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轮的驾驶员，是个小老头子，人家叫他柒陆肆义。记得上次坐他的车，天黑了，他边驶车，边只在讲那里的宾馆，有一个鸡，十九岁，高中刚毕业，城关里来的，野得很。包房包在那里，吃饭的时候，专找那些单人的行贩，坐起来，两对头，媚眼只在送。十个九个被她迷住。有个黄岩行贩，吃饭的时候讲好，三更半夜过来，敲门。那时派出所查夜查过去了。黄岩行贩，上半夜买货，价格不论。照往日，让他这样有缠的人，不给船人磨死。他自己讲，格鸡不管什么都有做，比潘金莲还厉害。还讲二类片一类片里的景头，都会。他当作没看过，人家做给他看，很过瘾。那兴致就不用提了。还一起睡到天亮。付钞票时，本来说好一百元，她自己开口说优惠，减半，五十元。柒陆肆义说到兴致上，忘了自己在驶车，差一点碰到路边的房子里去了。我坐在前面，我接连提醒着，人家不顾，光头喜欢听，还不是添点佐料。我一声尖叫，他反应还算快，急刹车。好在车速不快，刹车灵，没碰上人家的房子里去，仅仅是保险杠发出一点声响。我怕出一身冷汗，说：见鬼。我以为这样了，他再也不说了。仅仅车子退上路，张口说开了。光头只在笑。车一路驶来，有几次同人家的车，擦肩而过。都好像有磨擦的响声。我装作要小便，停车，站在路边，放。光头喜欢坐前面，他占了我的位置。我求之不得。虽然，上好货时，我抢来的。但我还有什么计较的份。柒陆肆义，还是在说，到了新河的地方，光头同柒陆肆义说：“等一下，有姑娘个话，带个来给闹骚。”我说：“不用鬼话。”柒陆肆义说：“昨夜，两个黄岩行贩，包我车，驶到这里，七点多，有个姑娘二十岁左右，在这里拦车。讲好车钿拾元，带到路桥三角马路口。他们俩个让她坐中间，她没法子，赶路。车驶出不到一里，他们开始摸她的胸部，我在反光镜里，看得清清楚楚。姑娘用手只在挡，且两只手，抱紧在胸部上。两个行贩的手，伸向她的下身，摸。那时她穿的是花裙。她只在说，我不是那种人。行贩不理，她说我喊人噢格。有个行贩说，你喊谁听得着。车子在驶，车子在响。那个姑娘差点哭出声来。我不是做鸡的，我是到路桥，吃朋友的生日酒格。两个行贩的手，在她的下身摸着，越发起劲，伸进她的裤衩里，她人只在扭，且几次站起来，喊：我要下车。两个行贩同时说：老牌，你只管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驶到路桥，人家下车还给我钞票，两个行贩嘻嘻哈哈，说：车钿你不用付，我们给你解了算了。人家不理地走了。到了新河的石条路上，有个转弯的地方，拦车的特别多。我不知道，听了柒陆肆义的话，有对那个女孩抱不平。是从那以后，我不敢坐他的车了。而光头，专门找他的车子。
让我货进来，一般都要放到摊里。明早卖的时候方便。这就是说，货必须赶在晚上六点半前。现在市场形成了一定的气候，管理人员也只管自己的作息时间。过去刚开业，市场怕没人来做生意，用行政手段，把老街的菜场、小桥头菜场关了，还对这些市场经营户，免了好几个月的摊位费。这对我们新做的不公，至少竞争上不公平。为了稳定我们的情绪，且对关大门，延长到七点半，有时车赶来迟十几分钟，还可以叫人开门。记得刚到松门做生意，认识了小牌。小牌的家，还是我老家的邻居，他主要卖虾。屋租在我家里的旁边。起初，我们一起相约出门。后来，他认识了一个女的。他对我说：到松门做生意，不用到车站等车，那是挺不方便。拿着好几只泡沫箱，乘大客还好，泡沫箱放得下，如果没有赶上大客，转乘面包车，人家卖票的，不高兴。碰上市日、批发日，人家要放货，收货钿。给你一推再推，看着人家比我迟的人，先走。我说：我给你泡沫箱钿。人家还托嘴胖脸，不高兴。你想想，没生意的时候，想我们行贩乘他的车。生意旺了的时候，认不得我们行贩了。其实，我也碰过好几次。这是没法子的事情。他说：市场里有个女的，她到松门进货，自己开着皮卡，一般坐五六个，没问题。