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愣了愣，如实地回答：“不知道。”
中年人摇了摇头，说：“你不是爱书的人。”他盯着王自，镜片里的眼神隐现一缕轻视。
“爸，他人很好的。”李雨妮拉了拉中年人的手，噘嘴说：“你要了他嘛。”
中年人瞪了李雨妮一眼，看向王自，说：“首先，我得说明待遇，实习期工资800，你能接受吗？”
王自暗说了一声，够狠，这不是明摆着看不上我嘛，你女儿明明说工资1200，天呐，1200，他已经保证是这个城市最低的工资了，800啊，说的出口！
“能。”王自勉强露出笑容。
“实习期三个月，三个月后，工资涨到1200。”
和中年人聊了一会儿，中年人说了书吧的经营状况，当中年人说了书吧的营业额后，王自心里怪怪的，营业额最多的周末，一天卖100多块钱。
来买书的大部分是小学生，小区一些小学生放学后喜欢来这里看书，又不买书，中年人特意叮嘱他，不是会员，不能进来看书！
“原本我是打算卖经济社会历史类的书的，但是，因为小朋友多，我最近也进了很多小朋友的书籍。”中年人说：“不过我有一个群，还没建立起来，如果我把QQ群发展到500人，他们都来我这里买书，书店盈利还是没问题的。”
王自不知道中年人哪里来的自信，但是，他没有反驳。
职业经理人第一要素是，不能反驳老板的话。当然，背地里么，嗯，做自己的就好了。心不在焉地听了中年人一大堆废话。
很显然，这位老板什么都不懂……嗯，也很无知。很好，很好。不懂，就可以为所欲为……
“请问，我能问一个问题吗？”王自忽然说。
“当然。”
“书吧一个月要亏多少钱？”
中年人怔了怔，说：“上个月的营业额2000多，差不多够房租。”
王自马上给中年人算账，说：“书吧一个月的成本，房租加水电3000，人力费1500，进书1000……”
“进书2000左右。”中年人打断王自的话，说：“有新书顾客才会进来。”
王自暗笑，还是知道一点的嘛，他笑了笑，说：“好，2000。我想，书吧目前还没有半固定成本和广告宣传成本。也就是说，一个月的成本是5000，营业额2000，您一个亏3000。哦，不，还有折旧费用，您开店购买的书架，书，加上装修，购买电器等等，最少十万，按十年折旧成本计算，一个月下来，书吧折旧成本要1000。”王自喝了一口水，说：“书吧目前的状况是负利润4000。”
中年人点了点头，说：“应该是这样。不过……”他笑了笑，说：“我也没多大要求，回不回本无所谓，我的希望是书吧能自给自足，不亏钱就行了。”
王自摇了摇头，手指敲打着桌面，低声说：“做生意，不是亏就是挣，没有不亏不挣的。”他微微抬起头，笑着说：“叔叔，我还不知道您名字呢。”
“李玮。”
“哦，炜哥。”
李雨妮噗呲一声笑了。
王自看了一眼李雨妮，尴尬地想，小姑娘心思不单纯。他咳嗽了下，说：“炜哥，我想问，书吧，如果……我是说如果，盈利了，您能给我提成吗？”
他笑着说：“我知道那是很长远的事，但是说实话，炜哥，您给我的工资很低，我之所以会做，是因为可以管理一家店，能锻炼我的能力。但是，您也得给我个奔头。何况……”王自苦笑着说：“以书吧目前的状况，要是能盈利的话也算是奇迹了，我需要炜哥给我巨大的动力。炜哥，您目前自己的要求都是书吧能自给自足。如果有一天，您可以分书吧的盈利给我了，那可是大好事。”
“到时候再说吧。”李玮自己都不相信能盈利……顿了顿，又说：“给你两三成也是可以的。”
“四成。”
李炜马上点头，心想，我都不知道店子能撑多久呢，要是能盈利的话，呵呵，他不相信。
