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皇兄屏退左右！”玄尘的嘴角泛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采，白衣似雪，飘逸若仙。
玄墨抬头，直视着他，玄尘亦是不避不让。
电光火石间，仿佛有火苗，在两人之间燃烧，仿佛可以摧毁一切。
“都退下！”半晌，玄墨眯起了眼，挥挥手。
整个大殿内，就只剩下他和玄尘。
他起身，走到案台前方，黑色的长袍上，金色的苍龙发出夺目的光彩。欣长的身形，稳稳走到玄尘面前，一黑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绝美的容颜，对视着绝尘的容颜，一瞬间，连天地都为之失色。
造物主真是神奇，仿佛将所有的美好，都倾注在这两个男子身上，偏偏，这两个男子，水火不容。
“说吧！”玄墨的唇轻轻一扯，眨了眨眼，那声音，仿佛清风吹过，散在空气中。
“我有黑旗军的龙吟符！”玄尘只是淡淡地开口，眼睛微微眯起，依然是那般，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位名义上的兄长。
玄墨心中咯噔一下，目光一寒。
龙吟符是黑旗军的军符，谁能拥有龙吟符，再加上刘鉴雄的亲笔函件，就可以指挥这支军队。
简而言之，黑旗军就是属于刘鉴雄自己的军队，完全不受朝廷的管制——虽然，它领的是朝廷发的军饷。
当年刘鉴雄建立这支军队的用意，其实是路人皆知，只是，没有人敢出言反对。
唯一敢反对，也是有能力反对的，大概就是金矛王爷，当时当时他刚刚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就是这么巧，这支军队，就在这个时候建立了，各种制度还格外完善。
当然，黑旗军中，都是刘鉴雄一手提拔的亲信，没有金矛王爷当年的下属。
玄尘既然有了龙吟符，那么，以他和刘鉴雄的“关系”，要一份授权的函件肯定不是很难。
玄墨脸上阴晴不定，直直地盯着前方的男子：“说吧，什么要求！”
原本以为刘鉴雄昏迷了以后，黑旗军基本上就处于闲置的状态，只要每天给足粮饷，消磨他们的意志，逐渐的，便不会再有威胁。
毕竟，黑旗军虽然有十万，可虎骑营，骁骑营等等，他准备叫到金矛王爷手上的军队，在五十万以上，双拳难敌四手，将来要合并黑旗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黑旗军再是精英中的精英，现在，也只能用群龙无首来形容了。
但是现在眼前之人，忽然拿着龙吟符出现在他面前，局势就要发生变化了。
“我要挂帅出征！”沉吟间，玄尘已经缓缓说出他的要求。
玄墨倒抽一口气，看起来，今日带着金矛王爷去军营，他是已经知道了，不然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在这里。
“你从未打过仗！”玄墨皱眉，“这仗，关系着大魏千千万万百姓的生命！”
“我要挂帅出征！”玄尘根本就直接忽略他的话，只是盯着他看。
他的目的很明显，兵权，他要兵权。
不管他是不是有这个能力去领兵，不管他是不是有这个能力去打仗，他都要这个兵权。
百姓的死活，与他无关！
玄墨的心，终究有些发凉。
幸好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眼前这个人，不然，后果会如何？
他的要求已经很明显了，要兵权，不然等着内乱。
袁刘两家之争，只是当官的纷争，毕竟还很少扯上无辜的百姓。可如果黑旗军一乱，国内就乱，遭殃的，还不是那些百姓吗？
况且，如今魏楚边境战乱已起，很快，那些边境难民就会蜂拥入京城。
到时候，如果京城一乱……
两头乱的局面，魏国是无法经受得住的。
“边关急报，边关急报！！！”正对峙间，外面忽地响起马蹄声。
只有边关紧急军情，才允许传令兵骑马入皇宫。
玄墨心头一紧，那只见已经有太监拿着一个竹筒跑了进来：“皇上，苍城失守了！”
“什么？”玄墨大惊，接过竹筒，打开看。
原来出国十万大军竟只是表象，无忧城早就聚集了三十万大军，虎骑营和骁骑营加起来只有八万，一下没有抵挡住楚军的猛烈进攻，已经往玥城方向退守，此刻，问朝廷要援军。
苍城到玥城只见八个州郡，已经落入楚军手中，玥城此刻也是摇摇欲坠。
“皇兄，你还在犹豫什么？”反观玄尘倒是波澜不惊，语气平淡闲适。
玄墨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对外叫道：“来人，笔墨伺候！”
文房四宝立刻送了上来，玄墨对着摊开的圣旨，握笔的手有些发抖，却还是一咬牙，写了下去。
常陵王凌玄尘挂帅，金矛王爷凌豪为副帅，统兵出征，救苍城之危。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
“多谢皇兄！”玄尘拿起圣旨，微微一笑，收入袖中。
玄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吞，又看着还在眼前的小太监：“去金矛王府传旨！”
“是！”小太监拿过圣旨，有些战战兢兢地跑了出去。
皇上的脸色可不大好，做下人的要小心啊。
