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不过是被毁容了，鬼是没有形态的，不过是人的怨念怨气凝聚成的气体罢了，你怎么会是鬼呢？”姬小小一本正经地回答，一边伸出手，“让我帮你看看，我是大夫，可以帮你看病的！”
“看病……不是鬼？”那女人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我……我不是鬼吗？不不不……我是不祥的，我不是鬼，我是妖孽……本宫没有罪，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们这样对待本宫，一定会付出代价的，本宫要你们付出代价！！！”
那女人疯疯癫癫的，加上那张恐怖的脸，在这个乌云密布，光线瞬间又暗了许多的破屋子里，显得越发狰狞可怖。
幸亏姬小小是学医的，开膛剖肚也亲自执行过，多少疑难杂症，全身溃烂，每年也要见上几起。
虽然第一眼还是下意识吓了一跳，不过看清楚以后，倒也不怕了。
眼前这个，在她眼中，顶多算个普通病人。
“你的脸……可以让我看看吗？”姬小小直接忽略掉那女人的疯言疯语，只是先搞明白，她的脸为什么会溃烂。
因为光线比较昏暗，姬小小甚至拿出了怀里的夜明珠，放在桌子上。
屋内立刻亮堂了很多，里面的陈设也已经展现出现了。
其实不过一张桌子，一条那个女人坐着的椅子，还有一张床。
桌子看起来，应该是用来吃饭的，上面有很多叫错的圆印，有点像碗底在灰尘上面压出来的印子。
但是很明显，那桌子很久都没有的擦过了，油腻腻的，甚至还沾着一些菜叶子。
整个屋子，除了床，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坐的地方了。
姬小小耸耸肩，站着就站着吧，反正她脚力好，又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椅子上的女人脑子似乎终于变得有些清楚起来，眼神中渐渐有了点好奇的光芒：“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姬小小挑眉，巧笑倩兮，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反倒走近了两步。
“你……真的不怕我？”椅子上的女人瞪着她看。
“啪”闪电忽地让屋外的天空裂开了一条缝隙，“轰隆隆！”紧接着传来一声闷雷。
风更急，闪电雷电，越来越密集。
终于，豆大的雨滴，再也撑不住，落下地来。
很快，雨滴变成了一片一片的大雨，狂风伴随着滂沱大雨，屋外顿时被淹没在一片雨声之中。
“滴答！”姬小小听得耳边传来水滴声，赶紧让开，一大滴雨，已经落在她
的脚边。
“滴答！”
“滴答，滴答！”
屋外下着大雨，屋内就下了小雨。
又几滴雨落下来，正好落在椅子上面那个女人的脸上，腿上，她却一点没有躲闪，仿佛已经习惯。
“怎么，很脏是不是？”女人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
姬小小再走近一些，看看她，眨眨眼：“你……没事吧？”
“呵呵呵……”那女人闷笑起来，“你想问我是不是疯了是不是？”
姬小小深吸一口气，索性点点头：“是啊，不过我听你现在说话很正常，你是不是间歇性的，脑子偶尔清楚，偶尔糊涂？”
那女人又笑起来，半边烂脸上面的浓汁落下一滴，和着雨水，落在胸口的衣服带子上，很快渗进去，只落下一大片黄色的污渍。
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任由头发上滴着水滴，也任由屋顶落下的雨水，和脸颊上流淌的汁液混合在一起，流下来，滑入脖子里面。
而脖子上，早有一些肌肤已经开始腐烂，刚刚沾到汁液的地方，也变得有些红肿。
“所有的人都当我是疯子，你也可以当我是疯子！”那女人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也不愿意正面回答姬小小的问题。
不过姬小小却笑了起来：“你正常得很，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疯子？”
那女人似乎楞了一下：“我正常，你看我像是正常人吗？”
“像啊！”姬小小很郑重地点点头。
“你看我的脸，像正常人吗？”
“像啊！”
“你……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装疯子，但是我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你没有疯。”姬小小耸耸肩，“而且我看你脸上的伤，应该是太久没有处理才会这样吧？你最早是怎么受伤的？”
“怎么受伤的？”那女人忽然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居然有人问我怎么受伤的？呵呵，那个女人，这么多女人……不是都妒忌我吗，都妒忌我……”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让我帮你看一下好不好？”姬小小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细细看了一会儿，忽地皱了一下眉头，“我帮你把一下脉！”
那女人下意识地把手一下缩进袖子里，可惜她的手，终究没有姬小小的快，早就被她把住了脉搏。
“你中毒了？”半晌，姬小小抬眸看着她，“最起码有三年了吧？”
“三年……三年了……”那女人眨了眨眼，眼神飘向远方，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了缄默。