开这家店他也是雄心勃勃的雇佣了三四个店员准备大干一场，可是，慢慢地，他发现，开店很难，大干一场？他现在倒是大亏了一场。
王自说：“谢谢。”低下头沉默了一下，抬起头，严肃地说：“炜哥，不瞒您，我有在很专业的餐饮集团工作的经验，在我看来，书吧需要改善的地方很多。”他话题一转，说：“当然，这是好事，证明我们有很多事可以做，书吧有发展空间。”
李炜说：“这样吗？”无置可否的样子。
王自也不在意，说：“书吧要想取得阶段性的进展，必须要改变。”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决定顾客来消费有三个要素，产品质量，产品价值，用餐习惯。我们要做的是围绕这三个点，炜哥，您认同吗？”
李炜点了点头，说：“嗯，继续说。”
李雨妮看到他爸似乎都知道的模样，趴在桌上笑了，说：“爸，你别装了，你根本就不懂。”
李炜瞪了一眼李雨妮，李雨妮吐了吐舌头，对王自说：“挺专业的嘛。”
“谢谢。”王自笑了笑，脸色一变，叹了口气，说：“但是，我们这三方面都很差，不，不是很差，书吧给我的感觉是在过家家。”
李炜脸色不好了起来。
李雨妮说：“王自，你说重点嘛。”她看了一眼李炜，笑出声，说：“我爸很不高兴哦。”
“瞎扯。”李炜瞪了一眼李雨妮，对王自说：“你口气大了点，我拿这么多钱来过家家？”
“不忌讳地说，现在传统书店已经没落了，有多少人会来书店买书？就算您，也是在网上进书的不是吗。嗯，我看到了书吧没拆开的新书，上面的标签显示您是网购进的书。网上的书和咱书吧的书没什么不同，顾客有什么理由不去网上买书？书是我们的产品，在大部分会网购的顾客眼里，我们打九折的书，一点价值都没有，现在，还有几个人不会网购呢？”王自摊了摊手说：“如果我以一个顾客的身份来书吧，就算看上一本书，也不会买，我记下名字，去网购就好了，为什么花更多的钱？”
“退一步说，就算没有网购，没有这样的大背景，我们去和其它传统书店去竞争，竞争力也是非常低的。您说，书吧有许多小朋友来光顾，可是，您看。”王自指着书架上的书，说：“书吧百分之八十是成年人需要的书籍，我们的顾客，根本不需要这样的产品……”
李炜打断王自的话，说：“我要做的是大人的生意，不是小朋友的。”
王自笑了笑，淡淡地说：“那么，炜哥，您为什么还要进小朋友的书，我们何必不把小朋友的书全部撤了？”他看着李炜的眼睛，说：“炜哥，其实你已经妥协了。”
“说的不错。”李雨妮抬了一下头，看到李炜杀人的眼神，又低下头，吮吸着水杯里的干柠檬。
“雨妮，别喝了。”王自抢走李雨妮的水杯，倒掉里面的水和干柠檬，说：“既然我们做饮料，就要做的专业，干柠檬泡冷水，连家庭主妇都不会干的事，别出现在书吧里了。”他对李雨妮说：“别生气，我去煮柠檬茶给你喝。”他又对李炜说：“炜哥，我们休息一下再说。”
去厨房，拿起开水壶装了自来水，打开煤气炉，放上开水壶。去冰箱拿出干柠檬，把七八片干柠檬放到开水壶里，烧开。
烧开后，等五分钟，柠檬干泡开了，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是干柠檬还是新鲜柠檬片。
李炜和李雨妮走了进来。
王自把柠檬水倒到水杯里，在开水壶里夹了两片泡开的柠檬放到水杯里。
李雨妮看到正宗的热柠檬水，委屈地说：“我和我爸都不会厨房，你会泡柠檬水，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一看也会了，顾客还不是一样不买，柠檬才多少钱，加一杯水我们就卖八块。”