大军要即刻出发，玄尘动作倒是快，黑旗军已经整顿好，在城郊候命。
玄墨也知道金矛王爷多半有些接受不了从大元帅变成副帅，可是事情都逼到这个份上了，没有办法了。
最后只得让凌未然进宫，将这些情况告诉他，让他去劝服他的父王了。
好在金矛王爷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明确表示会好好辅佐大元帅，一切以国家社稷为重，二话不说，整理了东西，带着便奔赴军营而去。
从京城到玥城，急行军估计也需要五天的时间，而且大军恐怕不能同时到达，先派先锋队过去，解了玥城之围再说。
黑旗军的征战能力，玄墨是相信的，但是对于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统帅，他有些担忧。
实在是，有些拿几十万将士的性命当儿戏的感觉。
但是现在，他无计可施。
夜黑月凉，当空一轮弯月，三十万大军，已经连夜启程，赶往玥城。而西南方向还有军队，也日以继夜，开往玥城。
如果能顺利赶到，至少在人数上，魏国的军队占有了优势。
希望玄尘真的有些军事上的才能才好，玄墨忧心忡忡，也不带侍卫，抬头，竟然已经是冷宫门口。
本想着走进去，却听得里面欢声笑语。
“寿王殿下，晚上还跑来，不怕皇后娘娘打你小屁屁吗？”金玲戏谑的声音传来，带着孩子的欢笑声。
悦儿？
玄墨一愣，他怎么在冷宫？
顺着门缝看过去，却见小红，金玲，姬小小，还有萧琳，围着悦儿正在吃着西瓜。
西瓜？
呵呵，看上去，她们生活得很不错。
“琳姨，你脸上的伤好多了呢，痛不痛，悦儿给吹吹！”悦儿看着萧琳，一本正经地就要凑上小嘴。
“这孩子，真是乖。”萧琳笑起来，将悦儿一抱，坐到她腿上。
经过多日调养，她的身子已经健壮了很多，抱悦儿问题不大。
玄墨楞了楞，莫非萧琳不知道悦儿是皇后的儿子吗？不然，怎么还能如此和颜悦色？
萧琳是很贤良的女子，若说她对皇后无恨，却似乎不大可能。
“姨不痛了，早就不痛了。”萧琳低头哄着悦儿，顺便喂他吃一口西瓜，脸上母性的光芒，在月色之下，显得圣洁无比。
即使容华不再，当一个女子展现母性光芒的时候，总是显得那般美丽。
“师父姐姐，母后这几天都好忙，没有时间管悦儿，悦儿可不可以经常来这里玩，不一定是早上。”悦儿咬一口萧琳手中的西瓜，大眼睛乌溜溜地转，盯着姬小小看。
玄墨失笑，“师父姐姐”这个称呼，真是有些怪异。
姬小小笑得有些诡异：“这个啊，师父姐姐可回答不了你，得你父皇做主！”说完，眼神有意无意朝着门口瞟了一下。
悦儿歪着脑袋，嘟嘴：“父皇好像比母后还忙呢，他才不会管悦儿呢！”
“原来父皇这么坏啊？”姬小小笑得越发厉害，站起身，“那师父姐姐可要好好教教他，怎么才能好好做人家父亲了。”
说着，身影已经到了门边，一开门，玄墨顿时全部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来了就来了，干吗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姬小小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些尴尬的玄墨，说话十分直接。
“皇上……”萧琳惊呼一声，“皇上怎么来了，臣妾……”
“不用多礼了！”玄墨挥挥手，“朕只是信步走来，见到你们这里气氛太好，不忍心打扰而已。”
萧琳拉着悦儿手，走到他身边，拉拉他的袖子：“皇上是来找寿王的吗？”
面对玄墨，她用的都是无比敬畏的语言，连带着说悦儿的时候，也称呼的是他的爵位。
玄墨想了想，也没否认：“好久没见悦儿了，朕确实有点想他。”
“皇上是不是不喜欢寿王来臣妾这里？”萧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如果皇上不喜欢，臣妾立刻送他回去……”
“不，朕没有这个意思。”玄墨摇摇头，“这里挺好的，少了宫里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朕倒希望悦儿能多来这里走动都动，难得这里这么有人情味。”
听他这么一说，萧琳明显松了口气，情绪也放松了一些，脱口道：“皇上，若是咱们的女儿还在，也和悦儿一般大了……”
说到这句的时候，她的神情有些落寞：“不知臣妾今生，还能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姬小小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之前看到萧琳带着悦儿走上去迎驾的时候，她的感觉还不是很强烈。
可是萧琳这话一说，如此明显，让她心中忍不住一阵阵发酸。
此刻的她，甚至阴暗地想，或者，刚才她就不该戳穿偷听的玄墨，这样，大家就不会发现他的存在了。
萧琳更不会发现。
她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每每看到玄墨和萧琳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好像都不像自己了呢？
莫非，这就是金玲说的喜欢吗？
可是萧琳是病人啊，她怎么会有去伤害一个病人的想法呢？