我经过他的介绍，坐她的车子，来回。开销跟大客差不多。她一般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出门。下午买货，晚上六点钟赶回，刚好赶在市场关门前。如果一时赶不上，她的丈夫在市场里等。有时叫管理人员迟几分钟关门。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在中午十二点钟上路，晚上回来。打风时，人家上午想出门，等不着了，她还是老样子。小牌告诉我，她的车，没营运证，只有选择中午没人管的时段。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乘车的人，有时乘七八个，坐在膝盖（我们称脚宽头）上。像捉猪样，塞着进去，不当人样。且让人不舒服。后来不知被人举报，还是运气不佳，被捉了罚了好几千元钱。
我这个人，虽然钱赚不了多少，过分劳累，我不敢。我们赶到，一点多钟。如果有货，我必买，那时行贩少，价格便宜。一般没风时，那时候的季节，货源不断。我买好，一般在一二个钟点内，等于在三点钟前买好。这样，起初我在那里等。等他们买好，快的时候，五六点钟，赶回来，能直接放进摊里，这也成不了问题。时间长了点。人家卖虾的，买上货，等三四点钟的潮假货上来，行贩再买上来，六七点钟，让他买好起码七八点钟，这样赶回来，是无法放到摊里。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问题，屋租在菜场边。第二天，起早一点，一个人去叫手拉车拉货，一个人在摆摊。而我却一个人，且家离菜场三百米左右，手拉车走不到的地方。人家不会到你那里拉。这样，我的货，成为累赘。有一次，货放在人家那里，我的货，会流出冰水，很腥臭。因为我的鲜美皮，是红色的，放进泡沫箱里，底面戳穿两个洞，排水。不排水，鱼会变色，卖不上好价钿。人家卖虾，靠的是打冰水，让冰水边化边汲，养着，长份量，保鲜。这对我的货，排出的冰水，腥臭，反感。有一次，没有第二次。我只好早点赶回来，放进摊里。加上我买货，四点钟后，货不要，一是行贩多，价格贵；二是人家扮的货，在市场的白炽灯下，看不清楚。红色的货，看上去淡。质量差一点的，也看不出来。所以，我不愿在四五点钟后买。有一次摊里实在空着，市场里也到开灯时有货运进来，没法子，买盘来凑摊，偏偏质量差。到第二天，走车关的人，货直接上来特别多，质量好。我卖亏了不说，质量差了生意容易做跑了。所以，我不愿意等到六点多，有便车，就搭。只要能到路桥就乘。如果没便车，我也愿意乘面包车赶回。虽然，三四站转车。松门面包车场离批发市场远不说，路桥的面包车场还更远。二头要乘黄包车。开销大。但那顿快餐，省下来，是值得的。不用说，回到家，一家人坐起来吃饭的感觉，总比在外吃快餐，心情之舒畅，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得了的。生意做长了，摸出了一定的规律。有时，桐屿的行贩，找我搭便车。人家包车人少，拉我一个搭伙便宜。有时，人家的大蓬车，坐不满，找我。有一次，轮到我时，我要钻进离顶五六十公分搭起来的竹排上，躺着。且还有二个人已经并排躺着。这样躺着不稀罕。一路上，颠得人的头弹来弹去，脑袋瓜像要炸开时，才知道坐这样的车，白搭我忌。特别到了新河的石条路段时，我那颗脑袋在竹排上，像和尚敲着木鱼。还不时把我的头抛到顶上，碰着蓬板有声有响。过了三五天，头还昏昏欲睡，麻木得好像失去智觉。从此，我跟人说：你贴给我二百元，我也不敢搭。过了不久，有辆临海这样的大蓬车，离松门二三公里的地方，出了事。驾驶员过渡疲劳，车驶困了，碰上人家的房子里去了。好几人死了。最后一个发现在顶边的竹排上。从此，市场里的大蓬车全部拆了。你想想，这样的大蓬车有多少违犯交通规则的。那时谁人管。出了事，亡羊补牢，值得提倡。现在想见那时的大蓬车，是不可能的了。
