一身浓染古铜色的躯干。

不管是有关他自己一个人的故事,

还是众多、众多人的故事的流传,

为了尽快把地球上相互对望着的一些折皱撑开,

可能还有几大本充满激情的史诗会在这儿展现。

如果说——

它便是一根酒醒后拨动的琴弦,

那该有多少人会偏离自己的向往,

把晓风残月系向垂柳倒插在岸边。

心力的角逐,

心志的蹒跚。

如果说——

大江东去是在抒发它自身走向的幽默感,

水银灯下,击云版以高歌的,

哪能都是些出身关西的军健?

一齐挤进星外的琼楼玉宇,

苦苦寻找朋党的标准答案。

这哪里是由于固有的性格?

这哪里是什么命运的纠缠?

诗人打量着历史的和同辈人的生活、思绪和情感,

竟发现肩负一副比流放时的枷锁还沉得多的负担。

诗人往往从大自然的音色中跨过自己的高度,

诗人也往往从自己的高度窥察自然界的真幻。

那么,只要你曾经和他们在哪里见过面,

哪怕只简单地握握手,说声再见,再见,

都将从你同生活厚度较量过的心曲,

相应地掀起情真意切的壮阔的波澜。

诗人的脚每天都是踏实地站在这个地球上的,

而地球也每天都载着诗人踏实地绕太阳自转。

这里,有一个多么长,又多么短暂的过程,

翻开页码,尽管它还不是那么精湛的施工方案,

它正在为全新的方位放线,

它正在为牧马人赶制雕鞍,

它正在为咸亨酒店的再开拓,

它正在为旺土的富有与尊严。

不管你是把问题都摊在相互抗议的谈判桌上?

还是把一束友谊的鲜花掷给一路顺风的行船?

不管你是生活在五光十色一气呵成的春天?

还是龟缩在一个急风骤雨等待催眠的夜晚?

在苦苦地追忆和构思之中,尽管有苦有甜,

你会吊死在开创生活和再现生活的前沿?

亲爱的女士,你在哪里索取的一勺残羹?

亲爱的先生,你从哪里嗟来的一碗剩饭?

怎么能再把自己的祖先贬低为零,

把自己的荒诞硬说成“崛起”的支点。

把幸福寄予未来,

把爱情搁向彼岸,

怎能把伟大的社会现实当作废井,当作期盼,

怎能把天体看作连一颗星也难发现的漆黑一团。

在同一个时间,

在同一个地点,

同样一个诗人,

同样一种机缘,

当他从民族脊梁的等高线转过身来的时候,

再一次检验他的双眼,他一定会惊呼——

为什么也都望得更高,更高!

为什么也都望得最远,最远!

山花,在自由自在地开放,

籼稻,在一穗一穗地精选,

记得从春天传来金贵的信息,

秋天已经为金贵的信息加冕。

我们不是已经介入一个信息化社会了吗?

信息成为比物质,比能源更重要的能源,

有人放肆地宣传信息本身便是一种价值生产。

看过轨道植物园那张向日葵种子发芽的照片?

它带着离子化气体和高强度电子束返回地面。

那炉不再发生畸形的晶体,

那束蓝色的闪光蓝了又蓝。

或者像一台对准地球的大功率的摄影机,

正在录制还从来不曾录制过的部分山泉。

一颗陌生的星星,

一管小小的胶卷,

它,就是有那么简单。

哪里是什么尚待愈合的创口?

