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想要在这肃王府里做个富贵闲人，哪怕别人都会遗忘我，都没有关系。可是我的算盘还是打错了！还没出正月，就有人给了我当头一棒！
“返了春冻断筋”，这话一点都不假。从宫宴回来，我便在这小小的优昙居独处，除了苏嬷嬷有时过来陪我唠唠嗑，刘成有时候会按照王妃的礼节向我来请示事情，我都静静地呆在我的小院里，看看书，绣绣花，做做吃食，闲来无事，想想心事也是不错的消遣。碧云从家回来，带回来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儿，我看了欢喜不少，日子也便一天天过去，像是平静的湖面，看不出一丝涟漪。
这天，我和往日一样在房里看书。却听见门外碧云的声音传来，伴着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听着像是在吵些什么。
门猛然推开，只见碧云哭着扑了进来，当即跪在我的脚边，“小姐，你可要为碧云做主啊！”
我皱眉站起，却见跟进来的是满脸怒容的彩鸢。虽是一怔，但接着明白要发生什么了。我看了碧云一眼，绕过她迎了上去。
“彩鸢姑娘，什么事情能闹得姑娘大动干戈？”
打眼看这彩鸢，这吃穿用度着实也是照着这准王妃的样子做的。一袭艳红的拖地长裙，粉色丝绸的斜襟衣服，上罩银鼠缂丝的毛褂子，头发高高的挽起一个朝月髻，她本就有几分娇色的脸多了几分妩媚。听我这一句“姑娘”，想来让她动了气，斜睨着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讥讽。
“本姑娘今天可要找王妃评评理了。”彩鸢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长长的涂了蔻丹的指甲指着碧云，“今早王爷才说了，本姑娘的饭菜汤药下人不能随便动，怕是用了不好的东西动了胎气。这不知死活的奴才就动了那炖乳鸽的砂锅。我的丫头不过说了她两句，她竟然还敢顶嘴！下人就是下人，骨子里带着贱骨头！”
我回头看碧云，碧云满脸泪痕，忙扑过来说，“小姐，奴婢冤枉啊！”说着边哭边说，“这段日子，咱们的小厨房里的炭少了许多，今天本想给小姐炖燕窝的，我见木炭不多了便去府里的大厨房找。彩鸢姑娘的丫鬟云绮也在，说什么也不让我动炭火，我气不过，便说这府里的厨房又不是她自己的。既然大家都有份，那么我在这厨房里炖东西也是应该的。于是……于是我就把炖燕窝的砂锅放上了。云绮便说我动了彩鸢姑娘保胎的乳鸽，抬手便打我。”
我见碧云的脸上有两个明显的巴掌印，知道她所言不虚，顿时觉得心疼的几分。回头再看彩鸢那张得意的脸，满是讥讽和嘲笑，分明就是挑衅。身后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看着我，眼里却也有几分讥笑，心里不由大怒。我看了她们主仆两眼，强压下翻上来的怒气，笑着说，“哎呀！原来姑娘怀孕了！是我这做主母的不好，竟不知道照顾姑娘！”说着忙扶过她，“来来来，快坐！”
看我如此待她，彩鸢心里颇为得意，忙扶了我的手坐下。我唇角的笑容不由浮了上来。“既然是有了身孕，那可要好生静养着，要是动了胎气，伤了小世子，在座的我们可谁也担待不起。”接着厉声对碧云说：“下作的东西，这姑娘的东西岂是你一个下人动得了的？”碧云茫然，忙起头来，见我满脸怒气，什么也不能说，只怔怔望着我，眼里噙着的泪顺着腮边落了下来。我不由她分辩，接着说，“别人不知道尊卑礼数，你是我从府里带出来的，要是别人知道我祁琼莹是这么不知教育下人的人，又该怎么看我这个肃王妃？碧云，你安的什么心？”
锦瑟见状，忙走过来陪着碧云跪下，“王妃莫要动气，身子要紧！碧云也是好心……”
“好心？”我冷笑一声，“说到底，是为我炖的燕窝。知道的，说我身子弱，需要补养；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矫情，你知道他们会嚼出些什么来！到时候，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有哪一个为我这个肃王妃出头说上一句！”
“王妃恕罪！”锦瑟跪着，一动也不敢动。
我斜眼打量着彩鸢，见她端茶的手开始发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这才轻声说，“你看，我毕竟只是侍郎府的人，比不得您彩鸢姑娘长自皇宫，教育下人这种事情确实做得不够好，今天也算是我跟姑娘请教了。”我盯着她那张渐渐涨红的脸，慢悠悠接着说，“你说的没错，这下人就是下人，骨子里长着下人的贱骨头，不论怎么调教都难登大雅之堂！”
