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王鸣拦了一辆车去最近的镇上,请来拖车将我们的车拖往修理厂,我找了一家餐馆满满地点了一桌菜。看到我不断地加菜,王鸣非常吃惊,就连店老板也堆着笑脸问我:“小姐,你点这么多菜能吃完吗?”我白了他一眼:“吃不完我点这么多做什么?”王鸣吃得很斯文,我才不肯斯文呢,风卷残云一般消灭了端上来的几碟菜。肚子却偏偏和我作对似的,所有的菜还没有上齐,我的肚子却竖起白旗投降,它再也不能装下任何东西了。真没有想到我肚子的容量这么小,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的肚哪是宰相肚,看来天生没有宰相命。王鸣显然饿了,他一连吃了三碗饭,瞧他慢咽细嚼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就埋怨自己开始时囫囵吞枣,有些菜吃下肚去还不知是什么味道。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我的读者,说要到明天再去看望他。
我们正吃饭的时候,外面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真是此处不留人,老天要留人。车子没有修好,看来我们得在这个镇上呆上一天,我只想好好地去洗一个热水澡。我们住进了一家三星级宾馆,我们俩人的房间是挨在一起的,象交钱拿钥匙这些小事都是王鸣去做的。好不容易可以舒服地洗一个热水澡了,一边洗我还一边哼着歌,由于不急着去办事,因此我慢吞吞地洗头发,擦香皂。做完这些,将头发吹干,裹一条浴巾走了出来。只见王鸣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我,我“啊呀”一声叫了出来:“你想做什么?”我的手情不自禁地护在胸前,我怎么能让他看见我裹着浴巾的模样呢?我里面什么也没有穿呀,万一浴巾掉了,我这一辈子还要不要见人?他显然也呆住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我仓惶地逃往浴室,并“砰”地一声关了门。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来浴室的脚步声,我咬着牙,我就不信他敢一脚将浴室门踢开。他在外面大喊:“对不起,我是来给你钥匙的,刚才我拿错钥匙了。”他出去了,我不急于马上出来,靠在浴室的门上,我大骂道:“真不是东西,男人他没有几个好东西。”过了十多分钟我才打开门,他已经走了,我反锁了门,看到茶几上真的有一片钥匙。他是故意弄错钥匙,借机会来窥看我的吧?这么想着又忍不住骂了他几句,但转念一想,有那么多美女追他,他用不着对我采取这种下流的方式吧。难道真如他所说,他喜欢上了我吗?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电视没有吸引人的节目,我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拨了一电话给陈总,他正在开会。对我的问候他显然不耐烦,我本来想好的一肚子情话在他冷漠的语气里没有蒸发出来,我很生气地就挂了电话。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老总吗?我罗妖还是杂志社的社长呢,我非得给你电话吗,哼,是我贱,从现在开始我决不会主动给你电话。你以为你开会就了不起,就可以对我不客气吗?我告诉你,你以后休想我有好脸色。
心里骂了一阵之后我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门外王鸣在大叫我的名字。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没有盖被子,我坐起来,一连打了四个喷涕。穿好衣服,顿时感觉到头重脚轻,我开了门,王鸣笑着站在门外,一脸阳光地说:“车子修好了。”在打开门的时候,外面的冷风贴着门滚了进来,我又打了三个喷涕。头开始晕起来,两只脚沉甸甸的,我马上又坐回到床上。
“晚上你想吃什么?”
