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洞里的二人都不敢探头出去，洞口本来就好。处子身上的香味袭入秦千叶的鼻子中，让他心中荡然。
莫天问听了姓万的保证，并没有马上说话，他似乎已经沉入了回忆之中。
每个人都有回忆，有甜蜜，荡然也会有痛苦。但通常甜蜜的总是更容易让人忘记，而那些痛苦的却像是被烙铁打上了印记一般，也许至死都很难忘记。
过了半晌，莫天问终于说话了。
“万兄，你可否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
姓万的听了这话，似乎也是很震动。即便是已经过了二十年，再次说起这件事情，依然让人心悸。他不像莫天问，那时候莫天问还不过是个没有资格参战的少年，而他却是亲身参与了那场大战，多少同门和朋友都在那场大战中化成了齑粉，他能活下来，已是得了上天的眷顾。
“我当然记得，而且记得非常清楚，清楚得想忘记都忘记不了。那场大战持续了数月，仙魔两道以及他们的附属宗派都死伤无数，整个南疆的各派精英在那一战几乎陨落殆尽，尸山血海，流血漂橹，真是日月无光，山河破碎。虽然圣者不出，但那些王者和大能都是九天仙魔般的存在，随手一击，巨山崩裂，江海倒流，那些低阶的修者就如同草芥一般，一片片的被收割。我至今想起来，还是惊心动魄，在那场大战中我负了重伤，几乎陨落。那些大能者太过恐怖，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想都不敢去想。”
“不错，正是在那次大战中，那些自以为正义化身的昆吾宗弟子逼我杀死了自己的妻儿，如此血海深仇，我此生不报，誓不为人。”
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无论一个多么坏的人，如果要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儿，都不会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的语气中有多少恨，也有多少无奈。仅仅说完这几句话，秦、叶二人就已经动容了。这到底是一段怎样悲苦的往事，两个也都很好奇了。
果然，姓万的“啊”的一声，也显得非常惊讶。以他对昆吾宗和神水宗的了解，这两派同气连枝，一向相依相存，虽说昆吾宗势大，也绝不会这样逼迫神水宗的弟子做这种灭绝人伦的事情。
“竟有此事，昆吾宗不是自诩修仙正道，怎会做与修魔者相同的事情。而且我为何从未听说莫老弟有过妻室啊，怎会……”
修仙者和修魔者相逆而行，修仙者讲求尊重万物众生，主修内心道德，修魔者确实以万物众生为草芥，只管自己实力壮大，有时候为了斩断心魔，多有杀父溺子的举动，所谓断红尘。
莫天问道：“我十余岁拜在神水宗长老红叶真人门下，自然没有娶妻，只是我与她真心相爱，不管她修仙还是修魔，我心中已把当成妻子。可恨那帮多管闲事的昆吾宗畜牲，竟逼得我一剑将她刺死，我好恨啊！”
听到这里，姓万的沉吟了一下，心知此事必然大有隐情，不由有些好奇。连忙追问。
“老弟，事情到底如何，你且说说看，若是真如你所说，等你报仇之日，我定不会袖手旁观，必定邀请道友，助你一臂之力。”
莫天问连忙谢过，道：“二十年前，我凝气境初成，正值魔道大举进犯各大灵山圣地，因我神水宗位处南北地的边缘，远离万万大山，受到修魔者的进犯较少，尚有余力驰援它派。师父红叶真人便带我们几个嫡传弟子去支援同道各派，刚好昆吾宗受困，我们便去相助。此时昆吾宗领袖北地修仙门派，受到了魔道倾力攻打，声势浩大，若不是昆吾宗有上古奇阵”太元古阵”护持，又只是一味自保，恐怕早已沦陷。刚上昆吾宗的时候，魔道攻势凶狠，有时一天都有大小数十战，当真惨烈至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陷入了沉思，他口中虽然说是二十多年前，但他的语调沉重，娓娓而道，却让人觉得仿佛这件事便发生在昨天一般，可见这件事是让他何等的刻骨铭心。秦、叶二人也都起了兴趣，都仔细的听着，他们也想知道这个满心仇恨的人究竟有什么凄惨的过去。
“这一天魔道发起全力进攻，仙魔两道便在昆吾宗山下的离火原开始了殊死决战。那一战持续了三天三夜，双方所有能用的人几乎全部上阵，由于实力相当，双方一直胶着，有时打一阵便退，休息过后，继续再战。那时我们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有的灵器毁了，便使出真气肉搏，有的人甚至拿起对方丢下的法宝灵器随意祭炼一番就继续再战；有的人甚至连自己人都杀了，只因为已经杀红了眼。那个时候只有生与死，绝没有人还会想到逃避，只因他们有许多亲人朋友已经死在敌人手上。仇恨，血腥，死亡。每个人都不顾一切的朝对方杀去，只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战败，便意味着灭亡。杀，杀，杀。血流成河，尸骨成堆，但是没有人在意这些。杀人，杀人，除了杀人，这世间的一切都仿佛没了意义。什么是仙，什么是魔，仿佛全都不存在了。到处都是尸骨残骸，随时都会有人死去，然后一声凄惨的尖叫。野兽，那里再没有人，只有野兽。”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对那一战的惨烈仍然历历在目。
“第三天的时候，峨嵋派终于全力启动‘太元古阵’，魔道经过数日消耗，终于抵挡不住，开始败退。但是仙道虽胜，亦是死伤惨重，无力追击。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使双方元气大伤，几乎精英全失，这才有了北地如今这二十年相对的平静，开始了仙魔对峙的局面。我永远不会料到，我殊死卫道，竟然成了那一战的罪人，只因为我救了一个人，一个他们认为我绝对不应该救的人。那一战群魔败退，像我们种刚刚凝气不久的弟子，任务就是清理战场，在一处偏僻角落我发现了一个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妖女，若是平日碰到这种情况，直接斩掉也就罢了。可是我那日刚好听了灵峤派的五色大师说法，竟悟了些禅机，起了怜悯众生之意；我看那女子甚是可怜，又有绝世容颜，心中已有些不忍，她见了我，自知不能幸免，眼睛淡淡地流露出一股恨意，她好像想骂我，只是当时她伤势实在太重，已经无力攻击我；我几番要挥剑，但一触及她那幽幽的眼神，便不忍下手，终于我违背了初衷，将她救了下来，只是她伤势实在太重，一时无法行动，让我有些为难，无奈之下，我只好偷偷将她带到自己房中。她并不是修魔者，只是被魔道裹挟而来的妖修。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她身上的妖气，我特意以师父赠我的宝物封印了她的真元。幸好大家每日与群魔相抗，都十分疲惫，闲时只顾打坐复原，也并不走动，所以一时间自然是发现不了她。我替她疗伤，照顾了她一天一夜，总算救回了她的命。她醒来的时候，看见是我，便要大叫起来，我连忙封住她的嘴，说只要她敢出声，便要脱光她的衣服，丢到外面任人凌辱，她虽然倔强，但显然还是怕我真这样做，果然平静了许多。我知道她恨我，恨我们杀了她那么多同门好友。可惜那时她连半点真元都没法凝聚，但是她却仍然一直嚷着要杀我报仇，可见她真是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