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细雨四月天,就如我思念大石头的心情。我在城里打听过是不是有姓言的人家,得到的答案却是城中并无言姓人家。言景,对于你,我仅停留在知道你的名字,然后却已将这颗芳心托付给你。另一半的紫玉腰牌看样子你已不再需要。
差不多也该离开横都,榕师兄和紫菀师姐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马过山野,湿滑的山路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要从马上摔下来。
“山悠悠,水悠悠,十里牡丹花正浓,许你烽火尽头绫罗红绸;过轻舟,策鞭马,一鞠黄土相思抹,谁料戎装归故沧海桑田……”不知何处传来的低唱,轻浅悠扬,在山林间格外清晰,“……思君啊思君,你可记得当年誓言:纸鹤~寄~相思,君当~知归~否?纸鹤我已收到,按约定而归,而你却……”哭声越来越清晰。
“师姐,你听没听见有人在哭?”低沉的哭声,让人跟随悲痛。
“师兄!”师姐降下了马速,让身后不远的榕师兄一同听。
之后无论怎么听都是反反复复那句唱词,“……山悠悠,水悠悠,十里牡丹花正浓,许你烽火尽头绫罗红绸;过轻舟,策鞭马,一鞠黄土相思抹,谁料戎装归故沧海桑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在我眼前出现的是个孤冢,孤冢由黄土堆砌,却盖上了已经沾满泥土的红嫁衣,四处洒满的并不是冥币纸钱而是像彩虹一样斑斓的纸鹤。躺在孤冢上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泥垢满脸,分不清长相。
“师姐。”我有些害怕的往师姐身后躲了点,说不出的一种戾气缠绕着他,虽然看过去那么悲惨。
“思君,你来了,你是来带我走的吗?”他如鹰般的目光定格在了我身上,突然向我冲来,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抓过我发了疯似的要我带他走。
“我不认识你呀!”他捏着我的手腕生痛,挣脱不掉。
“你,不是思君。”榕师兄还没出手,他便自行放开了我,“思君答应过我,会穿嫁衣来接我的,你……不是。”他行迈靡靡又跪回了墓前。
我匆匆看了眼墓志铭:文思君之墓。
“我们还是少管闲事,继续赶路吧!”紫菀师姐觉得情况不妙。
“嗯!”和这样一个癫子在一起,四周总是泛起一阵寒意。
“少将军,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和我们擦身而过赶来的数十人,各执纸伞,为首的年迈老者匆匆上前,为他撑伞。
那个乞丐模样的人,居然是个将军?我驻步停留,直觉告诉我他有故事,或许芊芊姑娘下葬的钱有着落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在等思君来接我,放开我。”那污脸乞丐挣脱了老者,抱着墓碑不肯离开。
“少将军,夫人还在等你回去呢!”老者带着沧桑的语气几乎强忍哭泣而道,随后十个下人也搬不动气壮如牛的他。
“阿楹!”师姐拉都拉不住,向老者奔去的我。
“老先生,这个乞丐是你们的少将军?”他看了看我这个小姑娘,根本不愿搭理我,“我有办法把你们少将军带回去,只不过,你们要花点银子。”
“你若有办法,再多银子我们侯府的夫人都会给的。”
“好!”我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老先生,你们家少将军叫什么名字?”
“候易玄。”
我点点头,走到那群人面前,看着他们汗水和雨水一起洒落的样子,摇了摇头。低头酝酿酝酿感情,抬头带着哭腔,“易玄,易玄,我们回家吧!”不知道这招灵不灵,墓里的姑娘你可别怪我扮你,晚上千万别来找我,我只是为了能让你心上人平安回家,你会原谅的吧,我拾起一个红色的纸鹤搁在掌心,伸向他,“纸鹤寄相思,君当知……归否?”让他来牵,墓里的姑娘你若在天有灵,就帮帮我吧。
“归,归……归~”他心无旁人,向我走了过来,紧紧的将我拥在怀里,“思君,思君……我好想你。”我都快被抱着喘不过气了,“我好……想你。”
一直回到将军府,他都没有放开过我的手,面前的这位少将军到底有多么眷恋叫思君的姑娘?被我哄去洗澡之后,我正式见了候府的夫人。平日候府都是夫人打理,候老将军征战在外。将军夫人身着华服高贵典雅,只是岁月留下的年轮爬上了曾是美人的脸。
“谢谢姑娘把玄儿带了回来。”夫人说着话,示意下人将一锭金子给我,我掂了掂至少十两。
“举手之劳,看样子少将军相思成疾已乱了心智。”本以为会给个十两银子打发打发我,没想出手如此阔绰,那么我就好人做到底,试探试探需不需要我这个逐梦人除心魔。
“玄儿不才,空有一身功夫,让你们见笑了。”端坐在那里的夫人,像随风的柳树,顷刻要倒的模样。
“敢问夫人,少将军这样多久了?”榕师兄品了口茶,搁下茶杯问着。
“已三月有余。时而清醒,而是疯癫。最近,疯癫的越发频繁。”
“夫人可听过仙游山的逐梦人?”
“游仙山逐梦人?”一旁的管家搭话,“夫人,逐梦人可以除去少将军的心魔,或许少将军会好起来。”
“真的?要怎么去除?”夫人问着。
“只需做一个人梦,少将军会把他心中最深的记忆经历一遍,到时候,我们逐梦人可以割掉他记忆最深的最痛的那部分,让他忘记,不再悲伤。”师父曾经说过,我们逐梦人是在做梦人的记忆深处寻找,寻找那块支离破碎的记忆,之后,我们替他选择丢弃还是拼起来。若是美好就拼起来,若是痛苦就割弃比较好。当然,一般美好的记忆谁会轻易忘掉?丢掉的都是窒息的痛。好比芊芊姑娘,我并没有割去她的记忆,让她遗忘,只是让她再记起那些回忆时不会不断的责备自己。从头到尾,错不在芊芊姑娘,而是人面兽心的童公子。他的硫毒让芊芊姑娘的心病加重,所以才会在梦里有了轻生的念头。
梦终归是梦,是人的记忆归集,或假或真,学会辨别也是我们修行的一部分。
“他所遭遇的,在梦中经历一遍?包括他所模糊的记忆,甚至忘却的?”夫人不可思议的望着我们。
“是的,候夫人,在梦里他会记起一切。”好大一笔生意,师父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不,不用了,管家送客吧!”
我以为听错了,不懂夫人为何会下逐客令。疯癫的可是她的亲儿子,她宁愿让亲儿子疯癫,也不愿意让我们割掉她儿子心魔?
措手不及的我们,就这样被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