我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去吃吧,我什么也吃不下。”
“哪儿不舒服?是不是感冒了?”他关切地问。
我感到自己说话都很费力气,于是躺下来继续睡觉。嘴里很苦,肚子似乎在唱歌,我立刻坐起来,直奔洗手间,随着“哇”地一声,一股腥味涌上来,我所吃的饭菜全都呕吐了出来。漱了口回到房间,王鸣有些着急地说:“我去买些感冒药来。”我让他别去买,每次感冒我都没有吃过药,捱过两天就没事。躺下没有多久,感觉又要呕吐,可吐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而自己倒弄得精疲力尽了。现在真想老妈,若在家里,她一定为我泡一杯姜片糖水。
王鸣出去买了一些药回来,他坚持让我服了药,我的头晕得更厉害了。昏昏沉沉地就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他进来弄醒我,原来他买回来一碗甜酒冲蛋。昨晚我和他聊天的时候,我告诉他很喜欢吃甜酒冲蛋,想不到他还当真了。我摇摇头,什么也吃不下,我能感觉到自己很虚弱,抬一下眼皮这么轻松的事情现在变成了一种折磨。我闭着眼睛听到他对我说:“我送你去医院打吊针。”我没有说话,他走过来,我慢慢地睁开眼睛,他伸出双手将我抱了起来,我看了他一眼,眼睛又合上了。
到了医院在打了两瓶葡萄糖之后,我的精神恢复了很多,只是没有力气。谁让女人是水做的,如果我是钢做的,这个小小的感冒算得了什么呢?我这次去L城,是给患了重病的读者送去慰问金和我们杂志社全体员工的问候,这问候还只送到半路上,自己倒成了需要问候的人。
打电话给老,他说一切工作正常,现在杂志社无战争发生,当然天下太平了。我只愿这种太平能长久地保持下去,我就可以多年轻几年。回到宾馆我仍然全身软绵绵的,王鸣给我倒了一杯热茶,真没有想到他这么细心这么体贴。
我微微笑了一下说:“若哪一个女人嫁给你,一定会很幸福。”
“这个女人是你吗?你愿意享受这种幸福吗?”他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问我。
“别说我了,陈总是我的男朋友。”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说:“他不适合你。”
“为什么?”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陈总不适合我,其实在心里面我也有过这种念头,只是我总是忽略这个想法。因为我找不出一个比陈总更优秀更让我折服的男人来,但他总是给我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无论我多么努力,这段差距却无法弥补。
“他有你无法穿越的沧桑,你有他无力倒退的年轻,这就是距离。”他呵呵地笑着。
我嘴上要强:“年龄算不了什么。”
“在他面前,你觉得完全平等吗?你和他是站在同一个高度吗?”
王鸣的问题让我无从回答,陈总的成功和财富在我的面前堆成了一座山,而我没有这座山。在我没有这座山的时候,我能够坦然地面对他的情感吗?不,我在仰视着他,我的眼睛到他的眼睛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曲线。也就是说,在这场爱情的战争里,我一点优势也没有,我处于下风总是被动。陈总并不在我的掌心里,我的掌心握住的只是他一眼温柔的目光,或许背对我之后,他又将一眼温柔给了别人。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他拉起我,我被他牵在手里,那种感觉就如回到了大学的时代。看着同寝室的姐妹被男朋友牵着过马路的时候,我心想哪一天我也能将自己的小手放进心爱人的手掌里。外面的雨在“哗哗”地下着,他拉着我不去坐电梯而是爬梯子,终于爬上了十二楼,我累得气喘吁吁,汗也出来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看,看,看吧,这个镇上夜景全在眼底了。”他打开走廊玻璃,风和雨同时飘了进来,我往后退了一步。他将衣服脱下来给我披着,然后笑着让我站在窗前,我伸出手,雨飘落在我的掌心,我想起我曾写过的一首诗:
在季节疾速的风里。
我与你相撞。
我看到了雨。
满天的流星雨。
在头顶闪烁。
我愿意化为。
一颗躺在你掌心的雨滴。
在你微笑的目光里。
慢慢老去。
现在的我还没有化为一颗雨滴,因为我没有找到那个温暖的掌心。远处,一片星河灿烂的图景,七彩绵延的灯光与一道道雨帘交织在一起,雨中有光,光中有雨,闪闪烁烁,晶晶莹莹。他告诉我,小镇的风光不错,每年都有很多人来小镇度假,所以这里的酒店业很繁荣。
我又打了一个喷涕,这个喷涕打得真不是时候,我其实很想忍住,谁知忍的结果就是让打喷涕的声音更响亮。他说回去吧,但我还想再站一会儿。绵绵的春雨如同多情的姑娘,将一个个吻抛给了房屋,玻璃,道路。“沙沙”的雨声是多情女子的思念,这个夜晚有谁在认真倾听雨的思念呢?我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我的爱情之舟并没有起航,虽然我造好了船随时可以出发,但我不知道要去哪一个海洋。陈总给了我一个岸,却没有一条安全的航线让我到达;张凡不是海洋,他只是一条我不需要的江河;王鸣呢?王鸣是什么?王鸣是我需要的可以任意扬帆破浪的海吗?我怎么了,怎么可以拿王鸣和陈总相比呢?
一阵冷风灌进来,我的身子颤抖起来,两腿一软,我就要倒下去。王鸣扶住我送我回到房间,以前和他从未有如此亲近过,现在感觉有几分了解他。
“你想吃什么?”
我摇摇头,他又给我削了一个苹果,然后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我的床边才轻轻地走出去。晚上一直没有睡好,我总是咳嗽,王鸣在门外叫过我两次,我没有开门,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不知是为王鸣还是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