把“一切”和“不是一切”挪做一片。

他们不都还坐在主席台下,

正在重新审定自己的誓言

——有参加过抗日救亡斗争的老八路,

有从前偷袭过娄山关的游击队员,

有为新中国的诞生而奋战的阿哥,

有建国时期高擎开拓火炬的妹倩,

有六十年代从海外归来的爱国的专家,

有七十年代自身成长起来的科技骨干。

有研制聚乙烯高效催化剂退休的年近古稀的教授,

有设计我第一套透阻信息系统的自学成才的青年,

有向国家售两万斤余粮的一群普普通通的农民,

有曾经多次获国际大球和小球冠军的各级教练。

我们的职业是自由的,

诗的题材是多么广泛。

是的,有区别,有比较才会有自身坚实的意念,

坚实的意念也只能就现实和历史的炉膛去冶炼。

不是已经有人在为他自己的空虚、自己的虚幻,

歌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红的血,绿的情缘。

此刻,仿佛听到儿时曾经听到过的签筒的响声,

“诗人”正拜倒在他为自己营造的缪斯的圣殿。

心中有——

最古老的指南车,

最原始的活字版,

把远祖当作龙的浮雕,

最先走出鸿蒙的大院。

在胸中——

谁知他有多少说法的丛林,

谁知他有多少不名的经传,

谁知他有多少魂梦的牵引,

谁知他有多少祝捷的行卷。

诗中有——

夸父在太空留下的太阳,

太阳下几经平息的战乱,

山川,历史,人物,和辽阔的海洋,

立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的多种规范。

啊!祖国——

它的俨然,

它的肃然,

它的巍然,

还需要什么哲理的催化?

还需要什么雄鸡的呼唤?

为人生作出选择,

为成型作出试探,

为最果敢的拼搏,

为最微薄的贡献。

引吭高歌吧!拿下您的白手套,携起手,

让那鄙视一切的灵感,

让那已经沸腾的血液,

像长江的奔流那样,

像黄河的翻滚那样,

倾诉在——

祖国向十亿儿女供氧的两支巨大的血管!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永川

石门之春悼力谋——石门居长江北岸,乡人筑有一烈士墓园

是谁?是什么时候把石门推坠江底?

当然不是她,不是我,也不会是你,

在江底似乎还蕴藏着许多、许多的秘密,

残冬,曾有人先后看见过它的屋瓦琉璃,

壁上的浮雕,

殿角的彩旗。

他说:是李髯在黎明前的一声鸡啼,

她说:是另一个挑战者的余怒未息。

现在,没有必要再去澄清那些流言蜚语,

还说我们在圣殿的东头召开过秘密会议。

是的,我们都曾经在它辽阔的江面自由来去,

也确实在一起寻找过向生活开拓的种种秘密,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不可逾越的距离,

盛夏的江面,也不过是胯下的一条小溪。

横亘在赤水河谷的情思,

残留在大娄山脉的足迹。

假如用乡情和一个又一个的信念把它们浓缩在一起,

应当从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隆起一条伟岸的背脊!

眼前景色便是为烈士们撰写的一部有血有肉的传记,

责任田,旗语和强者的领地,都安排得如此的切贴。

谁说他是在玩弄一局没完没了的残棋,

那么!应该有比当年更加旷远的视野,

任你像牲口一样瞪着它吧,一大片失去关照的土地,

进取中完全失散了吗?不!可以肯定是暂时的分离。

向理智的零点升华,

向生活的沸点进取,

不管是一种热爱的吸引还是收获的漫无边际,

不也都尽快地为它写出了最详实的校阅后记。

现在,应该轮到我们欢快地从各色各样的商品基地上,

议一议为开创一个新世纪提供保质保量的储备。

他,不是牺牲在敌人的强大,

也不是牺牲在他的自不量力,

就是为了抢救那么一位平平凡凡的老百姓,

以共产党员的名义,走向自己选择的毁灭。

谁也没有看见过的交通,

谁也不会怀疑她的进击,

他,每每从津北地区的合法斗争中,

意识到一个开拓者需要的短兵相接。

早有人把空间和时间都由远而近的连接起来了。

俨然该由那首红白相间的地质旗说出它的涵义!

你曾经想到过要在这儿竖起一块石碑吗?