“好吧，我不问你三年前或者更早之前发生了事，不过有病就得治，你的病，我有兴趣治，正好今年我应该还有治病的名额，算你一个吧！”姬小小也不管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给她定下了名额。
那女人这才转过头：“治病……治好了又怎么样，我能走出去吗，我能走出这个鬼地方吗？”
“不治好，你怎么知道走不出去？”姬小小翻个白眼，“你都从来没有积极对待过，都没有试过，就自己给自己下了事情的结果。我师父说，这是心里面的病，也是病，得治！”
“你……”那女人眨了一下眼睛，“随你吧，你想治，就治吧！”
姬小小大喜：“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这里面有现成的解毒丸，不过只能解基本的毒素，不能根治你这种比较难解的。它的作用，能让你的伤口不再恶化，记得一天吃三次，每次饭后吃。”
那女人接过来，放好，然后冷笑一声：“饭后……我这里饥一顿饱一顿的，你以为我是哪个宫的妃子吗，随便喊喊就有人传膳？”
“都没人给你送饭的吗？”姬小小看看这个女人纤瘦的身形，再想想刚才搭脉的情景，那手腕，跟枯枝一样。
看脉象，这女人年纪不大，可是看表象，似乎已经如四旬中年女子，再加上脸上大面积的溃烂和花白的头发，更是能让人模糊了年龄。
女人不说话，似乎是默认。
“好吧，我救人救到底，反正每天也没事做，不如给你送饭好了。”姬小小笑起来，“对了，说了这么久，你总该告诉我名字吧，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病人叫什么，不是很亏？”
那女人看着姬小小良久，忽地问：“你是宫里的医女？”
姬小小犹豫了一下：“就算是吧，我叫姬小小，你呢？”
“名字……好久没听人叫我名字了。”那女人喃喃自语一般，“以前，在娘家有个小名，叫琳琳，只是我现在这个鬼样子，恐怕配不上这样的名字了。”
姬小小拍拍她的手，笑道：“行，以后呢，我就叫你琳姐，你呢，就叫我小小好了，我每天会来给你送饭的。”
女人笑起来，忽然盯着她使劲看。
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被盯得浑身发毛了，幸亏现在是面对姬小小，她只是笑笑：“干吗这么看着我？”
“你入宫之前，有没有人告诉你什么？”女人继续笑，有些高深莫测。
“什么？”姬小小一向都是不懂问到懂为止。
“在宫里，心肠太好，通常都活不长！”女人的笑意忽然变得阴森起来，看上去比之前更加吓人。
姬小小耸耸肩，毫不在意：“无所谓啊，我看过了，这宫里的人没人能打得过我，她们那些手段实在不够看，再说了，如果真的有人能把我打倒了，我愿赌服输，活该我是那个被淘汰掉的，谁让我学艺不精呢！”
那女人眯起眼睛，看着她，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行了，作为一个病人，一定要住在一个干净的环境里，你这里这么多灰尘，只会让你的病情恶化！”姬小小伸个懒腰，“你长期营养不良，看上去呢，也不会做什么家事，我来帮你吧！”
说干就干，外面大雨，反正也回不去，不如找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
屋子的床下面，有两个抽屉，姬小小从里面找出两件衣服，都是很陈旧，积了灰尘了，皱了一下眉头，挑了一件相对更差，把手伸出屋外，用雨水将衣服打湿，开始将桌上的灰尘抹去。
擦干净桌子，又开始擦门窗，因为有雨水，倒是省了不少事，也不会搞得灰尘满天飞。
不一刻，窗门和屋子，都已经干净了不少，只是因为外面下雨，里面有些潮湿，还没有干而已。
“好了，明天我给你带几件衣服过来，不过你好像比的高一些，我的衣服你穿不上，我找点别人的衣服给你好了。”姬小小看看外面渐渐变小的雨，再看看床上已经露出棉花的被子，“索性，我再给你带床褥子和被子过来，再看看能不能帮你把屋顶的漏洞给补了。”
再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姬小小又自言自语道：“看来，还得弄把扫帚，把屋子好好扫扫，再给你拿个铜盆和汗巾过来，干净一些，对你的病情绝对有好处。”
……
“师父说的，帮人要帮到底，送佛要送到西，你既然是我的病人，我就一定要治好你为止！”
……
“啊，明天我得找小金过来帮忙，以毒攻毒，是最好的办法了。”
……
“对了，太阳不太烈的时候，记得多出去走走。这屋子又霉又潮，对你的病情没好处，待会雨停了，记得开窗通通风。你是不是好几年都没开窗了？”
……
“雨停了，我帮你开了窗再走吧，对着床的这个窗就不要开了，晚上别对着吹风！”
……
说了一大堆话，几乎都是姬小小在自言自语，不过她似乎也不介意，大概也见过这种病人，只是一样样都安排好了，才看看外面已经漆黑的夜色，跟屋里的女人告辞，翻墙朝兰陵宫而去。
屋子里的女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空洞的眼神忽地有些奇异的光芒闪了一下，半晌，嘴里喃喃念叨出一句：“优胜劣汰，呵呵，皇宫不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吗，要赌，就得服输，为什么到今天我才想明白呢？”
屋外，雨停了，凉风习习。在这春末夏初的炎热季节里，显得格外舒适。
泥土的味道，渗入空气之中，沁人心脾。
有条人影，在空中翻腾过去，没有人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