过去日日进，人吃力不说，开销也大。有时碰上没货，等于空摊卖剩货。听车关行贩说：有风，要好几天没货。我们都要捉货。货进来多，冰打得多，保鲜。既然有风可以捉货，价格便宜时，就不能捉货吗？我试了几次，如果人家有货进来多，我开卖，就薄利。特别前后左右看我好卖，进来的话，我就甩卖，少赚。
加上一般快餐店，喜欢同老生意的人做。而我老常提醒人家，老生意，价格进来贵，不涨。有些爱吃便宜的人，常在我的眼前，向人家买。等到人家没货时，向我买时，我就贵。人家说：你卖给人家多少？我说：人家天天买，等于我批发给人家。人家没法子，想要，贵买。不买，我卖老生意。特别打风缺货时，我供应老生意也不够，谁稀罕你这样赖皮的生意。卖货有了规律，有了一定的客户，买货就好办。进货便宜质量好时，多买。靠冰来保鲜。这样，人不吃力，还省好多开销。过去，天天进，有时碰上没货，就断顿。现在，这样的事情，几乎没有。我要买货，早已打电话给车关的行贩，买多少的货，价格在多少的范围内。反过来，人家喜欢同我做，至少他买货时，有个底。过去，为了一二箱冰冻带鱼，跑松门，人家老板，说：你打个电话，我给你托。我说：跟你们刚做，开不了口。他说：讲信用，没关系。人家自己说没关系，我求之不得。但我自己也尽量做到，“信用”二字的价值。记得有一次，我的生意不好，不去松门进货。但跟人家说好了，那天去结帐，没法子，为了信用，不错几十元路费。人家听我特地去算帐，说；你迟一二天，来进货时，结也没关系。后来，又碰上这样的事，我打电话给人家，说明。人家觉得我多余。我自己却不这样认为。现在，同车关的行贩做生意，人家比卖冰冻带鱼的老板，还相信我。仅仅做一二次的人。如果碰上钱不够，人家就说：我这里拿去，下次同我算。有个叫阿根的人，我跟他做一二次生意，他知道我的为人，就主动借钱给我。我自己还不好意思。有一次，在十二月初，一般来说，货源都不多。让我进一二个钟头货的人，一般能碰上，二百来斤货，就不错。那一次，我碰上一主生意，有四五百斤货，质量好，统吃又便宜。我买好，钱全给人家，不够。人家阿根在找我，说：货有四五十斤，卖给我。我说：我货已经买足了，钱也不够。他看我买了一手拉车，就不说了。我跟人家说：我到带鱼店借来，给你。人家阿根忙说：闹骚，我这里先拿去。我说：这怎能行。他说：没关系。我还是没向他借。那天，货特别多，阿根的货，质量不怎么样，等于说没人要，要亏。他来到打冰场，帮我一起冰。我说：尽量冰满一点，把你的货也带去，但钱要欠帐。他说：闹骚，欠帐，讲得着格，你不够，我这里拿去。我说：我去带鱼店里借来给你。他说：不用，不用，你欠人家，等于欠我，不是一样的吗。这样，我第一次，欠他。
卖鲜进货还有一样，必须懂得潮假的时间，对进货大有好处。颇如：我们说的初三、十八前后，大水潮，虾档多；初八、二十三前后，小水潮，鱼档多。要进虾档，快到初三、十八时，量要卖到少剩，这样到了大旺时，价格便宜，虾新鲜度高。那进鱼档，刚好同虾档相反。
没有卖鲜前，买鱼。十人九人买的是鲳鱼、马鲛、鳗筒、带鱼之类。过去有句老话：三鲳四鳓清明蜻，西北风起带鱼蟹。这说明许多鱼种有季节性味道特别好吃。至于黄花鱼、鳗筒，味道虽好，但现在大多打冰水，放的时间长，卖时着色化妆，用的是黄脂，不说吃对人体有害，吃来的味觉也差远。要想买好吃的鱼，而讲究实惠，不妨买斧头鱼、金丝鱼、宽体舌鳎一类红色的鱼。这些鱼，一般人还不敢吃，也不知道这些鱼的味道。所以，价格比较便宜。其实，这些鱼的味道，可以说同野生黄鱼相提并论。特别是上斤了的斧头鱼、金丝鱼，肚里有一层版油，肉厚细嫩，那鱼的唇、脑、鳍、肚，味道鲜美，如果放在蒸笼里炊，加点香菇、姜末、蒜片蒸起来，更是鲜甜无比。至于宽体舌鳎，那熬起来，更是满口的香。