还同一段简短的经历刻上他自己的名字,

看来他虽然生活在一个深邃的林区,

机密却从这个屋脊翻越另一个屋脊。

局促的呼吸,

低哑的马啼,

如今,有那么多群丰满的战斗形象,

在苦涩的追忆中求索再开拓的营地。

风,在收获的进程中悄悄向墓门前的银杏揖别,

人,却深情地把它一片又一片地夹进笔记本里。

乡街——过朱讯旧居

不是郭小川笔下那条小街,

也不是杨牧诗里那条小巷,

被晚霞浸染得红彤彤的小镇,

是你儿时便多么熟悉的地方。

丹桔丛中躺一条静静的、静静的小河,

面庞,微微皱起一重俨然固态的绿浪。

它,为乡人遭遇过多少灾难,

它,也为多少乡人带来希望。

好多辈古人堆放在这儿的一大垛简历,

据说至少已有整整三百个年头的奔忙。

爷爷喜欢鹅掌大的瑞雪在腊八节这天下降,

是的,他曾为每一个流年都寄予最佳瞩望。

假如真是灾年在岸边筑起一级又一级的债台,

在债台的最后一级悄悄地撂下他最后的梦想。

他,最怕人家说绕太阳一周的白光,

他,最怕人家说星星尾巴拖得太长。

在他看来,这尽管是又一个灾年的不祥显象,

而他对人、大地和神的祷祝却依旧那么善良。

唉!余下的岁月活像是被战火烧焦的一片营地。

明天,烧死在点鬼簿上又该是他的哪一位同行?

那时却有人在慈善的魔床睡得多香,

多少个问号正压上他律动着的心房。

那种乞求,那种重复的屈辱,你想过吗?

在这个行星上有过什么公道的人肉道场。

如血的残阳,

如豆的灯光,

一些从秘密到公开从陌生到熟悉的“公堂”,

谁肯再用他羸弱的身躯去验证它的荒唐,

又一群人,拖着他一支几乎难也移动的断腿,

沿着小街走去,在滩头留下一座破落的村庄。

唉!只要还能吸入他最后一口空气,

总爱在收获前迷信旧《皇历》的夸张,

哪怕都还没有忘记过那本记满世乱年荒的祈年账,

却仍无可奈何地听任《枕中记》年复一年的圆场。

封建割据之于民命,

资本掠夺之于乡党。

总不能把这种极荒唐的现象视作正常。

承受多大的压迫也将垫起多大的反抗。

如果我没有记错,该是一九三七年的秋天,

你和你的朋友,终于一起来到了延河边上。

噫!这一切,这起点和终点都不是不可思量,

该由乡街自身的繁荣来介绍它的多少次较量。

如水的人流,挺直的脊梁,

匆匆的步伐,明亮的目光。

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又成批离开乡土,

为乡街,为多层次的开拓受到表彰。

面向二十一世纪理直气壮地用它自己的成长,

同活着的和死去的朋友自由自在地交换思想。

而你在新的进程中竟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了吗?

不!正是这种权利你才一声不吭地走向死亡。

城市和乡村交替的零点——我们曾一同探视过陈独秀的半截子墓碑

那一次旅行可以叫做回娘家的话,

那么,那时我也是刚刚从娘家回归。

然而,这里并不是我们从前的娘家,

走着,走着,却偏偏漫步在娘家的周围。

这儿有先辈们的嘱托,

这儿有遗孀们的思虑,

夹在《周报》里那一片枫叶染红你的心扉?

望帝祠边的子规把迷人的生活和理想啼碎?

是的,苦涩的辞令都随奴隶史的结束而结束了,

但是娘家则依然无法解脱思辨和意念中的劳累。

这是被他自己一手折断的半截子残碑,

也许,还有人躲在生命以远为他忏悔?

假如这儿真的仅仅只剩下黄土一堆,

又何妨让他躺在这儿安安静静地沉睡。

为什么要再去权衡他的得失?

为什么要再去平章他的功罪?

我确信半个多世纪前的叫卖已被人淡忘了,

是的,只有真正的人才能留下感人的词汇。

不是今天才有的,一个有脊梁的人应有的骄傲。

竟在阴阳风水之间,寻找被人诅咒的小恩小惠。

经过多少曲折,我们不都是从校园分手吗?

那时,江面上还淌着许多乡人思归的零泪。

但人们知道,你即将从这里远远地离去,

为了人,为了人的尊严和它应有的权威。

看,又是天高云远,

看,又是樵寨渔扉,

山中,人们突然感到有一支最强烈的颂歌,

以它震撼人心的主旋律,戳穿了他的虚伪。

倘把那间小屋连同半截子墓碑都一起推坠江心。

不就是多半部现代革命史中又一笔惊心的描绘。

他从不相信先驱者们留下的毅力和智慧,

他也看不见早在农村中破土奠基的朋辈,

便是这一切,能让它自由自在地消逝了吗?

包括朋辈们当初私谥的人类最理想的丰碑。

这,还有什么主义的真伪?

这,还有什么民众的安危?

