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成出去，我叫过锦瑟和碧云，既然王爷丝毫没有想过有我这个王妃，那我就自己准备一份贺礼吧。“锦瑟的绣工好；碧云做的小点心更是太后最喜欢的。那么我们就准备我们的礼物吧，都用点心才好呀！”
“那小姐您想做些什么呢？”碧云问。
“自己去想吧，总归是太后喜欢的才好。”
“那皇上那呢？”锦瑟一边帮我摘下头饰，一边问。我望着镜子里那头墨黑的长发，病了好久，头发长得这么长了，沉重的拖在脑后，一根碧云簪子已经挽不住了。
“绣一副锦绣山河图吧。”我散开自己的头发，“绣个大气的东西就好了，反正是礼物，也不拘是什么。”
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了。伸个懒腰，见锦瑟已经把绣架准备好了，便也绾了头发，和她一起在屋子里绣起来。这锦绣山河用的颜色不多，只是每根线的粗细不同，用来表现不同的山河美景。
“娘娘，您这绣花的技巧别致的很。”锦瑟一边帮我劈线，一边笑着说，“从来没见过用这种方式的，能用线的粗细来表示不同的东西。”
我没有接话，只拿起一根一根的线，慢慢穿过细密的丝绢，山山水水，尽显在这细密之中。
“碧云，王爷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见碧云端汤进来，我停下问。不想见，便可不相知。只要他不惹我，我也便如之前一样乐得清闲。
碧云摇摇头，凉了凉汤递给我，眼里似有泪光。
我放下手中的汤匙，拉她过来，“怎么了？”
碧云皱起了眉头，“小姐，您既然都决定回来了，为什么不去见见王爷呢？刚才……刚才……”
“说罢。”我把汤放在桌上，没关系，现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够接受，因为今天的我已经决定在这王府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以伤害我呢？
“刚刚我去厨房端汤，看到彩鸢在那里教训小丫头……指桑骂槐的……还说……弃妃就是弃妃……永远不可能再飞上枝头做凤凰。”
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觉得好笑，这可能就是刚嫁过来时彩鸢对我的敌意吧。王爷禁足这几个月，若是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该怎么过呢？更何况她原本就是太后身边的人，又跟了王爷这些年。就是平常人家的大丫鬟，也有可能有一天成为妾侍的。更何况是王府，若是能够为皇家传宗接代，这王妃的名头还是有可能的。不得不承认，这彩鸢是个聪明丫头，不甘心做一辈子丫头，处心积虑想要往上面爬。不过，只要她能够安分守己，尊我敬我，我倒也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不然……
我笑道：“碧云，这有什么，别说是王爷了，就是大户人家，有个把侍妾不也很正常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她……”
“不理她就是了。”我重新端起汤碗，莲子羹的味道很香，有那没有挑净的莲心在里面，丝丝的苦漫上来……“你呀，好好研究要送给太后的点心才是。”我笑了笑，把汤递给她。“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
碧云赌气看了我一眼，转身下去了。我重新坐在绣架前，“青山看不厌，流水趣何长”山有山的风姿，水有水的柔韧，随着针线的紧驰，一道道山脉已有了彼此固有的模样。
“娘娘您，真的不在乎吗？”锦瑟一边递给我针线，一边问。我抬头，见她眉宇之间的忧愁，便停了下来。
“在乎又如何？俗话不是说吗？强扭的瓜不甜。”我顿了顿，“更何况，我这瓜让他丢尽了脸面，太后罚他，街头巷尾笑话他，他又岂能真心接纳我。”
“可娘娘您想，这历朝历代，纵然是聪慧若窦太后，精明若则天皇帝，哪一个不都是向这男人低头的？”锦瑟正色道，“娘娘您好生糊涂，再怎么说，您是王妃，他是王爷，王妃就是王妃，永远大不过王爷去。这府邸是王爷的，您的名分也是王爷给的，您的生死，不也在他一念之间吗？纵然现在太后碍着当年您是她钦赐的这一层疼惜您，又怎么会至自己亲生儿子的想法于不顾，时间长了，恐怕您再贴心，也只能随便寻个由头由着王爷对您。若是到了那一刻，恐怕这地下的人也会……今天您不肯，不要等到那时候后悔啊！”
我听着她唠唠叨叨，说的还有几分在理，便也笑了，“看来从太后身边把你带来，是我做对的一件事情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能有这么多的见识。”
锦瑟为我抿起那一缕散开的头发，“这宫闱内事，有许多外人不知道的。在宫里呆的久了，或多或少都能听到和看到……娘娘，您要为自己早作打算呀！”
我低头不语，针线却怎么也扎不到针眼里，只能作罢。捧一杯茶在手心，烫烫的，品一口，微微的苦，淡淡的香，浓烈而甘醇。锦瑟说的没错，无论我再怎么清高，都只是肃王爷的王妃，肃王爷的身份不会变，而肃王妃却可以有许多个。只不过是自尊心在作怪罢了，因为忐忑，所以不愿意面对。就算我能一辈子呆在这小院里不问世事，王爷也不会让我这样做；就算王爷可以允许我这样过一辈子，底下的人也不会让我过这样的日子；今天又彩鸢，明天就会有雪鸢、彩凤之流爬到我头上来……
