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菟茴青青
碧空如洗。
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出现在眼前，长发未束，披散在肩上。额前坠着一小块精致圆润的翠玉，青翠欲滴。漆点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整个人干净的像一捧水，纤尘不染。
方雾白瞧着女孩，大概十一二岁模样，衣着飘逸。
“这里是哪里？”
“山中的小木屋啊。”女孩声音如泉水叮咚。
“随我一起来的人呢？”
“山中有猛兽出没，他们都死掉了。”声音依旧，澄澈万分，全无感情。
“为什么只救了我？”
“因为你长得最好看啊。”
方雾白失笑，原来这副皮囊还能救他一命：“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这里？”
女孩迷惑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伸手指了指桌边的小药篓，“那个，很好吃，然后就不知道了。”
药篓里一株药材翡色的叶子几近透明，沾着露水，流光溢彩。
方雾白叹了口气：“那叫菟茴草，食之则忘尽世事。”
“既然你已全部忘却，那你便随我回去吧。你贪食菟茴草，那便取名菟茴。以我之姓，冠你之名，从此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方菟茴。”
“方.菟茴，菟茴.”女孩小声念着，眼睛亮晶晶的。
以后每次忆起，都会想起那个俊朗儒雅的男子宠溺地揉着她满头青丝的模样。那时候，两人都不知道这寥寥几句话牵扯了多少世事。
“菟茴，我这次前来是为了找琉璃果，你可有见过？”方雾白正想告诉她琉璃果的模样，菟茴却已经抱了药篓过来。
伸手在药篓里摸了摸，摸出一颗拳头大的朱红果子，伸手放在了方雾白手里。
方雾白有些惊讶，琉璃果，菟茴草这都是极其稀有的草药，竟然都被菟茴这么轻易寻到拿来送人。方雾白正想着，菟茴却又掏出一颗琉璃果放在他手里。
菟茴蹙着细细的眉毛：“嗯.够了吗，不够的话我去采.”
“够了够了。”方雾白牵起菟茴小手，道“我们回家。”
菟茴刚把什么放在嘴边，小手就被打掉了。方雾白喝了一声：“不许再偷吃菟茴草了。”
菟茴抱紧小药篓，表情茫然：“你是谁？”
“我叫方雾白，你叫方菟茴，我是你哥哥。”方雾白无奈道，一路上这小妮子趁他不注意就偷吃菟茴草，吃完就什么都忘了。他不知道这菟茴草有多好吃，总之他是不敢吃的。
菟茴掀起马车的窗帘，趴在窗沿上。哥哥说他们的家在江南，江南扬州。哥哥说那是个很美的地方，烟花三月，最美莫过扬州。
桥下流水流淌，方雾白说：“这是二十四桥中的红药桥，五月时分，芍药盛开，那景象是极美的。可惜现在已经过了花期，再看只能等到来年了。菟茴，等来年五月，我带你看这芍药烂漫。”
菟茴点点头，探出头去，看着身后的红药桥，半晌后才回头。
方雾白牵着菟茴回了方府，很多人跪在地上迎接他们，有个叫管家的老人家看到只他们俩回来，担心地查看哥哥有没有受伤。哥哥只道他没事，拉着她去了一个院子，有个女孩躺在床褥上。那就是哥哥之前说的妹妹吧，哥哥就是为她去采琉璃果的。
方雾白松开了菟茴的小手，坐在床边，拉住了女孩的手。
菟茴垂着眼帘，悄悄把手拢到了袖子里，站在方雾白身后。
方雾白冲着女孩温柔地笑着，就像是对她时的表情一样，“雾烛，你有没有好一点，没事了，哥哥带药回来了。”
方雾烛撑着坐起来，苍白的脸色红润了几分，扑在方雾白身上，嘤嘤哭了起来：“哥哥，我好想你。琉璃果是很不好寻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的身体从小就这样，不好不坏，喝些普通的药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不必特地寻什么琉璃果啊！”
方雾白搂着她，道：“我这不是没事吗，雾烛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以后就要嫁人了。哥哥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总不能因为体弱毁了一辈子。”
“这次也多亏了菟茴才能找到琉璃果。菟茴，过来。”
菟茴垂着眼，叫了声姐姐，算作打招呼。
方雾烛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脸色一下子又变地差了。
“菟茴什么都不记得了。雾烛，等你身体好了，你们就可以在一起玩了。”方雾白一边给方雾烛打眼色，一边扯着菟茴的袖子。
菟茴从小药篓里拿出一株药材，双手捧着，“送给姐姐，这个，好。”说完，退到了一旁，始终没有抬过眼。
两人聊着天，气氛很温馨，菟茴什么都不记得，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不知怎的，菟茴觉得屋子里闷闷的，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菟茴站得腿酸酸的，有个侍女捧着汤药进来了。方雾白接了过去。菟茴忽然出声：“哥哥，这个不好。应该多加三棱一钱，山栀半钱，天冬半钱，不能放甘草，火候多了一刻钟。”
侍女道：“可是小姐这么多年喝的一直都是这个药啊。”
方雾白闻言放下了药碗，“添香，去把大夫都叫来。”
方雾烛脸色不太好，牵强的笑了笑：“哥哥，我确实一直喝的都是这个药，都是家里的老大夫开的，挺管用的，不用麻烦了。”
方雾白摇摇头，“不行，你的身体可不能马虎。菟茴确实是懂医术的。”
方雾烛还想说些什么，大夫们已经进来了。因为方雾烛从小身体就不好，所以请了很多名医住在家里，离方雾烛的住处很近，来的也快。
有一个大夫站了出来，气极的样子：“谁说我开的药不好的！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医错一个人，是谁说我开的方子不好。”
菟茴站出来。大夫瞧着这么小的女孩明显吃了一惊。菟茴把她说的方子又说了一遍。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大夫听了，忽然像是被噎住一样，竖着眉毛走了回去，行了个礼：“方公子，请允许我们出去探讨一下。”
半晌后，大夫们统一了结论，这方子好啊！别出心裁，另辟蹊径，确实比他们开的更有效。而且只是闻了一下就知药方好坏，顿时个个对菟茴肃然起敬。
众人惊叹菟茴医术，菟茴却说，去给姐姐煎药，跑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