简直就像支那内学院门前的黄叶一堆,

在被大风暴扭曲的一次时序中的败退。

假如不是那个从塔林中冒出来的及门弟子,

连变了颜色的尸骨也无法回到东头的安徽。

当然,你也可以把它看做是一个历史范畴,

因为我们不会混淆真理和热血凝成的分类,

不是还有人在提问吗?海有多么广、多么深?

它的源头有多远?盛有多少公吨奴隶的眼泪?

亏了诗人们的斟酌,

亏了同路人的追随,

又一个信息,从商品生产的基地起飞,

这比当年最完美的工作报告还要完美,

让目光同大海在地球五分之三的平面上奔驰,

商品的流通规律将使他和他的同辈更加惭愧。

生死富贵之外——有关魁星楼与城隍庙的责难

总认为它不会,也不应该再是什么神话,

总认为它不会,也不应该再是什么神话,

但真有许多侨居在海外的朋友惦念着它,

但真有许多侨居在海外的朋友惦念着它,

人们不会忘却清除忽视物质灾祸后的振兴规划,

让魁星楼主的身影横躺在街心的霓虹灯下——

碧绿碧绿的眼睛,

赤红赤红的头发。

当然不是梁武帝留下的行脚僧,

也绝对不是天竺寺西来的叫化。

生活在那样一个鬼鬼祟祟的世界之外,

道道们为附庸风雅付出过多大的代价!

谁说不是呢?你不怕他也不曾怕它,

跷起一只脚,它本身便是一种讹诈,

当然也还会有人悄悄地拾起它的象征,

把中世纪的色彩和情调全都掷给东亚。

多么高贵的门阀,

多种多样的对话,

但在现代人的心目中它毕竟是衰老了,

不是吗?气恼时还挨过他们一阵臭骂。

但作为文场中的偶像它自然比城隍高雅,

有人说它的抱负也并不比城隍爷爷低下。

谁?都没有忘记乡人常说的社鼓神鸦,

一些颇有意义的人事活动也被它神化,

魁星楼外,多少皂隶吆吼在堂上堂下,

俨然又成为勒索善良的一个特殊县衙。

殿上的阎罗,

殿角的夜叉。

这能不同孔丘的神道设教联系起来吗?

还塑造了一幅又一幅荒诞的连环图画。

当时便被看作与奴隶同龄的积木群体,

不,这儿早就曾经发生过智慧的爆炸!

谁知道?是谁赋予它们一种出入鬼蜮的性格。

包括知名的包拯在殿左也一同受到许多指责。

这一切,都没有逃出过艺术家们浪漫地煅打,

因而也有人甘愿把因果报应系上笑脸的菩萨。

多年的刻画,

多大的误差,

是人而不是神把整个城市沉浸在休沐之中,

每年就是有那么几天召来众多孩子的杂耍,

而今,人们已将恭录在“万民伞”上的感应篇,

改写为这个城市在八十年代中的发扬光大。

任你仔仔细细地瞧,任他仔仔细细地考察,

耸立南安门内,再也找不着他从前的旧家。

等高的楼群,和楼群在太阳下闪光的鳞瓦。

跑步前进的,不都还是从你们的起点出发。

它的如椽大笔,

它的全副鸾驾,

和它们剩下的,一些叫人窒息的潜在意识,

都一同被时代的巨流早就干净地予以冲刷!

向诸神表示敬意,而我却要认真地做出检查,

作为失误,也同时埋葬了前人艺术上的伟大。

一九八四年二月江津

一支不知疲倦的龙的胳膊——痛悼廖公,一位气度恢弘情深似海的前辈

一支不知疲倦的龙的胳膊,

也在浑浑噩噩中探出地面,

那时倒有些像刚起步的童顽,

哎!相逢在泥泞的十字坡前。

——蓝天,正预测智慧的闪光,

——大海,正寻找闪光的光源,

怎能全凭大海两岸的潮起潮落。

还有呢?半个多世纪的拘谨时间!

你见过带脚镣长征的龙么?

穿越皇后大街的十八号“家园”。

不止是执著的追求,

不止是高洁的信念,

把友谊交给雾蒙蒙的红雨,

把乡情留与老花了的双眼。

纵然便躲进江南的一条小巷,

小巷,依旧渴望在太阳以远——

是谁监守在被看作异端的海格特公墓,

一边还有人正嬉逐在普希金纪念碑前,

偏从昆仑山顶飘落的三百万鳞片,

拾起丢失在大巴山麓的古老誓言。

真正是一匹识途的老马,

仍警惕地站在林边睡眠。

“中国你又是世界的希望了!”