“锦瑟，去，叫刘管家过来，还有苏嬷嬷，我好久没有见到她老人家了。”我拔下玉搔头，“让碧云去准备些好一点的点心来。”
刘管家还没有到，苏嬷嬷就让丫鬟搀着过来了。我赶忙起来，让锦瑟端茶来。
“好娘娘，老奴可把你盼回来了。”
我娇嗔道，“我还以为苏嬷嬷早就把琼莹忘了呢！”说着，忙用帕子拭泪。
“怎么会？”苏嬷嬷笑得皱纹都展开了，“从您被太后接进宫的那日起，老奴就日日想，夜夜盼，总想着我们那七窍玲珑心的王妃娘娘什么时候能回来，只不巧这几天身上懒懒的，也就没敢惊动您。”
我忙拉过她肥嘟嘟的手，“好些了吗？是琼莹不好，让您担心了。”
“这是什么话？”苏嬷嬷忙皱着眉头看看外面，轻声说，“王妃就是再不顾忌，眼下王爷在府里，要是让旁人听见学舌了去，老奴的小命可就没了。”
我低头浅笑，抬头望着外面的一众奴才。回来这两日，始终就是碧云和锦瑟两人陪着，刘成派了几个小厮，也是我之前用过的。我忙笑道：“嬷嬷放心，暂时我这里，还没有外人。”说完，我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低声说，“今儿个琼莹找嬷嬷过来，是想让嬷嬷帮着拿个主意。”
“不敢当，娘娘吩咐便是。”
我低头捡了一块红枣糕，用帕子托了递到她手里，这才轻声说：“我这才回府两天，听下人们的意思，王爷是有纳妾的念头了？”
听我的话，苏嬷嬷讪讪的，把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在盘边，看了我好一会儿，仿佛要弄明白我的一丝，“娘娘都知道了？不知娘娘的意思……”
我轻笑，“嬷嬷不要误会。我也是想找您商量的嘛！这彩鸢姑娘本就是太后赏给王爷的屋内人，我又岂能不知道。只是今天我有点把不准主意，是现在回了太后，让她准了这宗事理，还是等到彩鸢姑娘生了小世子再说！……我只是怕万一回的晚了，太后怪罪我这做主母的小肚鸡肠，不识大礼。”
苏嬷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道：“这彩鸢若是知道您如此待她，一定会对您感恩戴德的。从王爷很小的时候，彩鸢就服侍他，现在王妃肯给她一个名分的话，那也算圆了这孩子一个念头，要知道，她毕竟跟着王爷这些年，有个归宿也是不错的。”
“看这情形，苏嬷嬷也是很喜欢这彩鸢的？”我站起来，端过一杯暖茶，兀自品了一口，浓浓的香味释放在唇齿之间。
“这彩鸢和我一起伺候王爷许多年了，要说起这情分，自然比别的丫头强些。”苏嬷嬷看着我依然微笑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先代彩鸢谢过娘娘了。”
我思忖，这苏嬷嬷无依无靠，看来是一直拿彩鸢当做女儿来倚仗，一来可以让自己后半生有个照应，二来也有个人作伴。若是这彩鸢做了王爷的枕边人，她的地位必然也水涨船高。这彩鸢能在王府如此放肆，与苏嬷嬷一定也有着不小的关系。只是若是我现在得罪了苏嬷嬷，不仅我现在的势力会缩小，只怕今后在王府，我也是寸步难行啊。于是我微笑道：“瞧嬷嬷说的，这是我这个主母应该做的嘛！等到宫里家宴的时候，我一定会在太后面前奏明，给彩鸢一个名分。”
苏嬷嬷千恩万谢的离开了。我站在门口，远远的看到她离开，嘴角的微笑不由凝住了。碧云啐道：“小姐您对她那么好，这才刚刚几天呀，苏嬷嬷这就迫不及待的找别的高枝儿去了！看来这人还真不能小瞧了！原来知人知面不知心！”
锦瑟望着我，递给我一块红枣糕，问：“娘娘打算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回太后吗？”
我轻轻叹了口气，“回太后是彩鸢的福气，不回才看不出我的大度！当然要回了。我不仅要回太后，而且要你们敲锣打鼓的告诉府中上下的人，彩鸢就要成为这府中的王妃了！”我特意重重咬了咬这“王妃”二字，“但这彩鸢眼皮子太浅，王爷只不过和她厮混了几次罢了，竟然就在仆人面前端起了主人的架子，这样的人，你们觉得入得了太后的法眼吗？”
锦瑟看着我，“娘娘说的是。可这彩鸢毕竟曾经在太后身边侍奉过，奴婢认为太后也许会留着几丝情分。”
“情分是有的。”我命碧云准备晚膳，又让锦瑟准备几支大蜡烛，准备晚上绣花用，“只是当年太后为了避嫌，让王爷出宫较早，对这彩鸢怕是早就淡忘了吧。锦瑟你想想，你也在太后身边侍奉多年了，太后可是那种能够由着下人操纵主子的脾气？”
锦瑟的手不由抖了抖，忙笑着摇摇头，“娘娘说的极是。只是，现在把这彩鸢捧得这么高，她早就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这会子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怕只怕她……”
“怕什么？我巴不得她生出几许事端来呢！”我冷笑一声，“不怕她出，更不怕她出点大事，只要出了事，我就好办了！养虎成患，那是猎人没手段，远不是老虎厉害。”
“娘娘既然已经有法子了，那奴婢也就放心了。”锦瑟帮我抬过绣架，悄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