“雨妮说的正确，柠檬水产品价值高吗？当然不高，顾客都知道两片柠檬在超市里卖多少钱。为什么要来喝我们的柠檬水？”王自笑了笑，说：“产品价值不只是食物本身，顾客喜欢的环境也是产品价值的一部分。我相信，有顾客愿意来书吧这样的环境喝一杯普通的柠檬水。附加了书吧的环境，我们的柠檬水，价值还是要比家里自己泡要高一些的。但是……”王自把一包茶叶倒在了开水壶里，把茶水倒在杯子里，再夹两片柠檬放进杯子，说：“但是我们能做的不仅仅是这样的事，我们要挣顾客的钱，但是，最好不要让顾客知道我们挣了他多少钱。”
李雨妮好奇宝宝似地问：“为什么？”
“明知道两片柠檬一块钱不到，你却花了八块钱买，雨妮，你爽吗？”
“很不爽。”
“这就对了，顾客不满意，如何会光临书吧？我们要做的之一，就是从细节开始，减少顾客潜在的抱怨，增加认同感。”
王宁拿起柠檬水朝李雨妮晃了晃，“大家都知道，柠檬水的本钱一块钱不到。”他又拿起柠檬茶，笑着问：“柠檬加茶，你能判断多少钱吗？嗯，炜哥这个茶盒上标签写的是大红袍。”
李雨妮若有所思，说：“我不知道我爸这个大红袍是多少钱一克买的，大红袍便宜的几十块钱一克，最极品的好几万都有呢。”
“那么，我这个卖你十块钱，你能准确判断我的产品价值是多少吗？”王自把柠檬茶递给李雨妮。
李雨妮喝了一口柠檬茶，看了一眼王自，笑着说：“怪不得小奶茶店里都没有柠檬水卖呢。一些高档餐厅卖柠檬水，就是你说的有餐厅环境的附加价值在里面了。”
王自点了点头，笑着说：“感觉我在上课似的。其实，这是店铺管理的基础知识。”
李雨妮说：“但是你这个是欺骗，我爸小气的很，我猜，买的茶肯定不贵，加上茶水，柠檬茶的成本也不超过两块钱。”
李炜咳嗽了一声，瞪了一眼李雨妮，说：“王自，我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是，我相信你了，你很专业。”他盯着王自，说：“我承认，我不会开店，这个方面，我及不上你，但是，我知道，你说这么多，是想说服我什么。”他看了看手表，说：“我待会儿还有事，你直截了当说吧。”
“我需要炜哥拿出资金，我才能运营书吧。第一，招牌重做。第二，采购简单的饮品，食品设施，我会加上我的想法，令我们的食品有特色。第三，针对顾客群重新对书吧进行定位，这个会涉及到很多，布置，食品类型，盈利点，等等。第四，宣传。第三个是重点，我会做一份PPT给炜哥。”
“多少钱？”
“一万。”王自顿了一下，说：“三个月店铺的营运资金，包括所有，炜哥三个月进书也差不多要这么多钱吧？”
李炜皱眉说：“难道不要进新书了？”
“不需要。”
李炜摇头说：“不行，这个我不能听你的，书吧没有新书不可能会有顾客来买书。”
王自心里苦笑，还想要卖书挣钱呐……他妥协了，说：“那好，您进新书。您给我一万块钱运营餐厅就行了。”他觉得李炜很有钱的样子……
“也不是不可以。”李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但是等你过了三个月的实习期再说。”
王自知道这是李炜不相信他了，他急了，如果没有资金，这家……嗯，烂店子，就算再牛，也不可能扭亏为盈的。
心一狠，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早上祥子打钱过来了，看到李炜打算要走，咬牙说：“炜哥，一万块钱我出4000，如果这一万块钱没让书吧好起来，我跟您一起赔钱，但是，书吧盈利了，您把钱还我。”
李炜转身盯着王自说：“小伙子，我相信，你挣4000块钱比我挣6000块钱要艰难得多，损失了，也心痛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