但不像从前被掐断了咽喉的一群奴隶的呐喊,

——和尚和刚接过国书的女大使,

大主教,还有一大批国会议员,

《〇》与《一》从误区传出信息,

他,该是一首成熟的伟大诗篇。

是一卷没有唱完的离歌?

附一篇没有属性的前言?

尽管具有她各自的性格和特点,

视野却悄悄地越过宁静的雪线。

起点也不再是被人们揶揄的废墟,

废墟,却依然横亘在她湿漉漉的眼帘。

太阳天天从那儿升起,

他便天天从那儿登岸,

占有多么充实的生活,

凝聚多少和煦的春天。

是一位真正有经验的组织部长吗?

更像被翻得烂熟的一部《资治通鉴》

捎去最初的希冀,

返回最多的祝愿,

是谁把信仰的舵,

是谁把理想的帆,

在没有航标的历史回流中,

递给没有港湾的一只行船。

从牢饭里拣出一堆沙子和一只蟑螂,

宇宙,不会再是无休止地简单循环,

看!还是那支不知疲倦的龙的胳膊,

隆起在五千年岁月和十亿民众之间。

他在墓前留下一方传统的空白,

远方,却惊起一群跛足的豚犬!

一长串人影喘息在飘忽的泪海,

泪海的皱褶中挟有深情的抱怨:

能说皇天是公道的吗?

山色湖光比海水更暗!

但,这不是音乐的休止符号,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概念。

苦了问宗大陆的台胞,

苦了含辛异域的侨眷,

再见吧!在祖国的四面八方再见!

再见!在前进中的世界各地再见!

金牛·道道酒·文殊——“入其俗,从其俗,今吾游于雕陵而忘吾身”

奉命而出,

奉命而处。

呜呼!且说坝上,竟也有花,

竟也有鸟,竟也有林,有屋。

不知何故?竟把当年献身的祭坛,

看作一群圆塔,一群被人忘却的浮图。

一楼和气,

半榻禅心。

竟也萦绕于峨眉之月,剑门之雨。

竟也萦绕于峡底之猿,祠畔之鸟。

它的结构价值,

它的矫正价值,

它的积淀价值。

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

不也被吞噬于自身政治化惯性那个怪物。

啊!天府,天府,天府。

天府之国,

天府之都,

天府之最。

竞相从搁置多年的《华阳国志》,

选择最佳词汇,破例为金牛作注。

金牛为我作证,

到此别无二心,

物我俱忘,只知念佛!

既喘于吴,

也喘于蜀。

这仅仅是牧牛人一种发现,一个开端,

而不是诱人思索的同一个故事的结束!

何以狼奔,

何以豕突。

请给我以酒,请给我以烛,

请给我以漆,请给我以竹。

见了便书,

书了便了。

伏唯证诸三昧,纵使空色圆融,

竟没有把惦念中的众多生灵,

从当初不为人所承认的战壕病中救出。

石头路滑,生生还是无生,

不是终于翻倒脚跟了吗?

亏他从菩提智中悟出一条砸不烂的规律

他的取法,

我的效法,

你的舍法,

她的非法。

是的,府中有万法而体态无殊!

金牛和它并没有死的死不着的牧牛人

竟难以从——

一首悲怆的歌词,

一则庄严的通讯,

借月光退潮的海,

挤出,共同挤出更多的积极因素。

法有万千,

全在当人。

是以想到鲁镇,想到闰土,

是以想到鲁翁笔下的牛犊。

(恕我狂妄,我猜想或许还是它的王父)

不是说看谁先跑向徐水吗?

一句话新闻,正在那儿,

以红色的通栏标题,优先露布。

而它却不顾牧牛人的扬鞭,从那口废井

从“万言书”中,一口气奔了出来

山下,一声真正的发掘。

夹起尾巴,凭单向的平面选择,

鹤立如被人指斥过的大树冠的乔木。

我是火,火又有什么用呢?

我是盾,盾又有什么用呢?

我踌躇了,我躲进文殊院的藏经楼,

楼外,响起不停的雷雨

性证菩提,

牛经谁续?