至于做买卖，南边人靠的是张嘴。见三四十岁的女子，人家叫娘姨；五六十岁的女子，叫外婆；老头子叫外公。就没叫娘姨丈的。听说闹过一回笑话。有一次，一位三四十岁的女子，穿着打扮都很时髦，来买鱿鱼，人家客气，说：“娘姨，卖给你便宜些。”人家女子一脸的不高兴。你想想，人家一身的珠光宝气，跟你攀亲戚？卖的人看出还没看出，我不知道。看后面有个男子跟着，忙想缓和气氛，说客套话：“今日，娘姨丈也跟着。”人家女子不分青红皂白，手里捏着的鱿鱼，扎向人家的脸。说：“你这个人活见鬼，你卖你的，凑什么热闹。”人家女子气愤地走了。旁边的南边人，不想放过她们。好才卖的人理智，不跟计较。忙阻止了他们。刚巧有个当地人路过，说出原故。说：“娘姨丈，在路桥，就是姘头。你这么一叫，不把人家当姘头格。”南边人心里一愣。原来如此。而我卖东西，靠的是服务。我每天带着一条干净毛巾，让买东西的人擦手。收摊后，带回家放洗衣机里跟衣服一起洗。一天一条，二三条轮换。好多买的人说：“买同样的东西，一定跟你闹骚买。毛巾清爽，手擦了舒服。”特别是冬天，手挑了鲜货够脏够冷的了。而我也抓住他们的心里。买东西，人家不自个儿挑是不可能的，怕有大小，怕有粗细，怕有质量不好。挑了东西，手脏是一大问题。而我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
而做买卖，我认为，女人如果说有张好面孔，配上笑脸，定能赚钞票，如果能说会道，就能赚大钱。那么男人赚钞票，靠的是诚实、勤快，要想赚大钱，就要学会哄活骗，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见张三话李四，当赚钞票时，说亏了；当亏了，人家问起说赚了大钱，虚虚实实。当有了对手时，务必甩卖，放倒对手，让人家不能入门。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是赚不了大钱的。但也亏不了多少。说到甩卖，那叫学问。记得刚做生意时，不知道什么好卖，老是看着人家，卖什么，自己跟什么。用我们的话来说，等于踏落空，意思是踏着人家的脚后跟，吃人家的残羹剩饭。那能赚钱？有时候反而害了人家的生意。起初，跑海门。海门的鲜货种类，没松门多。能适应快餐店的，主要有中鲳小鲳、小带鱼、硬头、白梅、马鲛、黄花鱼、小黄三、鳗鱼、鳗筒、水潺。卖鳗筒、黄花鱼就麻烦，货进来，要用黄脂染。质量好的，不染，没几个人识货，等于卖不过人家。那不用说，质量差的了。按理说，黄脂属染料，化工品，有毒。我自己买黄花鱼、鳗筒吃，都在人家没下水染之前，买。有一次，我过去时，人家全染完了，有几条人家卖的自己留起来吃的，被迫卖给我。我跟人家开玩笑，说：我是烂头（方言：流氓的意思），你有胆不卖给我。人家说：今天都鲜的，你为什么要我自己的。我说：你卖的都扮了。人家一呆。人家卖黄花鱼、鳗筒鱼时，自吹自擂，说：“黄花鱼质量多少好，映镜样。”内行的人，会说：“你该是黄脂染起的。”行贩知道，人家内行，不瞎吹。
有一次，胖子进来的黄花鱼，货虽不多，质量特别好。小网的鱼，质量自然好。他以为这样的质量，不用黄脂染，一定好卖。结果，邻摊质量差，子头没他的大，卖得很顺，价格不便宜。他不长卖，没黄脂，到达最后人家卖完了，他才有人要。开头仅仅几个识货的人，买。至于硬头、黄三，用黄脂加一点燕支红，染起来，鳔水特别好看。质量差的，叫人看不出。比如：墨鱼，必要全身墨黑，全身雪白雪白，看得出，质量好，没人要。使得行贩，货进来，卖时就要扮。用手伸进墨鱼肚里，镂厣乌，涂在墨鱼的外表。有时厣乌不多或忙不过来，只好用墨汁倒。墨鱼鲜不鲜，一般人不懂。最简单的看墨鱼皮色有没有泛红，头、须还硬不硬，经这么一涂，变质了的墨鱼，一般人看不出来，就会买失。卖鲜这行当，化妆打扮有一套。作为买户，十个九个会上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