“你！”彩鸢似要发作。我坐直身子，若无其事的拿起茶杯，轻轻吹去上面的茶叶沫，柔声说，“姑娘怎么不说话？”
彩鸢眼睛里的恨差不过快要扑到我身上来了。我见状忙说，“姑娘可千万不要在动气！王爷既然吩咐姑娘的一切汤药吃食都要小心，那生气更是动不得的！”我慢慢放下茶杯，轻轻擦了嘴角，微笑着说，“要是王爷知道彩鸢姑娘你挺着肚子，不辞辛苦的造访我这优昙居，还要不辞辛苦的生着气在我这里兴师问罪，会说什么呢？”
我见她脸色大变，又说：“左右不过是只鸽子，要是姑娘喜欢，再炖便是了！若是因此惊动了王爷，姑娘你想……”
“你少拿王爷来压我！”彩鸢猛地站起来。“王爷他压根就不想见你！……”
“我是没什么！”我大笑一声，“我在这小小的优昙居静静地活着，王爷他不想见我也是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做丫头的来提醒我！”我一字一顿地说，“作为这肃王府的女主人，我只是在提醒你现在的身份！你依然不过是王爷身边的丫鬟！”
“身份？丫鬟？”彩鸢冷笑，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过是王爷身边的废妃？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还不如我这个丫鬟呢！”
“废妃？”我笑了一声，“谢谢你提醒我的身份？我祁琼莹可是太后钦点，皇上钦赐的王妃称号，到你的嘴里竟然成了废妃二字！不得不让本王妃更要担心你祸从口出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仅以丫鬟的身份就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嘴里竟然不干不净的污蔑主母！就不怕我奏请皇上太后，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吗？”
“你？”彩鸢站起来就要走，后面的丫鬟云绮马上扶上她。
“站住！”我厉声说，转身见她，彩鸢的脸上已经有几分惧色，“你把我这优昙居当做什么地方？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你想怎么样？”彩鸢嘴还是挺硬，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神。
我看着她，转身走向她身旁的丫鬟云绮，劈手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看着那俏生生的半边脸肿起来，我厉声对她说，“没人管教的下贱东西！下人就是下人！一身的贱骨头！什么时候也不能骑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这肃王府还轮不到一群妖精似的东西来为非作歹！”
云绮忙跪下对我行了礼，这才扶着彩鸢走了出去。
锦瑟过来扶住我，忙给我倒杯水。
“小姐……”听到碧云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忙扶起她。“碧云，让你受委屈了！”
碧云摇摇头，忙擦干了眼泪，轻声说，“奴婢有小姐呢！不委屈！”说着眼泪却掉了下来，忙用袖子擦了，勉强笑着说，“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小姐这般教训人呢！真痛快！”说着扶我坐下，才忧声说，“您就不怕她在王爷面前告咱们一状？”
“怕？”我喝了口水，“有什么可怕的？难不成王爷还能为了一只鸽子废了我？”
锦瑟接过杯子，对我说：“照理说，咱们是不怕一只鸽子的，王爷也不会为了一只鸽子就奏请皇上废黜您！只是您可要明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呀！”
我一怔。
“现在彩鸢有了身孕，万一生下小世子……”锦瑟迟疑了一下。“按照当朝的律令，可是便有了和您平起平坐的资本了！到时候恐怕您就是真不同意，也由不得您了。”
我的手不由敲着桌子，上好的红木发出悾悾的声音。我长叹一口气。原来我想要的平静这么快就被打破了。这小小的优昙居也容不得我有那闲云野鹤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