在这一群孩子和另外一群孩子之间,

噫!牛犊,你真脆弱,

国事、家事、心事,

都渐渐稀释在人所称道的义无反顾。

得道多助,

失道寡助。

痛苦的,也往往是更有益的,

造山运动中有微风也有尘土。

且说庄周,他有他以外的角逐——

枕边的缠绵,

井边的顿悟。

且说蜗牛,不也是金牛的同族。

苍白如鳞,

殷红似血。

他说他已经超越人生,

超越自我,超越虚无。

我在我之外,有如黄金的冷酷,

受之也确有甚于黄土,

有时则住步走出冰川纪的丛林,

在海拔一千六百公尺的老霄顶上,

觅井寻参,也从来涌有在星外,

发现过二十八个斗宿中的另外一些斗宿。

蓄水以库,

浮山以土,

煅之以炉,

煎之以树。

踩着庄用隐喻铺成的一连串鼓点,

蛮也!触也!

甘愿给《第三种时代》为婢为奴。

庄的遗孀,

庄的门徒,

不见投江,

不忧荣辱。

经辛稼轩先生的一番转述——

倒像系人生一组不可分离的奇数和偶数。

但,这毕竟是一则朦胧诗型的隐喻,

牧牛人也并非崇尚虚无与自我的腐儒。

观还道家,

佛皈山外。

皇帝制曰:战斗在山外的火牛,

也便是它的同种、同科、同属。

但,当年被烧死的则不全是燕军,

燕军的旗,

燕军的鼓,

而抵触的也不全都是人称的异族。

头上的刀,

身后的火,

火海,“第二种忠诚”的渐渐淹没。

更无视被人掏空了的心脏,

山,高高托起的一丛市花和市树,

在甲片上闪光的又一种奴性与禁欲,

早该融入田丹的板块思维,

早该融入火牛的线型表述。

我温故所以知新,

他为知新而温故。

为青牛的无为而治,

为吴牛自我感觉的温度,

为蜗牛蛰居的那间矮屋,

为孺子牛那种慎独,

今天,田丹在思考些什么?

田丹的后人们又散居何处?

方之当今的远射程大炮,

坝上开拓型的一群农夫,

它,很有可能,跌跌撞撞,共牧牛人,

掉进故纸堆中,那只密不透风的蓬壶。

无极而太极,

不神以为神。

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

殿上,你还见到些什么呢?

象征太极之扇,

象征混元之图,

象征洪元之珠。

不管追踪到什么程度,女娲,盘古……

都不如挺立在黄帝祠前的两岔岐棕一株。

那战斗的姿态,

那恒久的母腹,

那长极了的胡须的全部。

竟“启草昧而兴,

有四百兆儿孙腾飞海外”。

现在,不是十亿尧天了么?

恍恍然忆念于髯在台北的作古。

万里江山,

频年风雨,

岛上,还有天师的六十三代传人,

一手持印,一手持雷,

任游人扫落叶,劈松根煮菜根,

也未曾遵教律回归,朝拜过他的教主,

栽松留鹤,

培水传龙,

啊!金牛,此时它便没有一点方位感吗?

在神的造山运动中,在山的造神运动中,

活载体知识的价值观念更新了,

硬载体知识的价值观念更新了,

软载体知识的价值观念更新了,

我,也只能和我的同龄人一样,

在山的故乡,

在神的故乡,

安安分分地在我的故乡插队落户。

磬声未散,

神灯遥远,

啊!文殊,竟也融白象牛氏宗族于一躯。

青牛的玄秘,

蜗牛的巧遇,

吴牛的深呼吸,

火牛的摇摆舞,

多年来,还有孺子牛的似有似无,

依旧视作投枪吗?阿弥陀佛!

丝不如竹,

竹不如肉。

把太阳留下的和被太阳带走的,

都愿共牧牛人做长年的反刍?

有如留在鲁迅故居的阿Q,

难以从阿Q身上消受鲁迅的并非麻木,

有如李宗吾先生所宣传的脸厚心黑,

难以从《厚黑学》界说他的其心可诛。

作者,编者,读者,

未必不会从文殊项下的一串念珠,

捻出人类和禽兽……

捻出大千世界走向成功的痛苦!

