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老天还肯给我一个机会，还好，他活了过来。
顾蓝本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碍于他的体质，即使注射了抗过敏药物，对麻醉药品的使用仍然相当谨慎，他痛得时常痉挛。
我日夜守侯在他身旁，不眠不休地照顾，为他梳理头发、擦拭身体、伺候他，他痛得厉害时我会把他像孩子似的拥在怀里，一边流眼泪一边柔声安慰，他痛苦扭曲的面孔会在我的喃喃低语中渐渐平静。
但有一次他在抽搐之下突然一口咬住我的脖子，虽然很痛我却没有挣脱，就让我陪着他一起痛楚……
那些日子里我和他可谓是水洳交融，我即是他他即是我，他痛我会跟着痛，他舒坦我便放松，如此的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我拒绝与外界的一切接触，拒绝一切内心的杂音，只是单纯地守着他。
有时凝视着他的睡颜会想起那首很古老的情诗：你浓我浓，忒煞情多……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泥，呵，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咬我过后他用歉疚的目光望着我被包扎的颈边，我笑笑：“如果你从此养成习惯，或许会被送进科学院研究是不是吸血伯爵的后代。”
说完，我也没说话，想起昨天医生对我说过的话：“顾先生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了，之后只要好好休养就可以了。”
虽然过往的芥蒂在生死面前已经无足重轻，但我知道我心里还没能完全解除……我记得当时我嘴里呼出了一口气，心里却空落落的，等他好全了，我也就再不能给自己什么光冕堂皇的理由，留在他身边……直到有一天……
那天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以为顾蓝本睡着，因此放轻了脚步来到病房门口。门是阖着的，我轻轻扭动门柄，打开一条缝，特护不在，只有隋洋陪着顾蓝本在说话。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我停下了脚步。
“隋洋，这次谢谢你……”
“不用谢，是你命大……”隋洋淡淡的说。
“呵呵，我本以为就会这么死了。”
“没想到你也会这么消极……”
顾蓝本沉默半晌，“算是吧，为了心爱的人……这么样也好！神话故事里有一种鸟，一生都在飞翔，唯一一次着陆就是死亡的时候。我的爱情也像是那种鸟，一生只有一次。”
“你倒是现在对中国的文化了解了不少，可是你却也为了你的自私放弃了爱……”隋洋缓缓说道：“不过你倒是悔的彻底！”
顾蓝本轻轻一笑，笑容中蕴有无限风华，“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一辈子里可以爱两次甚至更多，但另外有一种人一生只会有一次真正的情感，做这种人其实很吃亏。但是我甘之如饴了。”顾蓝本幽幽叹口气：“你知道了吗？我抛下了所有……只求她的原谅。”
“洛洛很单纯，爱不爱从她清澈的眸子就可看到，若是你真心，我也祝福你……”
“呵，可是她已经怯了，她不愿意再正视我，正视我的感情……”顾蓝本把眼睛闭上，声音也渐渐低下去，终不可闻，似乎是睡着了，他这段日子里体力不支，昏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候多。隋洋站起身来，为他掩好被子。
我有些作贼心虚地闪到走廊的柱子后面，直到看着隋洋离开才慢慢走进病房。
顾蓝本正躺在床上睡着，他本就白皙的脸如今更加不见血色，嘴唇惨淡无光，面颊也瘦削得凹陷下去，我理了理他的头发在旁边坐下，把脸颊熨贴在他的手上，不知何时泪水已经爬了满脸，然后沁入到雪白的棉被中。
他为我落到现在这般凄惨的模样，说是心中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如他所说我是怯了，我不敢再次放从，绕或是前方坦荡明朗，我也怕去栽跤，所以我要离开，逃离，我打不开心里的那个结，那个已经缠死的结……
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注视着熟睡的顾蓝本，我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像只小蛾在扑扇着翅膀，良久，我用一种几乎是豁出去的口气轻轻说道：“顾蓝本，容我任性一次好不好？”
然后我慢慢伏低身子在顾蓝本的唇瓣上印下一个吻，动作笨拙而慌张，我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当我的唇落下去的时候，我的指甲掐进肉里，那一吻是告别的吻，如果还有重新选择的余地，我不会这么做，可是爱情岂能由人选择？
我看见顾蓝本微微动了一下，我连忙把泪水在被单上擦干，想要抬走，可是他却反手紧紧抓住我的手，他看着我，不，他是在盯着我！他的眼睛墨绿精亮，一点也没有昏睡过后的混沌，我有些怀疑，他刚刚是真的睡着，还是故意装糊涂？我心里有数，但是没有细究，有些事情原本不必细究。
“我……刚刚去了医生那里，他说你复原情况不错……”我随便找了个话题，然后把头扭到一边看窗外的景色。
他却不回答，慢腾腾的用另一只手颤悠悠的撑起身子，我看不下去，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下，我突然很沮丧，为什么还放心不下他，不是说好他好了就离开的么。
从手术到基本稳定到脱离危险再到现在的康复，我一直为着自己找着借口，哀从心来，我在床边半跪下去，把头埋进棉被里。我的鼻子里满是酸意，终于忍不住像个孩子似的抽噎起来：“谢谢你……救了我……对不起……我把你害成这样……”
“洛洛，你什么都不用想，这不过是我的本能反应，就算我死了也与你没任何关系的，而现在我不是好好地嘛，再说了，我不是要给你压力的……”顾蓝本缓缓的将我的头从阴闷的棉被中抬起，看着我。