“如果你喜欢，就让悦儿多来走走，你也算是他母亲辈的，按理，他也应该叫你母妃的。”玄墨叹口气，这个问题，只能打打太极。
倒是金玲机灵，赶紧拿着托盘走到玄墨面前：“皇上，今日西瓜可口香甜，可要尝一块吗？”
玄墨见到有解围的，赶紧拿起一块，点点头：“好！”
挥挥手，让大家坐下，姬小小坐在他左边，萧琳坐在他右边。玄墨有些无奈，只得抱过悦儿坐到自己右边腿上，稍微隔开一点和萧琳的距离。
好在萧琳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大概是常常想起自己死去的那个孩子，对于悦儿，有些移情过去了，总是将他当自己女儿的替身一般宠爱。
有悦儿的童言童语，让她转移了不少注意力。至少现在不会经常在烈日之下，傻乎乎地对着冷宫门口看了。
而现在，她也不会介意好像玄墨离自己有些距离，离姬小小近些。
她的眼中，只有悦儿了，看他小嘴吃得鼓鼓囊囊的，笑容一直没有卸下过。
有了悦儿的打岔，玄墨有了机会和姬小小说话：“你义父，今晚出征了！”
“哦！”姬小小点点头，“义父的身子都恢复了，依他的性子，他肯定坐不住的。”
前方发生了战事，她也是听说了的。
要知道，刘鉴雄还是她亲手打伤的呢，要发生什么，她也早就被告知了。
“他是副帅！”玄墨叹气。
姬小小皱一下眉头：“那谁是元帅呢？”
如果她没有看错，玄墨应该是要让义父当元帅才对，难道有更好的人选？
“常陵王！”玄墨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回答。
“他？”姬小小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实在没办法将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和金戈铁马联系在一起。
漫天沙尘飞扬，血腥和尸体，这是姬小小最初对战场的印象。
她虽然没见过，却可以想象出一些来。
玄尘，和那样的场景，是在有些格格不入。
“是不是很诧异？”玄墨继续叹气，“他有黑旗军的令符，如果不让他挂帅，京城就会乱，大魏就会乱！”
“为什么？”姬小小想不明白，“他有令符，你收回来就是了。”
“是刘鉴雄给的。”
姬小小一拍脑门：“哎呀，我想起来了，那天到慈宁宫，发现他身份的时候，我看到他问刘鉴雄要什么黑旗军的令符来着……”
“你看到了？”玄墨有些惊诧，“原来这么早就已经在他手上了。”
凌玄尘，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影响很大吗？”姬小小不大明白。
她只是觉得不让金矛王爷当统帅是有些不好，玄尘，不太适合战场那个地方。
“让一个完全没有带兵打仗经验的人去打仗，等于拿着几十万将士的生命当儿戏，当试验，你说呢？”玄墨眼神悠悠地对着天空，“但愿皇叔在他身边能提些建议，也希望他能听得进去。”
姬小小眨眨眼：“我总觉得玄尘不适合那里。”
托着腮，她实在不明白，玄尘干吗非要去战场上。至少她觉得他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如果他的手上染了血迹，会感觉十分怪异呢。
“事已至此，没有办法了！”玄墨也是忧心忡忡。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不如开心一些，再说也不该带着姬小小一起不高兴不是？
“不说这些了，对了悦儿怎么叫你师父姐姐？”玄墨转移话题，之前那个话题，实在太过沉闷。
姬小小一听，倒也不隐瞒，将上次遇到悦儿，后来拜她为师，学轻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难怪那天悦儿失踪了。”玄墨点点头，“既然如此，以后让悦儿多来这里几次吧，就说去我那里就行了，反正最近皇后忙得很。”
“皇后在忙，也不该不管自己的孩子啊。”久未出声的萧琳，忍不住开口。
之前他们说的那些，算是家国大事，她不太懂。
不过对于悦儿，她如今已经是真心地喜爱，所以才会不懂，这样可爱的孩子，不是亲生的尚且疼爱都来不及，皇后怎么会常常放任不管，还经常打骂。
“皇后的性子素来如此。”玄墨也有些头疼，只是现在袁家还用得着。
不过，即使用不着袁家了，废后毕竟是大事，将来恐怕也不好实施啊。
“小小，你们在这里先稍等几日，等皇后那边事情差不多了，朕就接你们回去。”
他说的是“你们”，当然包括萧琳。
如果让她恢复当年头衔可以让她生活得好一点，他愿意让她挂着这个贤妃的空头衔。
如果，她真的喜欢孩子，就把悦儿过继给她吧。
到目前为止，他也只能做这些了。
“谢皇上！”真正高兴的大概只有萧琳一个人。
姬小小摇头：“那个长乐宫，还没有这里住的舒服呢。”至少她可以在这里吃着香玉姐姐送来的西瓜，没有莫名其妙的人来打扰她们。
“你放心，等你回去以后，保证和在这里一样自在！”玄墨信誓旦旦地回答。
这一次，他要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人”都处理好了，才让她回去。
他不想让小小再陷入一次之前那种混乱的场面了，保护女人的事情，就让他这个男人来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