而今,不管你是躺在这部历史上怀古,

还是为怀古而重新撰写这部历史巨著。

不是不堪回顾,

不是不敢回顾,

不是不愿回顾。

有人至今反对给金牛二百行诗,

而他却喜欢“两面人”,

留在《镜花缘》中的那种关注。

为二十元钱,

为一瓶蜂乳。

奉命而出,

奉命而处。

呜呼!且说坝上,竟也有花,

竟也有鸟,竟也有林,有屋。

不知何故,竟把当年献身的祭坛,

看作一群圆塔,一群被人忘却的浮图。

一楼和气,

半榻禅心。

竟也萦绕于峨眉之月,剑门之雨,

竟也萦绕于峡底之猿,祠畔之鸟。

它的结构价值,

它的矫正价值,

它的积淀价值。

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

不也被吞噬于自身政治化惯性那个怪物。

啊!天府!天府!天府!

天府之国,

天府之都,

天府之最。

竞相从搁置多年的《华阳国志》,

选择最佳词汇,破例为金牛作注,

金牛为我作证,

到此别无二心,

物我俱忘,只知念佛?

一九八六于十二月成都

浴——为江碧波同名画配诗

积土成山

积水成渊

山不高而不灵,渊不深而不清

是以有水国之市

是以有山桥之行

一起置身于山明水净之中,便

鸟也同声

林也同根

不因浴亡

不以浴存

虽誉天地之大,难褒日月之明

任生灵融入造化

任造化融入生灵

任自然倾盆泼掉万物神韵,更

此亦卿卿

彼亦卿卿

季节

谁说落叶不是瓢零,不是古典

——流水叮咚,人琴俱杳

山和水都一起酱在梦里

金秋,熟透了江东才调

钟声,并不都至自客船

人或戒以朱阑之稿。就

只剩下那么一点点距离了

给她无限幽思,给他纵情吟啸

千竿翠竹

半壁红霞,十里桃花

斯时,谁也不曾亲眼见过

枯藤老树,小桥流水人家

翁也勿吁嗟,媪也勿吁嗟

只是当年杜撰的一席谎话

不是辜恩,何曾负德

非关非马

是谁在这儿铸剑

人道是古之马援

——还是为了那车什么?

但它绝不意味着一场战争开始

倒几乎成了她一生的终点

把沉甸甸的春梦推坠江心

然后用它的鼻子团成一座小山

——不是为了那车什么?

人道是古之马援

曾经在这儿试剑

一九九二年四月重庆

诗人节奉怀纽约彭邦桢先生

风雨萧萧,

仿佛人在西园。

人老西园矣!

斯则不料寻五千年龙梦,

随大泽情而魂归峡底。

食民之食者死民之事。

于此,可谓知遇之接也。

便那么一瞬,

同曰三省吾身,

偏多物议。

一九九二年六月重庆

再答香港兰海文先生

忧以天下矣!

乐以天下。

是以忧民之忧而后民亦忧之,

乐民之乐而后民亦乐之也。

噫!植斯世而欲浴于沂者,

宜其野。何以不去效法他们,

欢与笑并,

戚共泣偕耶?

一九九二年五月重庆

江阳

相见也匆匆

相送也匆匆

且喜别来无恙,各多优宠

宇宙不仅仅只剩下一个您和我

竞道野渡舟横,逝水滔滔与共

——每到江阳总有诗,噫

思也如潮涌

泪也如潮涌

爱上层楼

——饯石井功先生返日

再饮一杯酒,

更上一层楼。

昔矣,常感此身已在玉门关外。

一声羌笛,

万斛乡悉!

煦煦风帆,

垂垂岸柳,

他日,忽惊遥领一衣带水之情。

潮音时起落,

花雨更扬州。

态水——共加拿大罗琳达女士漫谈老庄余绪

先生之志,

先生之才。

聃的腿,聃的嘴,聃的水。

因盂方而方,因盂圆而圆,

五千言亦仅仅止于言态?

子非老聃,

安知老聃没有老聃的人情债。

先生之志,

先生之才。

庄的自如,

庄的自在。

她,不也似水常被伊溶解。

托着一千四百万人的祝愿,

倒立于《逍遥篇》中,瞧——

堂内堂外,

市内市外,结巴巴半是牛仔!

庄的自如,

庄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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